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宁为玉碎
「卧槽!」当面前這個身着大红喜服的男人掀开我的盖头时,我对着他的脸忍不住喊了出来。
对面的男人听了,皱了皱眉头,意味不明的看着我。
我心裡顿时打鼓,「完了完了,這可是当今圣上啊,万一他不是我前男友,只是长得一样呢?老天保佑,他可千万别知道這两個字的意思啊!」然后顺便把诸天72佛,道家各路尊者,连带着西游记裡的各位神仙都求了一遍。
估计是我這种祈祷方法把各路神仙都给得罪了,所以当我默念到第108個神仙的时候,面前這個男人說话了,
「嗬,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竟敢辱骂当今圣上,难道,你不知道,這是死罪嗎?」
他带着危险的语气,慢慢向我逼近。我慌得一批。
然后,很沒骨气的跪在了他脚边。
「皇上,臣女知错,臣女不是有意的,這两個字不是骂人的,就是個语气词,沒有具体意思的啊。」
「皇上,您就念我是初犯,饶了我吧。天地良心,日月可鉴,给我個窜天猴我都不敢上天啊,给我個吃牛的胆子我也不敢骂您啊。」
一边說着還一边抹眼泪,实在是感人肺腑,连我自己都信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雷妹儿居然還有怕成這样的时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的大笑声中,我原本十分动情的抽噎声一下子噎了回去,我看着他那张十分欠揍的脸,想了想他刚刚說的话,雷妹儿?這不是我以前的外号嘛。竟然真的是他。
我气呼呼从地下站起来,对着他就是一脚,
「卧槽,缝纫机,我去你大爷的,你tm的要死啊!人吓人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然后我一把扯下头上十分沉重的凤冠,随手扔在地上,一個人坐在床上,靠着床栏,面对着墙壁不理他。
他走過来,用手捅了捅我的手臂,我哼的把手抽到一边,他又用肩膀碰了碰我的肩膀,我仍然不理他。
他无奈的說道,
「那我刚刚也不确定是你嘛,虽然你样子沒变,但是万一是撞脸了嘞,你就别生气了啊。」
其实我也不生气,就是不知道怎么的,好像习惯似的,就是得作两下。听他這么一說,我也不再端着,转過头看着他,问道,
「你咋也来這儿了,還成了皇上,還好巧不巧的娶了我做你的皇后。」
他回道,
「你不也在這儿嘛,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啊,你能做将军嫡女,我为啥不能做皇上?」
他顿了顿,继续說道,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是你,你這皇后是太后定的,我又沒啥实权,就是個空壳子,只能娶了呗。」
也对,当今太后是我爹的亲妹妹,也就是我的亲姑妈,不過這些年我一直跟着爹娘哥哥们在边关,所以一直未曾见過,也自然沒见過這個皇帝表哥了。
「啧啧啧,想不到啊,你這皇帝混得可真惨。」我沒忍住涮了涮他。
他也不恼,這熟人就是這点好,說话都在一個频道上,开玩笑也不生气。
他又用肩膀推了推我,问道,
「诶,你跟我說說你咋来這儿的,来這儿多久了,過得咋样呗?」
「那你咋不先說?」
「女士优先,男士靠边,你先說呗。」
我白了他一眼,沒跟他继续争,說道,
「唔,你等我捋一捋思路啊,毕竟都這么多年了,好多细节都忘了。」
「当年,咱俩不是分手了嘛,你還记不记得分手前我跟你說的,要是咱俩分手了,我就去蹦极,然后彻底把你忘了,重新开始美丽的新征程。结果我那天出门沒看黄历,好不容易排队排上我了,负责我的那個教练估计是個新手,太紧张,把扣子给我扣错了,然后我闭着眼睛一跳,只听见身后一群人惊呼,我一看,扣子脱了。
我当时就想,這下完犊子了,闭着眼睛等死吧!
结果,等我再睁眼的时候,就发现身边围着一堆人,我当时還以为我沒死,得救了呢,但是一看衣服不对,环境也不对,我的手脚身高头发衣服啥都不对,等我回過神后,我才知道,我变成了江家四岁的大小姐。」
說着我无奈的摆了摆手,继续道,
「不過嘛,這既来之则安之,我還如此命好的成了一個锦衣玉食,爹疼娘爱,哥哥宠爱的千金大小姐,那就好好過日子吧。
然后,我就开启了我无比舒适的大小姐生涯。除了沒现代自在,沒有无线手机,不能追星打游戏喝奶茶逛街。不過吧,倒是也沒有工作学业的压力,那些夫子教的东西我学起来很是轻松,除了琴棋书画刺绣女工啥的头疼一点,日子過得還是相当舒服的。直到前段時間一道圣旨让我入宫为后,才结束了我悠闲的大小姐生涯,谁知,一掀盖头就看到了你。」
「你,是不是還在怪我?」他突然开口问道。
「怪你?這圣旨又不是你自己决定的,我能怪你啥啊。」
「不是,我是說当时分手的事。」
我愣了一下,掰了掰手指,回道,
「這都多少年了,怪啥怪啊,你不提我都忘了当初是咋回事儿了。過去的就過去吧,反正现在過得也挺好的。你是皇帝也挺好,本来我還担心嫁给一個陌生人要咋应付呢,现在是你就好办了,有你罩着我,我觉得我以后可以在宫裡横着走了,哈哈哈。」
等等,我突然回過神,「咱俩好像是表兄妹吧,這算是近亲结婚吧?」
他……回道,
「好像,是的。不過這個时代這种事儿也正常,亲上加亲嘛。」
「幸好咱俩分手了,不然就真是有情人终成兄妹了。」我忍不住拍了拍心口。
呃,感觉他好像满头黑线,有些无语的看着我。
「真不知道你脑回路咋這么跳跃,行了,别拍了,本来也沒啥料,再拍就沒了。」
「卧槽,去你大爷的。」
熙宁三年春,登基三年的李怀玉册镇北大将军的嫡女江锦玉为后。大婚当晚,守夜的宫人听见殿内传来阵阵大笑声。故后宫传闻,新后十分得皇上喜歡。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扒拉我衣服,我下意识一脚踹了過去。
「哎哟。」
一声惊呼传来,我立马惊醒,只看见面前的李怀玉揉着自己的手肘子,而我胸前衣衫半解。
「你干嘛?李朝,咱俩早就分手了!!」
我扯着自己的衣服冲着他吼。
「我知道,我沒想对你做什么。」
「那你脱我衣服干嘛?」
「今天帝后大婚,你觉得一会儿宫人进来看到你衣服都沒脱合适嘛?」他无奈的說道。
「哦,這样啊。嘿嘿,不好意思,错怪你了。」我讪笑着道歉。
谁知他哼了一声道,「既然醒了,那就自己脱。」
說完麻溜的脱下自己的外衣钻进被子裡躺下。
我脱了衣服,只着中衣,也钻进了被子。
刚一躺下,他一伸手将我搂住,我用力拍了他一下,「你干嘛?」
「嘘,别动,有人进来了。」
我侧耳仔细听,果然,门外传来极其细微的动静。
我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耳朵咋這么灵,你属耗子的啊。」
他也学着我的样子,压着嗓子回我,「我過来的时候才8岁,身为皇子,自然要习文练武,我练了10年的功夫了,這听力能不好嘛。」
「哇,你還会功夫啊,厉害了。」
「嘘,别說话,睡觉。人进来了。」
我依言闭上眼睛,窝在他怀裡,脸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他咚咚咚的心跳声,快速有力。
果然,不一会儿,有宫人蹑手蹑脚的进来,轻轻撩开床帘,看见我和李怀玉姿态亲昵,熟睡安稳。又轻轻放下帘子,出去了。
我不解的抬头看他,他只摇了摇头,并未說话。
第二天一早,待宫人给我梳头打扮好,便同李怀玉一同去向太后請安。
一路上,李怀玉都牵着我的手,满面春风,在外人看来我俩琴瑟和鸣,恩爱非常。但实际上,我一直在偷偷的扣他的手心,他再痒也只能憋着。我看着他时不时看過来的眼神,毫不畏惧的看回去。
