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狼狈为奸
待裡头沒了动静,他才悠悠打开门,想嘲讽一番。谁想门刚开條缝,就见一只大手伸来,将门硬生生掰开,随后地狱阎罗露出粗犷身躯,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那种感觉就像他是地裡的萝卜,被人原地拔起了!
屋裡那二十打手全都躺倒在地动弹不得,那俊朗贵公子却坐在那看他,好似方才他根本就沒有动手,全是這壮汉所为。
知道他们不好惹的伙计吓得哇哇大叫,曹千户拿了個果子就塞他嘴裡,已是恶人脸:“好家伙,你竟敢埋伏我們,我們看起来好欺负么?”
伙计要吓哭了:“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二位爷。”
李非白說道:“我问你几個問題。”
“爷您问!”
“你们掌柜在何处?”
伙计略有迟疑,抓住颈上领子的力道顿时重了些,好似又要将他“拔”一次,他急忙說道:“掌柜這会可能在怡红院,一会就過来巡视了。”
“样貌长相年纪脾气。”
“四十有三,长得就是個精明的生意人,我們私底下都……”伙计小声道,“都喊他笑面虎。咳!对,长得像,脾气也像,這說法二位爷能意会吧?”
這倒是能的。
李非白又问道:“他平日裡是如何对待欠赌场钱的赌徒们的?”
伙计說道:“那简单呀,沒背景沒家世的便命打手去堵门,不還钱就上手,饿他個三天三夜准能要回钱。沒钱還的就交房契地契婆娘孩子……”
曹千户瞪眼:“你们竟做這种勾当!”
伙计后悔得要咬舌头:“我胡诌的,沒有卖婆娘卖孩子這事!”
“难道后头那怡红院和方才赌场端茶倒水的孩童就是被那赌鬼抵债卖来的?”
伙计讪笑,眼见要挨打,他忙說道:“我也是被我爹卖的啊!”
两人一顿,伙计說道:“在這赌场好啊,虽然要待二十年,可是掌柜照常发月钱,平日客人打赏的也是自個拿着。所以来了這的孩子就沒有想走的,回家干嘛,被赌鬼爹打骂,饭也吃不饱,還不如待在這呢。”
听着有理,实则荒谬。
李非白說道:“所以你自觉拉人下水毫无愧疚,是么?进来的人或许又会变成下一個当年的你爹,再将他们的妻儿卖到赌场,男做奴,女做娼,再一直轮回,助纣为虐。”
伙计轻笑道:“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谁還会想這些呢。两位爷一看就是沒挨過饿的,哪会想着吃不饱有多惨。”
“胡扯。”曹千户說道,“我爹是酒鬼我娘在我三岁时受不了跑了,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十五岁前就沒吃饱過饭,我作恶了嗎?我为虎作伥了嗎?你别用你那想走捷径的心思来定义所有穷苦人家的孩子,本质是你贪图享乐,对人毫无同情心,還敢代表全天下沒吃饱過饭的孩子选一條作恶的路,那混球赌坊老板就是個渣滓,他真是好人开什么赌场啊,老子呸!”
伙计:“……”
李非白還是头一回听曹千户的身世,他沒想到看着憨憨又自信爽朗的曹千户身世竟如此惨淡。
那办案时所展露的“恶”和“冷”,全是装出来的自保手段么?
伙计语塞,可還是說道:“二位爷還是问事儿吧,小的就是沒出息,就是傍了掌柜這條大腿不走了。”
曹千户看着他那自暴自弃的模样就觉恼怒来气,他說道:“回头我就将這赌坊一锅端了!”
伙计忍不住嘲笑道:“我們四海赌坊能在京师伫立這么多年可不是沒有道理的,背后的靠山也不是你们能够动的。”
“靠山是谁,报出名号听听。”他就不信還有锦衣卫办不成的事了!
“這我可不知道,是天一样的人物,就凭你们……呵。”
李非白并不跟他置气,不過能在京师裡让赌场站住脚的,說背后沒有能一手遮天的人物他也不信。他說道:“方才那些是对待无权无势的人所用的伎俩,那有权有势的呢?”
“這……”
伙计刚迟疑,就被曹千户使劲一揪:“說!”
“好、好,小的說就是了。”伙计叫苦不迭,怎么就惹上了這两尊大佛了,“有权有势的那是大鱼,是不怎么追债的,但是碰见什么事了,就得帮我們掌柜办。”
“比如?”
“往小的說,若是刑部的,便让他们放個人。往大的說,若是吏部的,有人想买官,便让他安排安排。”
李非白沒想到赌场掌柜竟把手伸到了這种地步,曹千户也是勃然大怒:“私下放囚犯還操办买官的活?胆大包天了!”
伙计說道:“那是我們掌柜有本事。”
李非白說道:“那你领我們去见见你那有本事的掌柜。”
伙计急忙摆手:“我可不敢!”
曹千户說道:“你已說了那么多话,不死也难,還有什么不敢的,不如戴罪立功吧。”
话落,屋外有人轻笑:“這些事算不得什么私密话,我還犯不着杀他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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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女医辛夷【探案】請大家收藏:女医辛夷【探案】全本更新速度全網最快。两人微顿,抬头看去,门外站着一個中年男子,他笑脸盈盈,连眼角都含着笑,仿佛是一個普普通通又和蔼亲切的男人。
笑面虎果真很符合他的模样。
男人抱拳說道:“在下汪天贵,曹千户和李少卿深夜造访,汪某有失远迎,莫要责怪。”
伙计咋舌:“原来是锦衣卫……”难怪如此剽悍又不讲道理!
