第十九章 三個奇怪之处的驗證
掀开帘子进入赌坊中,赌坊裡面人声鼎沸,不断传来“大大大、小小小”的嘈杂声。
空气中捂着的一股子汗臭味,只是刚靠近人群,那传来的味道就几乎让人窒息。
秦易左右看了看,走向一個围观赌局的青皮:“小哥儿,向你打听個人。”
那青皮斜了秦易一眼,摊出了手,搓了搓食指和拇指。
秦易愣了片刻,然后往袖口摸了两下,掏出两個唐国通宝。
秦易从秦家出来时连包裹都沒收拾,全身上下就只有這两個铜板。
那青皮倒是沒有嫌弃這两文钱,他从秦易手中将唐国通宝抢了去后,迅速将這两文钱塞进了兜裡:“公子想要打听谁?”
秦易道:“麻六。”
青皮对麻六并不陌生,很是爽快地指着一桌赌徒:“看到沒,那個叫的最凶的,就是麻六。”
秦易眼睛微眯,见那人又高又瘦像根竹竿,脸上掐不出二两肉,像是长時間吃不饱饭一样。
秦易不禁疑惑问道:“你确定他是麻六,這么看起来這般穷酸?我记得有個酒楼的掌柜欠了他一大笔钱。”
青皮闻言嗤笑道:“人家欠的又不是他麻六的钱,他麻六就是個挖坑的,一笔生意能分一两贯油水就差不多了。”
“挖坑?”秦易暗暗皱眉,然后走向麻六。
甫一靠近,秦易就嗅到一股浓厚的汗酸味,他捂着鼻子,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兄弟,你就是麻六?”
“哪個不开眼的,你是……”麻六赌得正得劲,被秦易打断,他正要发作。但见秦易衣着不凡,他又强自忍了下了火气。
秦易乐呵一笑:“有件事要你帮着去做,价钱好說。這裡太吵,咱们找個安静的地方谈一谈?”
麻六犹豫了片刻,点了下头,然后对着赌友们道:“哎哎哎,老子出去一趟,等老子会儿,下回该老子坐庄了!”
“啧啧啧,六子哥,又来活了?别光吃独食,分兄弟们一点油水喝啊。”赌桌裡一人叫嚷道,“上回不是跟着何掌柜挖坑,吃了一大笔?”
麻六轻嗤一声:“去你的,就那一点儿,逛趟窑子就沒了,算個屁油水。”
秦易闻言若有所思,他带着麻六走出赌坊,来到一個狭小的巷口。
跟着秦易走了好一会儿,麻六终于不耐烦了,他直言說道:“這位公子,你要俺给谁挖坑?
先說好了,只挖坑的话,要三贯;加上催债的话,就得五贯。少了俺可不干。”
“挖坑?”秦易第三次听到這個词了,他不动声色道,“你這挖坑,一般要走個什么過程?”
麻六自信满满道:“哪有什么過程?就是拉人去赌,先挖個坑让他赢上两把,等他尝到甜头后进了坑裡,然后把坑夯死,使点手脚轻松就赚回来了。”
“万一被坑的人及时收手,岂不是血本无归?”秦易奇道。
麻六冷笑道:“进了赌场,哪有及时收手的人?再說了,到了那种时候,就算他想收手,挑衅两句,威逼两下,他不想继续也得继续!”
秦易摩挲着下巴:“這么简单,对聪明一点儿的人能生效嗎?”
麻六道:“什么聪不聪明?人,只要有贪瘾,就沒有聪明的。得月楼的万掌柜知道嗎?那油溜滑的主,进了老子的坑,也甭想爬出去!”
秦易点了点头,他大概明白了。别看万掌柜对付自己油滑得摸不着棱角,可他对付這种难缠的小鬼儿时,也少不得栽個跟头。
麻六见秦易迟迟不开口,面色微微变化:“我說公子,你想给谁挖坑?咱痛快些,一口价就三贯。”
秦易嘴角一咧,盯着麻六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菡萏楼的何掌柜。”
看着秦易那满是戏谑之色的眼神,麻六眼皮一颤:“你是……你是万掌柜的人?你来替万掌柜找场子的?”
秦易不說话,只是笑。
麻六意识到不妙,他往后连退数步,直到后背抵着一柄又粗又长又冷的大刀。
根本不费功夫,方不同轻轻松松就把麻六竹竿般的身子摁在了墙上。
“公子,我只是帮人做事的,你要替万掌柜出气,你去找何掌柜啊。”麻六被制住,只道秦易是来替万掌柜寻仇的,当即求饶起来,“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秦易冷笑一声,他上前拍了下麻六的脑袋:“别紧张,我們不是来寻仇的,确确实实是找你来挖坑的。
你若挖的好這坑,有的你赚。”
……
从巷子裡出来,秦易伸了個懒腰,从麻六口中,他确定了何掌柜之前给万掌柜挖坑的事实。
“果然,那個何掌柜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是想通過万掌柜一步步蚕食得月楼。”秦易伸了個懒腰,“這么一来,第一個和第二個奇怪之处就解释得通了。”
方不同看向秦易:“易哥儿,那我們现在该做什么?”