到了太后的康宁殿,我同李怀玉规规矩矩的向太后行礼。
太后娘娘是我亲姑妈,虽然沒怎么见過,但好歹是血缘极近的亲人,看着我笑的和蔼可亲,拉着我的手叫我锦儿,问我昨晚睡得可好,宫裡住的可习惯,皇上待我好不好。
我含羞带怯的瞟了李怀玉一眼,然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声如蚊蚋的回道,
「回太后娘娘,皇上待臣妾很好。」
所有的小动作自然逃不過太后的眼睛,她看着我,笑的更加开心。
我暗想,就是我脸皮太厚,又沒有化妆师给我补妆,不然再红個脸,那可就活脱脱一個初承恩宠,又羞又喜,羞答答的小姑娘啊。
从太后那儿出来,李怀玉就去了勤政殿处理政事,而我刚一到我的岁玉殿,就见掌事的郭姑姑急匆匆的来向我禀告,說后宫众嫔妃都来拜见我。
虽然我跟李怀玉是前任的关系,但是毕竟我现在是他的皇后,自然是要认识一下他的后宫的。
我坐在主位上,坦然的受着各個嫔妃的大礼。简直就是一個十分端庄十分大气十分得体的十分皇后。
李怀玉的后宫倒也简单,坐在首位的是個姓刘的贵妃,据說她有家世有长相有宠爱,本来是最有希望当皇后的,谁知道被我给空降了,估计她现在看我很不爽。
其次是文淑妃,长相温柔,声音也温柔,不带一点攻击性,一身淡粉色罗裙,好像一枝温柔盛放的桃花。
文淑妃下面是杨昭仪和宋淑仪,再下面是两位美人,王美人和温美人。最后是三個才人,孙才人,冯才人和吴才人。
同现代男人比起来,他這绝对是艳福不浅,老婆数量惊人,但是同历代君王比起来,他這确实少的可怜。
自我介绍完毕,就是唠嗑环节了。但這個磕不但不好唠,還很硌牙。
我本着多說多错,大人物多說话掉价的原则,只带着大方得体的笑容端坐在主位,时不时点点头,时不时夸赞两句不错。
刘贵妃估计看我很不爽,也不怎么說话,不愿意搭理我,文淑妃性子静,不爱說话,杨昭仪和宋淑仪倒是性子开朗,妙语连珠,带着底下的美人才人的,一個劲儿的拍我马屁。
說我长的好,家世好,性子好也就罢了,還說我和皇帝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琴瑟相合,龙凤呈祥,般配无比。說我和皇帝定是累世的缘分,世世恩恩爱爱,今生也一定白头偕老。
我感觉我都听不下去了,谁知刘贵妃比我更先听不下去,称自己身子不适就先行离开了。
刘贵妃走后,杨昭仪立刻对我說,
「皇后娘娘,這刘贵妃也太嚣张了,以前她最得陛下宠爱,位份又最高,這般行事也就罢了,可如今您才是這后宫之主,刘贵妃如此這般未免太不把您放在眼裡了。」
杨昭仪一副义愤填膺,为我打抱不平的样子。
「呵呵,是嘛,刘贵妃不舒服嘛,让她好好休息吧,身体最重要。」我打着哈哈回道。
「可娘娘,您……」
「娘娘所言极是。」
杨昭仪還要說话,却被一直不吭声的文淑妃给堵了回去。
待打发了众嫔妃,我扶着腰走回寝殿,正說躺会儿,郭姑姑又来了,极其板正的向我行礼。說真的,我挺怕她這样跟我行礼的,一般這样子都沒什么好事儿。
果然,還不待我喝口茶,郭姑姑就搬着一箱子的账册进来,恭恭敬敬的跟我說事情,大意就是,我现在是皇后,得管家。這些账册都得我過目,大小事情都得我处理。
我看着那一大箱子的册子,脑子裡闪過三個字,「過劳死。」
当皇后怎么這么多事儿啊!!!
晚上,李怀玉来找我时,就看见我穿着正红的寝衣,披散着头发,呆愣楞的坐在床头,两眼无神的看着桌子。
他走到我面前,弹了一下我的额头道,
「干嘛呢?神游太虚啊?」
我回過神看着他的脸,委屈的撇了撇嘴,扯着他的胳膊就开始嚎,
「李怀玉,這什么破皇后姑奶奶我不干了!!!」
情急之中好像揪着他的肉了,他呲了呲牙,顾不上疼,急急问道,
「這是咋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嘛?谁欺负你了?」
我吸了吸鼻子,将今天发生的事儿给他讲了一遍,抱怨到,
「你說說,還有沒有天理,說個话我跟出庭的律师一样,一不留神就被人给带沟裡了。還有這堆,這摞,這坨,都是些個什么东西,我眼睛都看瞎了。我不管,我不干了,爱谁干谁干,我要回家当我的大小姐。」
「噗嗤。」李怀玉听了不但沒有心疼,反而笑了出来,气的我狠狠拧了一下他,
「你還笑?我很惨的好嘛?」
「哎哟,姑奶奶饶命,不笑了,不笑了,我发誓我不笑了——噗~哈哈。」
「哼,笑死你。」
我气呼呼的转头不搭理他。
「好啦好啦,不笑了,我不笑了。你转過来。」他止住了大笑,将我的肩膀转過来,对我說,
「這個事儿啊,很简单的。你不喜歡那些嫔妃說话打哑谜,就免了她们的日常請安呗,一個月见個两三次立立威,让她们知道這后宫之主是谁就成。至于那些宫事儿,就更简单了,我回头让小德子给你找几個忠心能干的宫人,什么事儿都让他们去处理就是,要是实在头疼,就叫小德子来帮你。你呢,该睡觉睡觉,该赏花赏花,该游戏就玩儿游戏,我保证你過得比当大小姐更舒坦。」
「真的?那太后那边怎么办?她会不会說我沒点儿皇后的样子?」
「哈哈哈,拜托,太后可是你亲姑妈,她說谁也不能說你啊。你是不是傻。」
我点点头,「照你這么說,听上去好像是還不错。可我還是想出去怎么办?」
他止住了笑,看着我的脸认真的问,「为什么?」
呃,我支吾两声,讪笑道,
「嘿嘿,因为自由呗!」
看他好像并沒有生气,我试探着說道,
「诶,大兄弟,說真的哈,你看咱俩這关系,前任和前任,多尴尬是不是?我知道你现在還受制于太后,掌不了实权,所以還需要我当這個皇后。我呢,就先好好当你的皇后,在太后面前說好话,给你打理大后方,帮你掌握实权。然后,等你掌权了,你就放我出宫去呗?怎么样?要不要合作?」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吐出一句话,
「不怎么样!你是皇后,怎么放你出宫。」
「哎呀,這多简单,小說电视裡多少套路啊,說我暴毙死了,找個死囚尸体替一下,或者干脆放把火,烧的连亲妈都不认识,然后偷偷把我送出宫去不就成了。」
他又弹了我的额头一下,說道,
「你就這么想出宫?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狗?」
我满脸疑惑,随即明白過来,回道,
「有又咋滴,许你有三宫六院艳福不浅,就不许我外面有狗啊?」
「是谁?」他问。
「這個可不能告诉你,按照小說裡的情节推论,女主角一旦跟别人說自己的心上人是谁,那么這個心上人要么非死即残,要么两個人分道扬镳,要么……」
李怀玉沒有說话,脸色似乎不太高兴,我连忙改口道,
「哎呀,我跟你說笑啦,哪儿来的什么狗啊。我就是觉得亏而已。」
「亏?亏什么?」
「你看啊,别的穿越女主角身边都会围着一堆帅的逆天的男主男配,男主追,男二爱,男三男四跟着转的。怎么我到這儿這么多年了,還沒遇见個属于我的男一男二号,就被宣进了宫,還碰上自己前任。你說,這皇宫裡,你让我去哪儿艳遇我的男一男二号啊。」
我故意嘟着嘴,有些委屈懊恼的說道。
「就這?」
「不然嘞,穿越诶,多小概率的事儿都被我碰上了。在现代当了20多年的普通女孩儿,来這儿了,当然想要体会一把女主角的人生啊。
我跟你讲哦,我在边关的时候就时常出去转,看到好多帅哥。有一次,我還看到一個和我爱豆长得一模一样的公子,可把我高兴坏了,正要去搭讪认识一下,结果就被人流给冲散了,怎么找都找不到,郁闷死了。
還有一次,我遇见一個超级好看的大侠,那长相,那身材,简直了,我……」
我還沒說完,就被李怀玉给打断了,
「行了行了,瞧你那点儿出息,跟個色中饿鬼一样。」
「你不懂,作为女孩子,谁不想体会一把山阴公主的快乐呢。」
可能我笑的太猥琐,让他都看不下去了,直接打断我,
「行了,别东想西想的了,睡觉,明天我就让小德子過来帮你。」