李非白說道:“既然汪掌柜知道我們的身份,那应当也知道我們是为何而来的吧?”
“知道。”汪天贵微微偏头說道,“請上座。”
茶房中茶叶幽香,木门一关,似乎将满飘赌坊的酒肉香气和胭脂水粉都阻隔在外了。
這裡已然成了儒雅之室。
仿佛外面的污浊都跟這裡无关。
汪天贵亲手奉了好茶,說道:“两位是为了秦郎中来的吧?听闻他的尸首出现在了女儿河上,沒想到两位大人连夜查案,着实令人钦佩。”
曹千户說道:“倒不必瞎扯這些,我只问你一句,秦郎中的死与你有沒有关系?”
“沒有。”汪天贵叹道,“虽然他确实欠了赌坊不少钱,但是我也确实沒有逼迫他做過什么,更沒有伤他性命。官府但凡一查都知道他烂赌欠钱,我真杀了他不是自惹嫌疑么?而且他死了我去哪裡要钱,還不如留着他每月還能拿点俸禄呢。汪某贪财,可也不是无脑之人。”
他话裡话外似乎都在說——我像如此无脑的人么,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曹千户說道:“办案需要,還請汪掌柜配合配合。”
汪天贵笑道:“若是不配合,汪某根本不会亲自来见。两位若沒有什么线索指认汪某既是凶手,那就不耽误您二位的宝贵時間了,要忙的事可不少。”
但凡不是個傻子,也听得出這揶揄的话。他才是高高在上的主儿,官府都可以不放在眼裡。
沒什么事您俩可快走吧。
這逐客令都下了,两人也确实沒什么实际的线索,短暂的接触后,对方的趾高气扬反倒让人觉得他确实不是凶手,一般的凶手怎会如此张扬猖狂。
李非白想,可万一他不是一般人呢?
他站起身,汪天贵仍坐在椅子上,笑脸相送。
就在汪天贵以为他们要這么灰溜溜走了时,突然见那白面书生猛然转身,目光冷然:“官差就是官差,我們這一身官服可以坦坦荡荡行走在烈日之下;老鼠就是老鼠,只要手上不干净,一世都无法见到天日。老鼠想踩在官差的头上,除非鼠类横行,遮天蔽日,可是——只要有官差在,就绝不可能发生這种事。”
汪天贵挑起眉头,沒有迎着刀刃上去,他笑道:“李少卿說的是。”
两方沒有起任何冲突,但這梁子算是结下了。
曹千户下了楼就說道:“回头我便跟督主通报一声,将這裡端了!”
“恐怕沒這么好端。”李非白說道,“他明知你我是谁,還如此嚣张,那他背后势力……”
曹千户大惊:“难道是你们大理寺???”
“……”李非白差点沒被他噎死,“曹千户,你多少讲点道理。”
“我怎么了!”
“难道正常反应不该是你们东厂?”
“胡說八道。”曹千户說道,“我們只是喜歡抓人定罪砍人脑袋,可不喜歡干這种逼良为娼下三滥的事,你可别冤枉我們。”
李非白說道:“那也未必是我們两家。”
“那還能有谁……”曹千户嘀咕一声,“罢了,我先回东厂,跟督主說說這事,再补個觉。你也回去睡觉,可别擅自行动啊,等等我!”
“明日从哪裡查?”
“当然是——跟踪汪天贵。”李非白說道,“他的嫌疑仍是目前我們所掌握的线索中最大的,除了跟踪他,還要同时调查礼部同僚。”
“好,那我去跟踪,你去礼部。”
“好。”
曹千户马不停蹄回了东厂,他本来打算一早再說這事,可沒想到督主房裡的灯還亮着,便過去敲门。
一会魏不忘唤他进来,曹千户便将今日的事說了,最后說道:“請督主下令,将那赌坊一锅端了吧,着实气人!”
魏不忘淡声道:“你气什么?”
“气那赌坊狗贼逼良为娼,买卖官位,還拿人抵债,最气的是多少人进了赌坊弄得倾家荡产呀。”
魏不忘說道:“知道了,杂家让人查查清楚便是,你总這样气嚷嚷的做什么,先去睡吧。”
“哦!”曹千户应声,见他桌上有石蜜,說道,“厂公這石蜜我爱吃。”
魏不忘笑笑:“就是特意为你留的,真是打小就馋這口,小心牙坏了。”
曹千户抱了那一罐糖說道:“好着呢。”他又說道,“您早点歇。”
“嗯。”
曹千户将门关上,一会屋内灯火未灭,又从裡屋映出一個人影来。
“舅舅,這曹千户憨头憨脑的,還查到自己人头上,未免過分了。”這张脸平日总笑,以至于如今严肃起来,眼角和八字纹依旧很深,都是素日裡留下的烙印。
笑面虎即使不笑了,也還是笑脸模样。
汪天贵弯腰为他奉上账本:“舅舅,這是赌坊上個月的账本。”
“放那吧。”魏不忘說道,“你莫理会他,他可好用着呢。這武功高强脑子好的人不少,可忠心耿耿的人可不多。”他說道,“近日低调一些,莫惹是非。”
“是。”汪天贵低声答话,随后从暗道离去。
屋内灯火随即熄灭,将人影隐沒在了黎明前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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