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击退威胁 作者:未知 邓丽莎趁着他们心意动摇之时,更加上前一步,瞅准一個面孔看着最稚嫩的,下死眼地瞪着:“领尸身的时候,麻烦您几位跑一趟什锦花园。我們家的小洋楼仿佛不难找,劳您請邓家来给我发丧吧。” 她的眼睛裡熊熊燃着火光,却不像是被火把照出来的。這個光芒是由内心深处点燃的,沒有人能掐灭它。 那位小喽啰慌得赶忙双手紧抱着火把,生怕抓不牢,再伤着财政次长的女儿,甚至一不小心把她烧死了,那岂不是搭上全家老小的命都赔不起的嘛。 果然,這些人一個個都开始怯懦了,先是唧唧哝哝地說着话,算计着利弊。后来,干脆就大声喊了出来:“是啊大哥,总理一下台,除了钱他還有什么,我們這么卖命,到时候新官上任三把火,别先把我們给烧咯。” 沈初云眼神一亮,觉得這招险棋奏效了,赶紧也上前几步,把他们再往远处逼。 领头大哥考虑了一下,便也放弃了,懊恼地喊了一声:“走走走。”就骂骂咧咧领着人,原路退了出去。 這笔钱本来很容易赚的,却偏偏半道杀出這么两個人。他为难地走到街对面的一辆轿车前,向后座上的雇主,略述了一番過程。 只听车裡传来女人咬牙切齿、撕心裂肺的一记吼叫:“疯子!”徐润莲将墨镜一甩,从包裡胡乱散了一把铜元到地上,然后吩咐司机,“快开车,快!” 后头那帮混混也是自认倒霉,摇头不迭:“得,合着忙活了半天,就挣几個茶钱。” 另一边,上半身几乎已经湿透了的沈初云二人,虽然還未从刚才千钧一发的那种紧张感裡缓過来,但夜风吹在身上带来的那股刺进骨子裡的疼痛,更加使她们难受。胡乱擦了擦头发,就准备赶紧回去换下這身行头。 钟士宣带头,给她们作揖,一面拜下去,一面說道:“实在……我也只能是大恩不言谢了。” 她二人就连声答道:“受不起,受不起的。” 原先,還对她们曾经批判记者不该拥有无限制的自由,而耿耿于怀的其他同人,這时候也都由衷地钦佩起她们来了:“我這人沉迷了一辈子的游侠故事,今儿算是见着真女侠了。” 最后,沈初云和邓丽莎几乎是像英雄凯旋一样,被送回了砖塔胡同。 ### 等到收拾妥当,准备早些睡下的时候,已近夜裡十一点了。 电话铃突然地响了。 沈初云接起来,起初语调還听得出高昂,越到后头就越是垂头丧气,甚至不耐烦起来。 邓丽莎想到了什么,抿着嘴只管笑。等到她挂了电话,才說道:“這么晚了,如果不是公事,也只能是贺忆安了。” “得,惊天动地干了這么一件大事儿,被他训得差点连头都抬不起来。”沈初云无奈地拍了一下掌,倒在床上叹了一口气。 邓丽莎先是抱着双臂,望着她的嘴角隐隐约约似乎含着三分笑意。便就试探道:“你和他……预备怎么样?” 這一句,吓得沈初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赶紧坐起来解释道:“我不是向你保证過的,除了工作,绝不与他再有别的关系。” 邓丽莎摇头笑道:“私人的事为什么要向别人保证?别說是我了,就是你的至亲,你也不需要去对他们许诺什么感情問題。你過得好就罢了,過得不好我們难道還能代替你痛苦不成?” “你……”沈初云有些迷惑了,难道邓丽莎也像报社裡的其他人一样,被贺忆安收买,为他說尽好话嗎? 刚刚死裡逃生的邓丽莎,心底裡生出许多關於人生的感慨来。便就握着沈初云的手,很严肃地向她說道:“初云啊,我刚才在想,時間的流逝,会剥蚀我們的容颜、活力甚至是记忆。一辈子很长,但青春仿佛又很短。或者說,我們這种人的一辈子,很有可能就结束在青春裡,结束在对于人世還抱着许多许多眷恋的时候。這世上,无论是事业還是爱情,沒有一样是干等着,就能有收获的。你有沒有想過,未来到底是什么?” 沈初云攒眉一想,摇了几下头。 邓丽莎则喟叹着发出了感悟:“我以为那是昨天的种子,今天的灌溉。只有坚持每天都去呵护生活,生活才能开出花来。你都還沒有试着去经营過,就不要妄下结论說這個花永远都不会结果。”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使得邓丽莎有了這個转变。 但是,沈初云终究還是不敢去面对再婚,或者仅仅是再恋爱也够让她害怕了。她无法想象一旦這种事情公开,会引起的那种连环效应。