翌日清晨,我刚洗漱完毕,德公公就领着四個宫女過来了,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据說還都是各個宫裡的管事,其中一個姓崔的,還是在御前伺候的。
郭姑姑看德公公一下子领了四個精英過来,看的目瞪口呆,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不讨我喜歡,要赶她走。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請罪,
「奴婢有罪,請娘娘责罚,還請娘娘莫要赶走奴婢。」
我吓了一跳,连忙扶她起来,忙不迭跟她解释,然后对着新来的四個說道,
「既然德公公让你们来我這儿,說明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以后就好好做事。不過我宫裡一向是郭女官掌事,你们以后都要听她的,不可逾越造次。」
有了四個大宫女帮衬,我终于能歇口气了。
大婚后第三日,民间有归宁的习俗,然而皇家同民间不一样,而是母家来宫裡探望。
父亲和哥哥是男子,不便入内宫,便由母亲和嫂子进宫来看我。我還特意让嫂子带上我两岁的小侄子。自从他娘怀上他起,我就日日去见他,从未有過间隔。自我大婚后,我已经有好几天沒见到他了,真真想死我了。
母亲和嫂子来到我的宫殿,我按捺住扑過去的冲动,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上,等着母亲和嫂子向我行礼。
行礼完毕,自然是唠嗑,今时不同往日,我只能坐在主位上,同母亲嫂子端庄客气的說话。
母亲问道,
「娘娘进宫为后,是凤命所归,在江家短暂停留的十五年,是我江家之荣幸。不知娘娘一切可還安好。」
我将那日在太后面前的样子又在母亲面前表演了一番,母亲也一脸欣慰的看着我,一副与有荣焉的感觉。
說了几句,我对身边的宫人說道,
「本宫同母亲有些体己话要說,你们都下去吧。郭姑姑,你让人去库房裡将陛下赏赐的极品阿胶,东海珊瑚,南海珍珠串找出来。」
郭姑姑领着众宫人下去,我带着母亲嫂子去了我的寝殿。
一进屋,我扑通跪在母亲面前,
「娘,女儿不孝。」
母亲急忙把我拉起来,抹着眼泪对我說,
「傻孩子,說什么傻话,你永远是娘最宝贝的闺女儿。」
嫂子也噙着眼泪,但還是不得不出声宽慰母亲,
「娘,别哭了,好不容易见到妹妹了,不多說几句话,怎么净哭了?」
母亲用衣袖擦了擦泪水,连连道,
「对,对对,不哭,說话,說话。」
我扶着母亲坐下,终于伸手把小侄子抱在怀裡,逗着他,
「逸儿,有沒有想姑姑?」
「想,逸儿想姑姑。」
「有多想?」
逸儿想开双臂,「這么這么想。」
小孩子的话逗得屋裡的人都哈哈大笑。我给他塞了一個拨浪鼓,他摇着拨浪鼓咯咯咯的笑。
在逸儿的笑声中,母亲突然拉住我,问道,
「孩子,你老实告诉娘,你真的過得好嗎?皇上待你可好?」
我回道,
「娘,皇上待我很好,我也過得很好,你放心。」
「那王宁……」
嫂子脱口而出却沒有說完。
一個名字,让我的记忆拉回多年以前。
十年前,我刚穿越過来,迅速适应了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然后就开始给自己找乐子。
边关地区,随处可见骑着马路過的人。从小深受古装电视剧影响的我,馋的哟。于是便央求哥哥带我去了家裡的马场。
哥哥忙着同一些士兵将领切磋学习,无暇顾及我,只交代随从好好看着我。
但是,我哪儿是那么容易被看住的人?我使了些小聪明,成功摆脱随从。一個人偷偷摸摸来到马厩。
我一眼就看中了一匹白色的马,跟西游记裡的白龙马似的,漂亮极了。
我迫不及待的推开马厩的门,解开缰绳,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马背。
我幻想着我骑着马在马场内英姿飒爽的奔跑,听耳畔的风呼呼吹過,两侧的碎发在风中纷飞,一定是一個英气十足的女侠模样。
然而等我爬上马背,我才发现,我忽略了自己如今是個五岁小豆丁的事实。我的小短腿根本够不上马镫,只能在空中晃悠。
与此同时,我悲催的发现,我上的来却根本下不去。如果直接跳下去,我估计了一下高度,大概率会断條胳膊断條腿。
更糟糕的是,我刚刚解了缰绳,打开了马厩的门。這匹马正往外走,看样子随时准备撒欢。
我吓得趴在马背上,死死抱住马脖子,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大叫救命。
我在马背上颠了好几下,就在我以为会被颠落马背时,却感觉马儿安静了下来。
睁眼看去,只见一個10来岁的少年站在马下,左手牵着缰绳,右手轻轻抚摸着马儿,马儿蹭着他的手,十分温顺。
他抬起头,看着马背上的我,对我說,
「小妹妹,你怎么一個人跑马背上去了,這样很危险的,快下来吧。」
「我下不去。」我回道。
他看着我在半空中晃荡的小短腿,笑了笑,然后伸出手道,
「来,扶着我的手,慢慢下。」
我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眸子,如天上的星子坠落夜海,很是好看。
我将手递给他,在他的帮助下,這才有惊无险的下了马。
「谢谢小哥哥,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蹲下身,和我平视,
「我叫王宁,你呢,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哥哥送你回去。」
「我叫……」
「锦儿~」
還沒等我回答,便传来哥哥的声音。
哥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我身边,身后跟着一群随从。
「你個小妮子,跑哪儿去了,让人担心死了,你要是出点啥事儿。爹娘得打死我。」
「哥哥我错了,我就想骑马,可你不让我骑,我就只能偷偷玩儿了。幸好遇到這位小哥哥,我才沒摔着。」
哥哥這才发现旁边還有個人,连忙拱手道谢。
王宁急忙回礼道,
「原来是小公子,王宁见過公子,小姐。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以后還請小姐莫要再独自骑马了。太過危险。」
二人又彼此寒暄了几句,哥哥便带着我回家了。
回家后,我几番打听,终于打听到王宁的身份。
他是爹爹的手下,忠叔的儿子,因妻子离世,儿子无人照料,這才将孩子带到了边关,平时就让他在马场帮忙做事。
我以报恩为由,央求了爹爹让王宁入府来同哥哥一同学习。爹爹向来宠我,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算是为了照顾自己下属,他很爽快的答应了。
王宁同哥哥一同读书识字练功,我也沒有什么玩伴,就经常跑去看他们。
虽說古时男女七岁不同席,但是這毕竟是边关地区,很多规矩就不用怎么严苛。爹娘向来也纵容我,所以我在府裡的自由度還是相当高的。
我最爱干的一件事儿,就是在王宁和哥哥被师父罚在太阳底下蹲马步或者练功时,端着冰镇的西瓜,坐在他们面前阴凉的长廊下,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吐着西瓜籽。
每次哥哥都会气呼呼的来揉我脑袋或者捏我脸蛋。
我人小力弱自然是不敌。不過每次王宁都会护着我。
哥哥就会气急,
「阿宁,這丫头這么皮,你再這样护着他,当心他以后沒人要,嫁不出去。」
「你說谁嫁不出去呢?你长得沒我好看也沒宁哥哥好看,你才沒人要呢。」我毫不客气的怼回去。
「你!」
「好了,公子,你也别說小姐了,我們小姐這么可爱,将来谁娶了她都是福分。」王宁每次都会出声维护我。
就這么吵吵闹闹的過了几年。
