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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旧账难平

作者:未知
被她一提,贺忆安才觉得身上好像有一股热血在往头顶上冲,脸上也热辣辣的。這倒奇了,为了什么事這样大反应呢?居然连自己這個当事人都料不到会如此。便就拿手背试着脸颊上的温度,小声嘀咕着:“是嗎,可我为什么要激动呢?” “那得问你啊。”邓丽莎不由地笑了一下,见贺忆安眼睛变得很无神,呆呆地看着办公桌上的一堆报纸不动,愈发觉得他今日实在反常。 将头低低埋在报纸堆裡的沈初云,忽然觉得耳朵边清净了起来,便抬起头来看他们两個是不是又吵僵了。眼帘子朝上一掀,触目迎上贺忆安直勾勾的眼神,心头也莫名跟着一热。无端端地觉得手心裡直冒汗,忙把头低了。刚提笔写了几個字,又再难写下去了。也正奇怪着,贺忆安干嘛那样死盯着看,看了也就看了,在场又不止是她一個人,邓丽莎沒觉得不对劲,偏偏自己又生出奇奇怪怪的想法来,這么一绕,奇怪的人又好像是她自己。 贺忆安也是一时想不透自己的情绪,就干脆从砖塔胡同出来,索性叫了一辆车去韩家潭会了几個朋友。 ### 這么一走,倒又各自把心绪给放下了。 汇编良言副刊的事,成了头等要紧的任务,各人也都丢开那些杂事不谈,专心去做事业。 因为是第一次要发行小說集,未免经验不足,沈初云便去走访各大出版社,請求合作。因为良言副刊的連載,在社会上已经引起了一些小小的轰动,找合作人倒是不难。不几天,昌明书社就答应了合作的事情。 因为陈丹霞的故事,讨论得最为热烈,几個月后又正好完稿。贺忆安就提议,干脆把结局留在新書上交代了。定价上也很大胆,一块钱一本。 沈初云认为有些偏贵,似乎是盲目乐观了。毕竟,开拓新市场又不是光靠嘴說就能办到的。 贺忆安则大谈广告效益,仍旧提起想找金玉瞳帮忙的事情。她如今很有些咸鱼翻身的意思,顿时成了一個被流言困扰的苦命女子形象。加上她在交际场的面子,人情上的代销就很可观。 邓丽莎把事情放在心裡想了好几天,最后劝沈初云道:“我以为你說的话很对,我們对发行小說沒有一定的经验。而且就內容来說,未必有人愿意珍藏在家裡一读再读。就不過,趁着這個机会,把局面做大一些,倒也是好事。你想啊,定价低就要靠销量来冲击利润。這种薄利多销的生意,要领不過就是精打细算罢了,难度有限得很。我們自己试一试,兴许也就能上手了。不過,怎样去经营一些风险稍大的生意,可就不是靠三個臭皮匠就能办成的了,关键還得向前辈们偷师去。” 贺忆安忙摆摆手:“你想上课的心我能理解,不過你的出发点未免有些太想当然了。人家有大把的印刷机,和全国各地的经销渠道,哪裡会我們說什么就听什么。虽然,你我都主张定价可以大胆些,但根据点似乎有些不同。” 邓丽莎接上解释道:“咱们承担大部分的保本风险,這样一来,昌明书社大概也不会很反对。” 贺忆安就更加不同意了,冷笑一声道:“這就更不可了,找人合作为的就是降低风险,你這么提议,简直是菩萨话了。” 邓丽莎又驳:“可是,人性就是如此的。高昂的定价和低风险会带来极具诱惑的高额利润,說不定昌明书局会卯足了劲儿来拓宽销路,甚至可能会加印。然后,咱们就天天盯着看人家是如何铺开局面做大买卖的,岂不好嗎?” 二人争得不可开交,习惯性地把眼睛盯在沈初云身上,請她拿個主意。 沈初云默然一想,才道:“让我来理一理你们的思路,咱们就从头分析一下,发行這本小說集的可行性。首先,我們只是提供內容,而且是热门連載內容。即便有一部分人认为不值得买,却仍有一小部分忠实读者,会愿意购入。再者,我一直都听說昌明书局正在观望,如果试水成功,亦有打算收一些着眼女性生活的稿子来发行。這一点,也是他们谈合作时无比爽快的原因。這样两点凑在一处,其实我們需要做的只是抗住保本风险。最终成绩如何,同行们自然是把功劳和過错,多数都归于本业就是出版书籍的昌明,而不是我們。這商人做事,不光讲個利润,也讲個面子。要传出去,好好的热门連載,发行了却不挣钱,难道人家会說是咱们提供的內容出了問題嗎?因此,丽莎這個交学费的想法似乎也是站得住脚的。” 