她深知,再婚于這個时代是不会被多少人祝福的。如果一切公布出来,得到的只有谩骂,那时再要說撑不下去的话,還不如這时就先放下這個奢念。因就故作轻松地一笑:“你怎么忽然对我做起诗来了?” 邓丽莎见了,心头一紧。轻轻地甩了一下她的手臂,又将双手攥得更紧了,蹙眉說道:“你别這么假做漫不经心的,瞧着叫人心疼。” 這一句說得沈初云脸色骤变,忽然就觉得眼睛裡酸酸的,有什么东西就要落下去似的。 邓丽莎见她脸色不对,又赶紧把话题给兜了回来:“是,我以前是很瞧不上贺忆安,但是我发现他最近变了许多。一個人的爱是藏不住的,我不认为你会幸运到,下次還有机会遇见一個能为你這么努力的人。還有,我們现在不是主张相信赛先生嘛。那么,我把問題分析得赤裸一些,从生理上来讲,年纪越上去,所遇见的相当可配的人,只怕在私生活方面就越是一团糟,会不会還不如贺忆安呢?” 沈初云像是在听,又像是沒在听,苦笑着问道:“我又为什么一定要嫁人,难道和你一样不好嗎?” “這倒是真话。”邓丽莎挪了挪身子,更加地靠近了沈初云的眼,指了指她那双泛着泪光的眸子,說道,“只不過我分明在你眼睛裡读出了,你不是不想嫁人,而是在抗拒我所說的,将来会遇见其他相当可配的人。你为什么对我假设的将来一点都不期待,会不会是因为眼下就有了合适的?” 沈初云被问得无话可說,只能是一直地含着笑、忍着泪。 最后,邓丽莎轻轻地圈住了她,小声說道:“结不结婚不是用来喊口号的,你愿意比什么都重要。” 沈初云则不住地点着头。 邓丽莎明白,于這個社会上的主流观点来說,奉行新式婚姻,需要的不只是爱,尤其是沈初云這种有经历的人。這個急也急不得,倒是刚好可以考验贺忆安的耐心。 ### 不知不觉,過了韩延荪的五七。 新总理上任,一切事宜棘手但也渐渐上了轨道。胜出者是邓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韩家依然一片死寂,佣人遣了一大半。韩太太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整日守着轮椅,根本沒有闲暇去管教几個儿子。梅姨娘终于過上了她一直盼望的日子,可她每每看到账簿子上贴满的单子,觉得人生真是一场空。做梦都想当家,今时今日当上了,家却已经破落了。 梁绣珍越来越懒得带孩子了,她甚至开始恨,老天为什么要掉包她的儿子,她应该生個儿子,家运才会好呀。 韩仲平回家依旧遵循着晚来早走的作息,這日也不例外。只是不巧,梁绣珍珍挡在了门口,叉腰问道:“站住!哪儿去?” “应酬。”韩仲平将衣袖上的灰掸了掸,抬手在空中一晃,连话都懒得多說。 梁绣珍便冷笑道:“你哪裡還有什么应酬?” 被击中软肋的韩仲平愤怒地咬了一下嘴唇,一把揪住梁绣珍胸前的衣料,将人往旁边狠狠一推,反倒不忙着走了,挥拳攘臂地似乎還想动手:“我去当孙子,陪笑脸总行了吧?你一個妇道人家,不在家好好地带孩子,老绊着不让我出门。大男人守着家裡這一亩三分田,能有什么前程?” 梁绣珍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地扑到韩仲平身上,放声大哭:“你别糊弄我,你要真是为了前途去应酬,我哪怕掏空家底给你去花呢。你分明是還坐着二少爷的美梦不肯醒,为了一口花酒就肯给人家……给人家当猴耍也甘心,是不是?” “随你怎么說。”韩仲平听她的口气,好像知道些什么,脸上顿时烧红了。到底男女力量悬殊,韩仲平又很能狠下心肠来,随便地把人往边上一扔,自己就跑了。 梁绣珍伏在地上大哭不止,任凭蒋妈過来怎么劝,都不起来。口裡還一直翻来覆去念叨一句话:“你们韩家并不是什么人害死的,是自己作死的!” 可是,梁绣珍不甘心随着這條破船一路沉下去。她這时才突然悟過来,婚姻好不好和有沒有根本是两码事。光是枕边有人顶什么用,要像韩仲平這样地挥霍不上进,說不定哪天就要开始动梁绣珍的嫁妆了。 仔细想想,韩家的家门似乎很奇怪,凡是进来的都不怎么好過,出去的倒都不错。前有沈初云,后有金玉瞳。虽說不上离开韩府就飞黄腾达,但到底一辈子都不需要为钱发愁了吧。 有個念头,忽然地浮上了心头,這才让梁绣珍止住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