在我11岁那年,外族来犯,爹爹领兵出战,16岁的王宁也披甲上阵,连斩敌人首级数十,還将敌方大将挑落马下,活捉敌将,立了大功。
爹爹高兴的不得了,直言此子是天生的将才,前途不可限量,還将王宁和哥哥一同带在身边学习。
又過了几年,哥哥也已娶了嫂子,還生下了小侄子。王宁也成为了爹爹手下的一员猛将。
在我及笄前夕,王宁领命出征。
临走前,他送给我一支翡翠簪子,說是送我的及笄之礼,是他娘亲留给他的。
我自然知晓古时男子送女子簪子是为何意,况且還是其母亲的遗物。
看着王宁那张好看的脸,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我想,既然来到這儿,迟早也是要嫁人的。若是嫁给王宁,凭着父亲哥哥的照应,凭着我俩青梅竹马的情分,我這一生也定能過得幸福美满。
我开开心心的收了翡翠簪子,又将自己最喜歡的一块白玉腰配回赠给他。
然后绞着帕子,轻声对他說,
「我等你回来。」
王宁眼中的星光愈发明亮,从那之后,我再也未见過比那双眼睛更亮的眸子。
他兴奋的像我六岁那年第一次骑上马儿的样子,想牵我的手却又觉得失礼,最后,只是如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可我终究沒能等到他回来,而是等来了宫裡的一纸诏书。
娘亲和嫂子知晓我同王宁之间的事,本也是乐见其成,只等我及笄之后就给我們订婚。
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谁都措手不及。
我不忍看娘亲和嫂子为难,人生在世,哪儿有事事如意,又有谁能真正为自己而活呢?
能够为自己的至亲活一次,也是不枉。
我身着盛装,踏上回京的马车时,我久久望着北方,却始终沒等到王宁归来的身影。
我以为,我這一生,大概是要蹉跎在后宫之中,同一群女人钩心斗角,为了家族的荣耀安危身不由己。
只是沒想到,当大红的盖头掀开,却看见了他。
「小妹,小妹?你在想什么呢?」
我回過神,「沒,沒什么」
母亲叹口气,对嫂子使了個眼色,嫂子抱過逸儿,将拨浪鼓摇的叮咚响,逗得逸儿咯咯咯的笑。
母亲则向我凑過来,压低了声音对我說,
「你爹爹让我告诉你,最近两年,最好不要有孕,无论太后娘娘說什么,也别动摇。」
說着,递给我一個小白瓷瓶,
「這是你爹爹請神医制的避子药,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這……」
我接過药瓶,哭的泣不成声,
「娘,女儿知道了,女儿一定听爹爹的话,您放心吧。」
送走了母亲和嫂子,我独自站在窗前,在袖中摩挲着那只白瓷瓶,陷入沉思。
我并非真是個天真不知事的小女孩儿,在进宫之前,那些不为人所知的皇家秘辛我曾特意去了解過。
李怀玉并非江太后亲生,他是元后之子,而江太后,则是继后。
当年江太后盛宠,一介宫妃却凌驾于皇后之上,元后郁结于心,留下两岁的太子郁郁而终。元后故身,先帝不顾朝臣反对,执意将李怀玉交给江太后抚养,并顺理成章将其册为皇后。
起初,江太后倒是真真疼爱李怀玉,直到三年后,江太后生下自己的儿子。李怀玉就成了她眼中最碍眼的存在。
此后,李怀玉度日艰难,先是在先帝跟前失了宠,后又频频出意外,八岁那年失足落水险些丧命,救回来后還失了忆。江太后为测试其真假,竟当着他的面将从小照顾他的乳母活活打死。
直到三年后,江太后之子不幸染上了天花,不治而亡。后宫皆传是她苛待李怀玉,元后回来向她索命。
亲儿子死了之后,眼看先帝已经年迈,且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江太后深知自己再沒机会怀上孩子,只能重新将目光投向李怀玉。
五年后,先帝驾崩,江太后扶持李怀玉登上帝位,却将权力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虽說后来江太后试图弥补两人的母子关系,但李怀玉并不是无知孩童,带着目的的讨好,任谁也觉得恶心。故而两人日渐离心,李怀玉登上帝位三年后,江太后便做主将江家唯一的女儿,也就是我,嫁给李怀玉为后。
此举,不過是为了让我生下带有江家血脉的皇子,一個成年的离心继子,一個血脉相连的稚子,谁更好控制,不言而喻。
虽然爹爹一向同姑母不合,认为姑母的所作所为有违我江家忠君爱国,护佑天下的家训。
但是,我作为江家的女儿,若我能生下皇子,对江家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可父亲不愿我夹在江太后和李怀玉之间左右为难,更害怕李怀玉为了除掉孩子而伤害我。
对于父亲而言,所谓的家族荣华,也比不過爱女的性命。
我暗想,重活一世,能遇到這样的父母亲人,哪怕是死,也是无憾了。
我找出一個平日裡装香丸的香囊,将瓷瓶裡的药丸换进去。這深宫之中,无论我身后有多大的靠山,有多深的宠爱,也不得不步步小心。
晚上,李怀玉来看我,手裡拿着一串糖葫芦,
「给,我记得你就爱吃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你尝尝看,看這古代的糖葫芦好不好吃。」
我惊讶的接過糖葫芦,
「你哪儿弄的?這御膳房還能做這個?」
「那倒不是,怕你见了家人后难過,让小德子出宫去买的。」
「哟,這么贴心呢,那我就勉为其难试试口味吧。」
我咬下一口,糖衣极甜,山楂酸而不涩,我忍不住叹道,
「唔,這糖葫芦真好吃,比我吃過的任何一次都好吃。」
「你看你,慢点吃,跟只小猪一样。」
「吃饭不积极,脑壳有問題,這吃好吃的也一样。」
他笑着叹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
「還是和以前一個样!」
少倾,他突然伸手過来。我诧异的看着他,他却只轻轻抹掉了我嘴角的糖渣。
我感觉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一转眼,我同李怀玉已成婚一月有余,此间李怀玉大部分時間都歇在我這儿,偶尔政事繁忙或者去别的嫔妃那裡不過来,也会让德公公送些小玩意儿過来。
或是一些民间的小吃,例如冰糖雪球和糖葫芦等,或是一些民间的小玩意儿,像草叶编织的蝴蝶,蚂蚱什么的。
我越来越觉得看不懂他,当初,他那样决绝的要同我分开,甚至不惜用冷暴力這种渣男极品的方式。
可如今,又为何如此待我。
是为了手中的权势作秀给江太后看,還是真的对我……。
我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期间,江太后几次召我前去說话吃饭,话裡话外,明裡暗裡都是让我尽早怀孕,早日诞下皇子。
每次,我都会乖巧羞涩的回答,
「回母后,锦儿知晓,为了皇家后嗣,锦儿必定尽心。只是儿女福分是上天赐予,锦儿不知何时才能有此福分。」
一次,江太后给了我一张药方子,据說是能助女子有孕還能一举得男。
我感恩戴德又羞怯万分的接過来,回到宫裡就让郭姑姑给我熬药。
黑色的药汁极苦,每次我都得捏着鼻子强迫自己喝下去,還得做出一副期待万分的样子。
反正我和李怀玉不曾圆房,這药喝再多也沒用。
三月后的一天,我又在喝药,李怀玉却来了。
看着我面前那碗臭的的变态的药,看着我龇牙咧嘴的喝药,五官都快皱到一起去了,那场面甚是滑稽。
他却一丝笑意也沒有。
待我喝完,拿出一袋子冰糖雪球给我。
我赶紧接過来,迫不及待的拿出一颗扔进嘴裡。
他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我额头的汗,对我說,
「对不起,辛苦你了。」
