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就不能偏心我嗎?
但有人也不信任他的表態,有個老太太固執地問道:“太子殿下不會包庇他吧?他也是皇子呢。”
這個問題就是陷阱,四皇子畢竟是皇子身份,他只是太子,都沒有資格去處置四皇子,四皇子必須由乾元帝親自發落。
太子殿下現在的表態就是越俎代庖,讓乾元帝怎麼想?他還沒死呢,就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若是父子關係好一些的,自是無妨。但太子和乾元帝……算了,不提也罷。
乾元帝也派人讓太子進宮。
乾元帝一直在‘養病’,這次他強撐着‘病體’來到了御書房,太子走了進去。
乾元帝盯着他就問:“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處理?”語氣透着微微的焦急。
太子皺了皺眉頭:“李承罪無可赦,按律當誅。”
乾元帝怒道:“他是你親弟弟!你還有沒有點手足親情?”
太子就看了乾元帝一眼。
太子殿下自詡是孝順的好兒子,有些話沒必要說出口。
手足親情?他這個好父皇當初爲了登上皇位,算計幾個哥哥的時候可沒手軟。乾元帝生母只是個宮女,以他這個出身,怎麼可能輪得到他當皇帝?
但乾元帝看懂了,他心頭憋了一口氣。
乾元帝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意,他知道現在發火無濟於事。
他道:“他畢竟是皇室中人,此事傳揚出去,有損皇家臉面。”頓了頓,他說道:“袁奎山身爲主帥,下令撤兵,他是罪魁禍首。”
乾元帝輕描淡寫:“將袁奎山斬首示衆,以平民憤。”
袁奎山一開始就是乾元帝給四皇子找的替死鬼,四皇子犯的所有錯都由他來背。
太子道:“正常情況是這樣沒錯,但是,李承是陸晨陽派人送回來的,也是他讓人拿下的。”他想了想,又道:“對了,聽說李承的侍衛對陸晨陽懷恨在心,去刺殺了陸晨陽。”
乾元帝一驚:“可成功了?”
太子殿下看他一臉期待的表情,心裏冷笑:“若是成功了,進京的就是陸家軍了。”
乾元帝一想,覺得也有道理,不禁十分遺憾。
太子見他現在還有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不禁深感失望。
“父皇,陸晨陽眼裏揉不得傻子,這次李承是碰觸到了他的底線。他向來愛民如子,李承所爲,他絕不會放過,只想拉出來一個袁奎山來背鍋,只怕是不行了。”太子又道:“敲響聞登鼓、讓倖存者進京告狀,陸晨陽佈下這麼大的局,若是父皇的處置不合他意,天下的吐沫就要淹死皇室了。到時候皇室哪還有什麼臉面去丟?”
乾元帝眉頭深鎖,他知道太子說得有道理,但是他還是不死心。
“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着你弟弟去死?陸晨陽這麼做,不也是爲了給皇室難堪?”乾元帝怒道。
陸晨陽這是抓住機會,降低皇室的威信力,削弱百姓對皇室的忠誠度。皇室做了這些事,如何讓百姓愛戴信服?而陸晨陽恰好是那個值得他們信賴的人。
陸晨陽這是明目張膽的跟他們玩陽謀。
偏偏,他們無計可施。
太子面無表情地說道:“兒臣也沒想到,四皇弟會做出這樣的蠢事。他把把柄遞出去了,兒臣也沒辦法。”
李承的爛攤子,憑什麼要他收拾?他每日爲了籌集糧草都焦頭爛額,哪有心思去管李承的閒事?沒有銀子的日子會讓人暴躁,太子現在每日都處在暴躁爆發的邊緣。
乾元帝不禁有些急了:“太子……他現在鑄成大錯,已經不會跟你爭了。你就留他一命,哪怕是圈禁也好。”他臉上流露些許的脆弱:“他畢竟是你的弟弟。”
乾元帝第一次在太子面前示弱,可惜是爲他另外一個兒子。
乾元帝一直防備着太子,但是他對四皇子確實真心實意的疼愛,他對李承傾注了所有的父愛。
他爲四皇子取名爲承,就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繼承他的江山。他想把他有的一切都給這個兒子。
和一直被忽略的太子不同,李承從小几乎就是在乾元帝身邊長大的。他親自教他寫字,親自教他念書。
那些他不屑的光明磊落,兄友弟恭,善良仁慈,愛護百姓,他都教給了他,希望他的兒子成爲一個翩翩君子。
可惜,乾元帝自己就沒做到的這些事,教的也不怎麼樣。反正現在的結果來看,李承一樣都沒學到。
蘭貴妃後來榮寵不衰,其實也有李承一部分的功勞。
乾元帝是真的疼愛這個兒子的,哪怕他犯下大錯,他也想讓他好好活着。
這是他身爲一個父親,最樸素的心願。
乾元帝彷彿老了好幾歲,目光哀傷地望着他:“我……我就這點心願了,你救救他。”
太子神色平靜地望着他,並沒有絲毫的動容:“父皇,您這可不是‘這點’心願,您可知您提的是什麼要求嗎?讓兒臣去救一個不戰而退,讓一城百姓被屠城、毀我山河的罪人!您覺得您這心願是能容易達成的嗎?”