秦易看了看天,见天色已晚,便抿了抿唇:“還有第三個奇怪之处……既然万掌柜那么想看我的地契,我总得给他看一看不是嗎?”
“易哥儿的意思是?”
秦易道:“咱们刚才不是看到了一個作画的老者嗎?我见他作的画還算精巧,咱们去找他作一幅画!”
“作画?”方不同疑惑起来。
秦易和方不同来到之前老者作画的地方时,发现老者已经收摊离开了。不過他们也沒有费太多波折,问了几位路人后,轻松找到了老者的家。
“作画?”老者听了秦易的话,询问道,“不知公子想要画什么样的画?一尺见方的要五十文,三尺的要画久一些,二百文。”
秦易从怀中取出地契:“照着這东西画,价钱好說。”
老者却犹豫起来:“公子,地契這种东西,老朽不能画,出了事情官府会抓人的。”
秦易顿了顿:“我不少给你钱。”
“那也不行!老朽不是那样的人!”老者坚决拒绝道。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秦易沒了办法,向方不同取了一颗碎银,然后用力拍在老者手中,“我也相信,我沒看错人。”
老者面色变了几变,最终化成了嘿嘿一笑:“看人……真准!”
尽管收下了碎银,但老者還是說道:“老朽不能画得一模一样,要加一些破绽的,這是行业的规定。”
“這样最好,只要画得像就行,我反而不想你画得一模一样呢。”秦易笑道。
一刻钟過后……
秦易左手拿着地契,右手拿着那张和地契一模一样的赝品画作,陷入了沉思。
“你這叫,加了破绽?”要不是這個假的地契墨迹未干,秦易根本分不清孰真孰假。
老者嘿嘿笑道:“公子,赝品就是赝品,哪能以假乱真?你仔细看這地契上面盖的印章,在细微处与原画完全不同,到时候只要取印章一验,轻松可分真假。”
秦易還是犹豫,因为地契上面盖的是他父亲秦直的印章,那印章并不在秦易手裡。
老者只好贴着秦易的耳朵耳语了一番:“還有另一個法子……”
秦易恍然大悟,他又问方不同取了一粒碎银,塞进了老者手裡:“這件事,可不能和别人說啊。”
“小事小事,公子下次還要作画,再找老朽即可!”老者咬了咬碎银,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秦易和方不同离去了,老者走进屋子,打开床头的一只小匣子,将两颗碎银放入其中。
而在匣子一侧,静静地躺着五十枚被一根麻线串着的大唐通宝。
老者看着這串铜钱良久,纳闷起来:“今天是什么個情况,怎么两個人都来找我画地契?而且,画的還都是那什么‘得月楼’的地契?”
……
夜幕降临,娇羞的月躲在漆黑的云中,看不出阴晴圆缺。
菡萏楼的后门处,两盏悬在门檐的灯笼燃着清醒的光,一道又瘦又长仿佛竹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入灯笼之下。
“竹竿”掩着面目环视一圈,见四下沒有人,轻轻敲起了门。
“谁啊?”很快,一個小厮打开了门。
“竹竿”和小厮并不陌生,他低声道:“告诉何掌柜,有人要对付他。”
麻六很快被請入客栈裡,见到了何掌柜。
何掌柜初一见到麻六,就沒好气道:“我們之间的交易不是两清了嗎,你又来找我做甚?”
麻六道:“何掌柜,這事压根沒完,今天有人去赌坊找我,還向我打听了你和万掌柜的事!”
何掌柜一惊:“谁找的你?”
“我不认得,不過那人问了好多和得月楼有关的問題。”麻六道,“他穿着华贵,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也许,他是得月楼的东家?”
“得月楼的东家?”何掌柜猛地站起来,惊疑不定,“难道万布奇要抵给我得月楼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你都說了什么?”何掌柜死死地看着麻六。
麻六笑道:“咱干這一行,知道规矩的,啥也沒說。”
“沒說就好。”何掌柜左右踱步,有些为难。
麻六眼底闪過一丝精芒:“何掌柜,咱们给万布奇做的坑必须立即收尾了,要不然等到他的那位东家察觉起来,我們做的這些就都白费了。”
何掌柜深吸了一口气,做下了决断:“你說的有道理,這件事确实不能拖了,必须早做决断!”
下定了主意后,看着堂下麻六一副邀功的样子,何掌柜甩给他半吊子铜钱:“多亏你来提醒,要不然這事還真不好办了。
如果你說的沒错,万布奇很快就应该来找我了。现在已经這么晚了,我身边沒几個人,万布奇要是来了,我還用得着你,你应该有空吧?”
麻六乐滋滋地将铜钱收进怀裡:“自然有空!咱毕竟是靠着给人挖坑吃饭的,有生意派给咱,咱哪能不接啊,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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