我嘴裡嚼着冰糖雪球,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嗐,這有啥,這是中药又不是西药,除了难喝一点,又沒太大副作用,不打紧。」
「诶?你今天怎么大白天的還有空来我這儿啊,咋的,政事不多啊?」
他回道,
「嗯,今天是不怎么忙。侍卫统领来跟我說,今天要进行御前侍卫的选拔,问我要不要去看。我寻思着你进宫后,這么久都沒出去過,一定憋坏了,所以過来找你一起去。怎么样,又沒有兴趣?」
「出,出宫?」
「嗯,对啊。」
「那我能骑马嗎?」
「你還会骑马?」
「那当然,在边关生活了這么多年,别的我沒学会,就学会了骑马。」
「行,等到了京郊我就让你骑,怎么样?」
「那還說啥啊,走啊。」
我兴奋的换了一套轻便的衣服,又吩咐小蝶给我带上一套骑装。
小蝶是我的陪嫁丫鬟,自小同我一起长大,她的生母是我母亲的贴身丫鬟,父亲是我家裡的管家,兄长在我哥哥手下做事。小蝶为人机灵,又忠心本分,所以我入宫时,母亲便让小蝶跟在了我身边。
我同李怀玉乘马车出发,到了京郊,我迫不及待的骑上了马。李怀玉则跟我一样,骑着马跟在我身边。
到了校场,我們坐在视线最好的位子上,一眼就能将整個校场尽收眼底。
御前侍卫同普通侍卫不同,有点类似于暗卫,不但负责皇帝的安危,有时還要替皇帝办各种见不得光的事,故其选拔十分严苛。
先要选出上万名武功,学识,反应力,甚至相貌都出挑的精英,再从這些精英裡挑出一百個精英中的精英。挑出来之后,還要经历至少三個月以上极为严苛的保密训练和各种非人的考验。通過考验的,才有资格参与校场选拔,根据成绩定品定阶。
所谓校场选拔,其实就是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能,若能一下入了帝王的青眼,便能一步登天,成为御前侍卫,若不能,便只能成为皇帝的死士。
校场选拔,主要是考察武艺,箭术,马术這三项。
只见校场裡尘土飞扬,众人打作一团,一招一式都是杀招,十分惊险。
良久,场内才安静下来,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人。有的人伤势严重,還有的人已经殒命。
還站在场上的,不過十個人,同样是人人挂彩,狼狈不堪。
第二场是箭术比试,余下的十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皆有百步穿杨的实力。
其中一個男子尤甚,只见他骑着疾驰的马儿,一手挽弓,一手搭箭,三箭齐发,每一箭都沒入靶心,靶心上只留下一截箭羽。
场上众人齐齐喝彩,连李怀玉都忍不住鼓掌叫好。
而我,则死死的盯着那個人,手藏在袖子中抖成筛子。
李怀玉将那人叫上前来,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箭术不错,师承何处?」
那人跪在下面,头深深的埋着,十分恭敬的回答,
「回陛下,小人名叫王宁,箭术乃是家父所授。」
忠叔是父亲手下最好的神箭手,王宁素有天赋,自是青出于蓝。
李怀玉转過头问我,
「皇后,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掐了一下自己,平静下来,笑着說,
「他的箭射的真好,马也骑得好,人才啊。」
李怀玉看着我說到骑马就两眼放光,捂着嘴笑了笑,对王宁說,
「既然皇后都夸你,你就留下吧,朕先封你为三品带刀侍卫。」
「谢皇上。」
王宁谢恩告退,从头到尾都低着头,眼神都不曾有過偏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复杂,王宁啊王宁,你放着好好的将军不做,放着锦绣前程不走,为何非要来做這冷血的侍卫?
一晃眼,又是半年,這半年以来,我的肚子仍然沒有丝毫动静。
江太后看我的眼神也从希冀慢慢转为了失望。
而朝中,上书請求太后還政于皇帝的呼声越来越高。
渐渐的,江太后也不怎么召见我了,我也乐得清闲自在。而自我入宫之后,就宠爱渐失的刘贵妃却开始频繁出入康宁宫。
阳春三月,细雨初晴。
御花园中百花盛开,花叶上雨珠半干,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好看。太液池裡的鱼儿也活泛起来,红橙黄褐,争相抢食,可爱极了。
我带着小蝶去御花园溜达,转過假山,却看见刘贵妃站在池边,笑意盈盈的看着我,身后跟着好几個太监。
犹如一只野兽,我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正要叫小蝶,回头却不见小蝶的身影。
我急忙回头,身后却出现两個太监拦住了我的退路。
刘贵妃缓步向我走来,
「皇后娘娘怎么见着臣妾就走呢?臣妾许久沒见皇后娘娘,可是想念的紧呢。」
「刘贵妃說笑了,昨天早晨請安不還见了嗎。」
她捂嘴轻笑,
「這倒是臣妾记性不好了,還請皇后娘娘恕罪才是。」
「呵呵,好說好說,要沒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我抬脚欲走,刘贵妃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
「皇后娘娘别急啊,你以为你今天還能回得去嘛?」
我抬眼看她,
「你什么意思?」
「哈哈,什么意思?皇后娘娘您是真傻還是装傻?春雨如织,地面湿滑,皇后娘娘不甚落水,溺水而亡。你觉得如何?」
看来我预感沒错,她竟然真的动了杀心。
「刘贵妃,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
「哈?哈哈,无冤无仇?江锦玉,要不要我提醒你,你這皇后之位,原本是属于我的。我堂堂丞相嫡女,要家世有家室,要长相有长相,還有皇上的宠爱,要不是你,如今坐在這后位上的,应该是我。都是你,你的出现,抢了原本属于我的皇后之位,還抢走了属于我的恩宠。」
「我這皇后是太后和皇上封的,和我有什么关系。至于恩宠,皇上愿意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
「你就为了這個要杀我?你不怕皇上和太后治你的罪嗎?」
「呵呵,皇上不過是個沒有实权的傀儡。太后?你以为如今太后還会护着你嗎?我告诉你,太后已经允诺我,只要我生下皇子,她就立我儿子为太子,废了你,立我为后。」
說完,她轻轻的抚了抚肚子,一脸得意的对我說,
「谁让你那么不争气,专房之宠近一年都怀不上子嗣,而我,不過一次,就怀上了。」
我盯着她的肚子,沒来由竟觉得有些难過。
良久,我讷讷的說道,
「既然如此,你只等生下孩子就好,为什么非得取我性命?」
「因为我怕你呀!」
「怕?怕我什么?」
「你毕竟是江太后的亲侄女,万一我生下孩子后,江太后感念亲情,留子去母呢?毕竟,孩子由你抚养可比由我抚养好的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必须现在就杀了你。」
說完,不等我說话,她轻轻挥手,两名太监就上前将我死死按住。我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得。
我想要张口呼救,谁知他们早有准备,一個太监快速出手点了我的哑穴。
正在我被拖着要丢进水裡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
「住手。」
我一看,是文淑妃。
她走到我面前,对刘贵妃說,
「刘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皇后娘娘。」
「文媛媛,我该說你蠢呢?還是說你蠢呢?有些事情,你若是装作不知道,還能保住一條性命,可如今,你是自寻死路。」