乾元帝一噎。
太子淡淡道:“陸晨陽向來愛民如子,這次讓這些老人家長途跋涉而來,就沒想過要善終。父皇還是想想清楚吧,是不是要爲李承一個,將李氏皇族的遮羞布扯掉。”
太子說完,拱了拱手:“兒臣就先行告退了。”
太子離開之後,乾元帝怒極,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摔了出去。
太子今日折騰了一圈,頗有些筋疲力盡,回到了太子府的書房,靠在椅子裏閉目休息。
書房的門被推開了,但他沒有睜開眼,他知道來的是誰,整個太子府只有那一人可以自由出入他的書房。
幕僚走到他的身後,爲他揉了揉太陽穴。那雙修長的手,似乎有安撫人心的能力,輕易的就讓他眉目舒展。
“陛下想要保四殿下?”幕僚輕聲問道。
太子點了點頭,聲音淡漠:“他最寶貝的兒子,怎麼都捨不得他死,還天真的想要保他一命。”
幕僚語氣篤定:“陸大人是不會答應的。”
太子殿下揉了揉眉心:“可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偏偏他還要不死心。他說想要保李承一命。”
幕僚望着他的目光就有些心疼。
太子其實心裏並不在意,但他的目光卻讓他心中一暖。
太子垂下目光,故作憂傷地說道:“我明知道他不在乎我這個兒子,我也以爲自己已經習慣了。可是看着他如此爲了李承而煩心,還是覺得……有些難過。我明明也是他的兒子,可是,他卻沒有關心過我。”
幕僚眼中果然流露出心疼憐惜之色,他想了想,說道:“親人之間也是要講究緣分的,所以纔會有個詞叫血緣。你們之間的血脈關係只是說明有緣,但若是實在處不來,有緣無份也沒什麼可惜的。其實這樣的例子並不少見,在民間窮苦人家,你不知道幾兩銀子就可以讓父母賣掉子女。普通百姓之家是爲生活所迫,而帝王之家是爭權奪利,仔細想一想,其實也沒甚差別。殿下大可不必爲此事而心傷。老天爲你選的親人,若是處不來,那就自己選。還有許多人都在關心你,就像元寶公公。”
太子眼中流露出一絲的期望:“那你呢?你也關心我是嗎?”
幕僚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麼你的家人是屬於有緣分的那種。”太子望着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表情:“若有朝一日,我與他們發生衝突,你會站在誰的一邊?”
幕僚:“……”這是什麼送命題?
幕僚皺起眉頭,滿臉不悅地說道:“殿下是又看了什麼話本子?在哪裏學來的這種問題?”
“你還沒回答我,”太子接着問:“我和你的親人,誰更重要?”
幕僚擡起頭,望着他道:“你們誰講道理,我幫着誰。”
太子:“……”
太子苦笑了一下:“你就不能……就不偏心我嗎?”
幕僚一臉糾結,他道:“那你就不能講道理嗎?”
太子:“……”
太子卻彎了彎脣角:“你總是知道該怎麼拿捏我,是不是這輩子我都栽在你手上了。”
他不介意栽在他手上,但是他介意,他都已經深陷其中了,他卻只是沾了沾鞋子,而且隨時都能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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