邓丽莎就不迭地连声应道:“对对对,我就是這么想的。” 沈初云又对贺忆安道:“至于把金玉瞳請出来做宣传這事儿,我认为也不涉及很大的原则問題。我們既沒有办法证明她在英国生活混乱,也沒有办法证明她回国后有任何不光彩的行为。沒有证据,就拿一個罪名安在她头上,也不合适呀。所以,就照你的意思办好了。” 這一番话终于让三個人达成了一致,贺忆安也就高高兴兴去找了金玉瞳谈合作了。 ### 金玉瞳自是沒有推却的理由,她的本心也是觉得這個出风头的机会绝妙非凡。 等贺忆安走后不久,就打着探望梁绣珍的幌子,急急地去了一趟韩府。 也是事有凑巧,果然韩仲秋這天是在家的。 因为前次韩延荪气得犯了旧病,医生的诊断有些严重了,认为有中风的征兆,叮嘱過千万不要惹病人生气。是以,近来韩家上下的人都很乖觉,裡裡外外都有一股难得的祥和。 只听金玉瞳身上挂着的各种珠子叮当叮当一阵响,口裡咯咯一阵笑,挑起门帘,站在门外道:“仲秋哥,這几天好啊。” 韩仲秋笑得有些不由心,手朝裡头一摆,道一声“稀客”。 “你不来寻我,我只好来寻你了。”金玉瞳迈步进去,一股酒气从屋裡钻了出来。沙发前的矮桌上搁了半瓶洋酒,再看看韩仲秋的眼圈亦是红红的,不由地要问他,“为了什么事儿,又喝得這样?不如同我說說,也好排解排解呀。” 韩仲秋未语先叹,心道說出来又顶什么用,趁什么时候韩太太心裡欢喜些,讨個几千块钱出去填窟窿才管用呢。 原来,从前沈初云在时,虽然栓不住韩仲秋的心,却很能关住花销。也因她不好惹,韩仲秋的心虽在外,身子倒也有几分规矩,不敢涉赌场太深,以防被她拿住太多把柄来說风凉话。等离了婚,脱缰的野马還有谁来约束呢? 赌场上的来去就是這样的,今天赢了人家一两百,明天兴许输過去七八百,一年下来几千块也不够花的。加上還有胡同裡的局账,以及朋友同事间不可避免的交际。到了年底一看账目,竟然亏空了好几千。 好在韩仲秋曾发過一笔小财。当初,为了让沈初云撤诉,韩延荪许了個不错的价钱。沈初云就更不用說了,只要能离婚怎样都好,如果身边沒有许多人给她出主意,或者一分钱都不用拿出去的。韩延荪也是为了不争气的韩仲秋,在中间抽了一万块自留,而气得犯了病。可是,這一万块還了赌债之后,就只剩一半了。過年再来几個酒局牌局的应酬,又有相好的哄着要做花头。最后,仅有一两千的数目了。 韩仲秋也是想不通,自己堂堂一個外长府上的长公子,怎么就会落魄至此的。他偏偏不信邪,七七八八又去凑拢了五千块,跟着几個朋友去买股票。他自然是一窍不通的,也不過是把钱交出去让人代理,自己仍旧是那样地過日子。 谁知,起先赚得稳稳当当的,后来其中一只股票忽然地跌了。从此后,运势就似乎离他而去了,接连买进几股都是亏的,本钱都要赔光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常去的赌场又出了新规,不是一年一销账了,名下满了三千就要结一次。 去哪裡找這样一笔横财呢? 韩仲秋就动起了衙门裡的主意,谁不知道盐务署是流油的地方,便就悄悄以家裡老爷子的威名,软磨硬泡挪动了三千块的差旅费,答应了三個月内准会填平的。 就在前几天,署长找到韩仲秋来催款,因为衙门裡果然有紧急要务,非要南下一趟不可。沒有差旅费,就要去挪伙食费,可伙食费又是月月要跟人家算清的,這样拆借下去不是個事。自然,是要找他闹明白的。 在韩仲秋以为這事只是個秘密的时候,金玉瞳却已经在背地裡做了不少事情,因就淡淡一笑道:“盐务署裡挂职的人那样多,糊涂账就更是了不得了。你那個小窟窿算什么,值得這样嗎?” 韩仲秋猛然酒醒,身子往前一蹿,眼珠子一突,整张脸涨得通红,生怕被外头什么人听去,哑着嗓子问:“你怎么知道的?” 金玉瞳架起一條腿,把脚尖在空中悠悠闲闲地荡着,挑眉道:“我要說你在盐务署挪动公款的凭据,现由我保存,你信是不信呢?” “不信……”韩仲秋毫无底气地往沙发上一瘫,头望着天花板,忽然转過一個念头来,“除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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