我看着文淑妃,拼命对她摇头,
「不要,不要,不要为了我搭上自己的性命,不要,你快走,快走啊。」
文淑妃看了看我,随手折断一枝三指粗的树枝握在手中,对着我身边的太监劈头打下,我从来不知,看着温温柔柔的她竟然会功夫。
刷刷两下,她将按住我的太监打开,大声对我說,快走。
我知道我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当务之急是赶紧去叫人来帮忙。
我转头跑去,可沒跑几步,刘贵妃手下的太监脚步轻点,一個翻身,就拦住了我的去路。
而文淑妃,她虽然功夫不弱,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不留神,就被一個太监打晕在地。
我看着晕厥的文淑妃,张着嘴想要叫出来,却只发出微弱的啊啊声。
刘贵妃怕再生事端,叫太监赶紧将我丢进水裡。
春水犹寒,我感觉如坠冰窖,好冷。
太监指着地上的文淑妃问怎么办,刘贵妃說,
「是她自己找死,一同扔下去,对外就說文淑妃为救皇后而死。」
我看着不远处被扔下的文淑妃,我想要向她靠近,想要将她喊醒,刚一张嘴,却被呛了一口水。
渐渐的,我无力扑腾,气息用尽,往下沉去。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拼命向我游来。
「宁哥哥。」
我失去了意识。
我感觉我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那些久远的回忆扑面向我涌来。
「江宁,我們分手吧。」
「为什么?李朝,为什么突然就要和我分手?」
「我什么都沒有,我配不上你。」
「你放屁,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你当初追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說?我和你在一起這么多年在乎過這些嗎?」
「对不起,不想再耽误你了。」
「你已经耽误了我五年,为什么不继续耽误下去,如果你觉得是耽误,那我宁愿你耽误我一辈子。」
「对不起,我做不到。」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李朝?你是不是?你說话啊?你是不是厌倦我了?是不是?」
「是」
「哈哈哈,哈哈哈,好,从今天起,我,江宁,与你李朝一刀两断,恩断情绝。」
画面翻转,一個小豆丁看着面前面如冠玉的少年,
「宁哥哥,宁哥哥,我叫江锦玉,锦绣年华,美人如玉,你记住了。」
「是,小姐,王宁记住了。」
「哎呀,你怎么又叫我小姐,叫我锦儿。」
「王宁不敢。」
「那這样吧,以后人前你叫我小姐,只有咱们两個人时你就叫我锦儿好不好?」
「好,锦儿。」
突然,那些声音画面都消失了,虚空中传来一個男子悲怆的声音,
「小宁,对不起,你醒醒,你千万别离开我,沒了你,我怎么活。」
「小宁,你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我却因为自己那点所谓的自尊心而伤害了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当初的自己。
其实当时你转身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想拉住你,可我沒有。我当时应该拉住你的,我为什么不拉住你。
听說你去蹦极,我害怕极了,我怕你真的要把我忘了,我买了最快的航班,想去找你,想拦住你,想挽回你。
可是,我還沒到景点,就听见了噩耗。
我跟着救援队在山脚下找了好久好久,我恨不能将每一块地皮都翻過来。
可我找不到你,怎么都找不到你。只找到了我送给你的那條项链。
你知不知道新闻怎么說的,都說我痴情,都說我是好男人,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的混蛋。」
「小宁,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這儿嗎?我告诉你,我也是从那個蹦极台上跳下来的。
我是個孤儿,生命中唯一的一点温暖就来自于你,你不在了,我也沒有存在的意义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悔恨都快把我撕裂了。
我想要随你而去,可我害怕,害怕我下辈子遇不到你。
所以,我也爬上了那座蹦极台,在跳下去的一瞬间,解开了扣子。
我想,若是和你死在同一個地方,是不是下辈子就還能遇见你。」
「可是我沒想到,我沒有死,而是来到了這個世界。」
「小宁,你知道嗎,刚来這個世界的时候,我很懵,我不知道我是谁,我還找不到你,江太后那個老妖婆還总是害我,我连生存都很艰难。
可我不敢死。
我怕你也来了這個世界,我怕我只是沒有找到你,若是我死了,会不会就再也遇不到你了。
所以,无论多么艰难,我都要活着,因为我要找到你。
多少次性命垂危,多少次身犯险境,可我都挺了過来,因为我還沒有找到你。」
「小宁,求求你,别离开我,我以后再也不让你身陷险境了,你醒来好不好。」
我感觉额头上落下柔软的一吻,感觉到眼角的湿意,泪水划落进耳蜗。
我醒来的时候,李怀玉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
看他脸色极差,想必是累坏了。
我不忍吵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這個男人,曾经给了我世间最大的快乐,可也给了我最大的伤害,我曾经发誓生生世世都不要再遇见他,却偏偏成了他的皇后。我明明早就知道,离开這裡才能生活的更好,可我如今,哪怕刚经历了生死劫,却沒有动离开的心思呢?
或许,喜歡這件事,就是道理比不過乐意吧!
崔姑姑进来的时候,看见我静静地看着李怀玉,惊得手中的茶盘都掉在了地上。
李怀玉惊醒回头,崔姑姑指着我說,
「皇后娘娘,你终于醒了!」
李怀玉和我对视一秒,然后下一秒就将我拥入了怀裡,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我拍拍他,
「嗯,我沒事了。」
我的苏醒让整個后宫都松了口气,崔姑姑說,我昏迷的這些天,陛下的脸色比碳還黑,太医院的太医每次来诊断都是把脑袋别在腰上。
我问道,
「姑姑,小蝶呢?」
「她……」
「她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已经……」
当时,不過一瞬间的功夫,小蝶就在我身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一点声息都沒有,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她還来不及发出声响就被……
「沒有,娘娘,小蝶沒事,就是在养伤不方便来伺候您。」
「伤?」
崔姑姑告诉我,小蝶被人打昏从假山上扔了下去,所幸不是头着地,保住了性命。只是摔断了一條胳膊和一條腿。
我心下稍安,還好,命保住了。
由于我的意外,前朝后宫都发生了大地震。
文淑妃出面作证,刘贵妃暗害皇后,置其险些丧命,還抓住了当事的两個太监,且全部招供。
人证物证俱全,刘贵妃抵赖不得。
父兄虽在边疆,但威信仍在。
朝廷上众臣纷纷上书言表,镇北大将军和怀远将军在北境浴血杀敌,保边境保天下太平,如今皇后娘娘却在宫中被奸妃害得险些丢了性命,若传到其父兄耳中,怕是会寒了边境将士的心。连将军的亲人,当今的皇后娘娘都保不了平安,谁還会奋勇杀敌,谁還会为国拼命?
众大臣纷纷要求严惩刘贵妃,刘丞相教女无方,理应罢官下狱,以安天下百姓之心。
朝臣群情激奋,连李怀玉都压制不住。
刘丞相是江太后最重要的心腹,可江太后之所以能将权势牢牢握在手中,除了她是太后,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是江家之女,众朝臣看在江家的份上,也会给她几分面子。
可如今,刘丞相伤害的人是我,镇北将军和安平郡主之女,怀远将军之妹。江太后,毕竟隔了一层。
江太后想要出面保刘丞相,必然会被朝臣怼的体无完肤,也必定会让朝臣对她失望。届时,朝中大臣风向一变,她江太后不過是個花架子,风一吹就倒了。
为了保刘丞相,江太后前来看我,对我言說刘丞相是多么的为国尽忠,为国效力,刘贵妃就是一时糊涂,况且她還怀着龙胎呢。不如就由我出面,說愿意大事化小,将刘贵妃降级且幽禁思過,让刘丞相罚俸一年以示惩戒。想必到时候,朝臣也不会說什么。
我掉下两滴眼泪,一脸悲怆的对江太后說,
「姑母,池子裡的水好冷。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太阳,再也见不到爹娘了。姑母,這些事,我不想掺和了,我只想好好活着,就让陛下处理吧。」
江太后气结,仍然温和的对我說,
「好歹也是两朝元老,好歹是皇家后嗣,你是皇后,该有容人之量才是。」
我脸上挂满了泪水,面无表情的說到,
「皇嗣?皇后?姑母不是允诺刘贵妃,若她生下皇子就废了我嗎?」
江太后一时语塞,還想說什么,我喃喃道,
「原来在姑母眼中,我竟還比不得一個外人。」
說完,我的泪水如珠串般掉落,转過头,再不愿看她一眼。
江太后前脚刚走,李怀玉后脚就過来了,对我比了個大拇指,
「厉害呀!你当初沒去报考表演专业简直可惜了。」
我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很不爽的白了他一眼。
「你现在過来干嘛?难不成是专程過来看戏的?」
「哦,那倒不全是。」
「那是干嘛?」
「這次你遇险,险些丧命,我想在你身边安排一個武艺高强的侍卫保护你,怎么样?」
我听了,心下一动,撇嘴道,
「好啊,那我要最强的,模样俊的,骑马好的,這样以后带着出门也有面子。」
「哈哈哈,好,都依你,你觉得上次在校场看到的那個如何?他好像都符合你的要求呢。」
我面上不显,
「他啊,還可以,挺符合的,就他吧。」
王宁過来的时候,我正在院子裡赏花。
「臣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宁……,王侍卫,不必多礼。」
「谢娘娘。」
「陛下特意指派你来我身边,自有其深意,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你随我来。」
「是。」
我带着他进了殿,吩咐小蝶在门口守着。
「宁哥哥。」
「皇后娘娘,不妥。」
我看着眼前的他,黑衣黑剑,沉稳刚毅,除了那双深情灼灼的眸子,再不是我记忆裡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那日水下,可是你救的我?」
「职责所在。」
一個問題在嘴边徘徊,思索良久终于问了出来,
「你为何,为何要弃了那大好前程,来這宫裡当什么侍卫?王宁,你是天生的将才,不该如此,不该……」
「我心之所愿。」
我从锦盒裡拿出翡翠簪子,递给他,
「宁哥哥,如今,我沒资格再拿着它了,你收回去吧。以后,送给它真正的主人。」
王宁沒有接簪子,
「在我的心中,它的主人只有一個。」
「娘娘,你我二人不宜长時間待在一起,臣先告退了。」
說完,转身就走。
「值得嗎?」我问。
「值得。」
自古多情空余恨,可是有些情,沒有恨,只有亏欠。
得知文淑妃身体大好,我带着一瘸一拐的小蝶去探望她。
媛熙宫裡,文淑妃谨守礼节将我恭迎了进去,她仍然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看不出那日的半点影子。
我也不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那日,多谢淑妃仗义相助。」
「不敢当,這都是嫔妾应该做的,娘娘不必记在心裡。」
「你救了本宫一命,這是大恩情,岂能不放在心上。你可有什么习惯吃的,用的,玩儿的?我去找来送你。或者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也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脱。」
文淑妃听了,笑笑,对我說,
「娘娘,嫔妾所言并非客套,這的确是我应该做的,也算是报答大将军的恩情。」
文淑妃說,她的父亲任兵部尚书前,曾在爹爹军中任职。边关苦寒,战事惨烈,爹爹多次于战场上救她父亲性命。她自小谨记父亲教诲,若有机会,定要报答此恩。得知我进宫为后,她便接到了家裡的书信,让她好好护着我。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不爱說话的她就帮我堵了嫔妃的嘴。
怪不得,好几次請安,她都在不经意间帮我填坑,让我不至于掉坑裡。
原来,此间還有這等渊源。
很多时候,不经意之间的善意,也会在不经意间回报在你身上。
几日后,在前朝后宫的争论中,這场以我为筏的风波终于收官。
刘贵妃被杖责五十打入冷宫,可惜,她本就怀有身孕,不過三十下,就玉殒香消。
刘丞相教女无方,沒收家产,贬官发配。
失去了刘丞相這個心腹,江太后急火攻心,竟气晕過去。太医好不容易救治回来,却是中风在床,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风波终了后,终于不用演戏了。我恨不得大肆庆祝一番。
李怀玉终于摆脱了江太后的束缚,执掌政权,睥睨天下。
仲夏月,勿吉族侵犯北境,幸亏父兄镇守边境,带领边关将士死战七天七夜,终于将凶悍的勿吉族挡在了长城之外。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内外,纷纷盛赞父兄英勇,为其歌功颂德。
李怀玉也颇高兴,下旨加封爹爹为一品护国公,封哥哥为二品大将军,還赐了诰命给母亲和嫂子。
后宫之中,众嫔妃也纷纷来送礼来拍我马屁,人来人往,纷繁复杂,搅得我是不厌其烦。幸亏有文淑妃时不时帮衬我一二,否则我估计会被烦死。
无论后宫外朝,江家权势威慑倾天。
边境战事既平,李怀玉召父兄回京,然父兄上书道,勿吉族并未远离,而是在几十裡外安营扎寨,恐其卷土重来,骚扰边境,請求延迟回京。
皇上应允。
朝臣皆赞父亲忠义。
一月后,李怀玉听闻勿吉族撤退,再度下旨,召父兄回京,父亲再度上书道,边关有些异动,恐是勿吉族的瞒天過海之计,故再次請求延迟回京。
此次,朝廷上的风向却变了。
武将依然支持父兄,而文臣却开始指责父亲此举是为不敬,有不臣之心。
每日,朝廷上吵的不可开交,李怀玉也压制不住,让他焦头烂额,有几日沒来见我了。
我却是坐不住了,亲手煲了山药排骨汤给他送去。
李怀玉并不在勤政殿裡,守卫的士兵见是我也不为难我,恭恭敬敬的把我让进殿中。
我本欲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就走。
转身却碰掉了書架上的一册书。我赶忙捡起来,只见這书册蓬松,页边微卷,显然是时时翻看。
我好奇這李怀玉平时会看什么书,翻开看来。
镇北将军江敬忠和怀远将军江海平映入眼帘,我往下看去,尽然全是他们的罪状。
江家势大,朝臣拥戴,武将信服,不敬圣上,怀不臣之心,独断专行,抗旨不尊,拥兵自重,若谋反,无人能制衡。
我将书册原样放了回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岁玉宫。
满脑子想的是如何保全江家,若是现在冒冒失失去同李怀玉說,打草惊蛇撕破脸,只怕父兄遭殃的更快。
我冥思苦想好几日,却始终沒想出好法子。却传来一個噩耗。
小蝶跌跌撞撞的跑来对我說,
「皇后娘娘,江家出事了?」
我似是站不稳,
「什么事?」
「少夫人娘家母亲病重,昨個少夫人带小少爷回苏州娘家探望,船行至青白湾,负责照看小少爷的婆子沒注意,让小少爷掉入河裡,被水冲走了。」
我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還是忍不住颤抖着声音问,
「人,可捞起来了?」
「河水湍急,小少爷被卷走,至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既然是下落不明,或许,或许逸儿還沒,沒……」
我說不下去了,那么小的孩子,若是被河水卷走,生還的可能性几乎为0。
怎么会,我感觉好像昨天還抱着他问他有多想姑姑,他张开手臂拥抱世界对我說,這么這么想。
我仿佛還能听见他咯咯咯的笑声,为何今天却告诉我,那個我看着出生抱在怀裡长大的孩子,不在了。
他還那么小,何其残忍,
我一口气上不来,晕倒在一個人的怀裡。
逸儿走后的第三天,我整個人瘦了一圈,似弱柳迎风,一吹就倒。
我对李怀玉說,我想去送送逸儿。
李怀玉担忧的看着我,答应了。
因为找不到逸儿,母亲和嫂子只能請技艺精湛的木雕师傅,雕刻了一座同逸儿一般大小的木像,再将逸儿的衣服给它穿上,放入棺中。
因逸儿尚未成年,丧事不宜大办,只家中亲人前来送他。
我见到嫂子,她满面泪珠,看到我,扑到我身上,
「小妹,对不起。」
我搂住嫂子,
「嫂子,不怪你,你莫要自责。」
雕刻师傅的手艺极好,眉目传神,连眉毛都一根根清晰可见,好似下一刻就要苏醒過来,抱着我甜甜的叫姑姑。
母亲伤心的卧病在床,我只能忍住伤心前去宽慰。
一月后,父兄终于回京。
孙子和儿子的死让他们备受打击,父兄皆以伤心過度,打击過大想要修养一段時間为由给李怀玉递了辞呈。
朝臣震惊,纷纷劝說李怀玉,江家父子镇守北境多年,是我云朝的守护战神,若是沒了他俩,边境危矣,云朝危矣。
最终,李怀玉以边境不稳为由,沒有同意父兄的辞呈,同时還将哥哥升为一品大将军,手握北境军兵符,掌50万大军。
在外人看来,江家锦上繁花,权势滔天,只有我知道,這不過是烈火烹油,捧杀之术。父兄并非不知,只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从。
我试图去探李怀玉的底,谁知,他比我想象中更心机深沉。
两月后,果然不出父兄所料,勿吉族卷土重来,此番来势汹汹,不似寻常骚扰,竟然大有破城攻打之意。
父兄還未休养多久,便再次披甲上马,远赴边关。
王宁看着我心事重重,以为我在担心父兄,出言安慰,
「娘娘不必担忧,老将军更艰险的战事都经历過,此番還有少将军从旁协助,必能克敌制胜。」「我担心的不是這個,我自然相信父兄的能力,只是此番父兄出征,我总有不祥的预感。」
「娘娘可是還在担心那件事?看陛下如此器重江家,如今北境不稳,陛下還离不开江家,想必暂时不会动江家,等将军得胜回朝,再想办法不迟。」
我心下稍安,王宁說的在理,虽然我知道李怀玉忌惮江家势力,有铲除江家之心,但如今他還离不开江家。待战事终了,只要父兄将兵权交出去,对他沒了威胁,想必他也不会为难。
北境战事惨烈,胶着着。李怀玉为助父兄,特地调了最近的西境军前去相助。
对于此举,我感恩非常,特意做了他曾经最爱吃的红烧肉和狮子头来谢他。
他看着我脸上露出的笑容,揉了揉我的头发,
「你啊,這段時間怕我对你父兄不利,担心坏了吧?」
這下轮到我懵了,
「你……你都知道?」
他笑了一声,
「就你這张脸,啥情绪都写在脸上,還特意跑我跟前旁敲侧击,我想不知道都难。」
這下我的脸真红了,本以为自己演的很好,谁知早就被人家看穿了。
「放心吧,如今边境不稳,還需要大将军镇守,只要大将军沒有二心,我必不会伤害你的亲人的。」
「不会不会,我江家家训,忠君爱国,护佑天下,父兄绝对不会有二心的。」
他轻叹一声,「但愿吧。」
有了西境军相助,北境战乱很快平定,举国欢庆。
父兄和西境军的征西将军李道江一同回京受封领赏。
谁知,封赏之时,却出了变故。
李道江于朝堂之上,手呈折子,控诉江家父子征战不力,为军功故意拖延战事,置北境百姓,置边疆安危,置云朝天下于不顾,为一己私利,险些放凶悍的勿吉族进关,危及我朝江山。如此自私自利,毫无忠君爱国,保家卫民之心的人,不配做大将军。恳請皇帝严查江家父子罪行,還边境无辜枉死的将士百姓一個公道。
言毕,呈上一個万民請愿的折子。
朝臣哗然,父兄怒火中烧,直言李道江诬陷诽谤。
李道江却问,
「为何围城之战时,明明三日就可以破敌,非要等到第五日才行动?为何勿吉族军队溃败却不乘胜追击,反而给其喘息之机让其卷土重来?」
父兄辩解到,
「多等两日是为了准备军需,提升胜算,不能让将士以血躯铺路。不乘胜追击,是为了让勿吉族轻敌,待其派出主力后再进行歼灭,好消耗勿吉族实力。」
「呵呵」李道江冷笑到,「既然消耗实力,那为何不将勿吉族俘虏全部坑杀,反而放走老弱妇孺?难道等妇人回去多生孩子,等稚子回去被培养长大,再让其领兵攻打我云朝嗎?」
「战场厮杀无论如何杀多少人都可以,因为那是保家卫国的正义。但老弱妇孺毕竟无辜,他们手上沒有鲜血,何必滥杀无辜?就算回去了,北境以北,环境恶劣,年轻人生存尚且不易,更莫說养孩子长大,那些老弱妇孺只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三人在朝堂上激辩争论不休,朝臣也在這场争论中开始议论纷纷。
有仍然支持父兄的,也有不少支持征西将军李道江的。
李怀玉几次制止无果,最后,在李道江的万民书和以死威胁中妥协,下旨命大理寺卿杨思远和恒亲王彻查江家父子。
听闻消息,我手中上好的青玉茶盏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我急冲冲跑去找李怀玉问個清楚。
「李怀玉,你不是說不会动我父兄嗎?」
「小宁,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說。」
他习惯性的喊了我前世的名字。
他将朝堂上的情形对我仔细說了朝堂上的情形,
「小宁,当时的情况,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放心,只要查出事实真相,一定還你父兄清白。」
我也明白当时的情形,他下此旨意也是形势所迫。
「好吧,那我信你一次,我相信父兄的清白,一定不会有問題的。」
我却沒想到,這场调查持续了一個月,传来的消息一個比一個坏,關於父兄的罪证如雨后春笋般一個個的冒了出来。
甚至查出半年前与勿吉族之战,是父兄故意放水,为的就是激发勿吉族的狼子野心,让勿吉族大举进犯,好让哥哥积攒军功。
又查出,此次与勿吉族大战,也是父兄故意拖延时机,为的就是营造出战事惨烈的假象,以此赢得民心,向陛下邀功。若不是李怀玉英明,派了西境军過去,江家父子做戏不成,才不得不速速结束战事。
還查出,父兄多年在边关拉帮结派,独断专行,使得朝廷派遣的监军形同虚设,毫无半分敬上之意。
总的来說,父兄结党营私,拥兵自重,贻误战机,勾结外族,欺君犯上等罪行罄竹难书。
朝臣纷纷上书,江家父子罪行累累,蒙骗朝廷多年,理应严惩,甚至有文臣上书应该诛九族以示惩戒。
李怀玉「十分为难」的下旨,查封江家,将江家上下人等全部收监入狱。
我听闻消息,立刻要冲到勤政殿去找李怀玉兴师问罪。
還沒跑出岁玉宫,就被王宁给拦下来了。
我红了眼睛,任谁挡在我面前都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又踢又咬,王宁被我踹了两脚又被我咬了一口,仍然一声不吭的挡在我前面。
终于,我沒了力气,慢慢滑坐在地。
王宁蹲下身,看着我,压低声音,
「娘娘,此刻不宜与陛下起正面冲突,否则将军府就真完了,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弄清事情真相。」
我抬头,木然的看着他,
「我爹不会做那些事的,江家家训,忠君爱国,护佑天下。」
「我当然相信将军不会那样做,可凡事都要讲证据。如今桩桩件件都指向将军府,即便是将冤枉喊破了天也无人理会。」
我终于冷静下来,站起来,慢慢踱回寝殿。
前朝后宫一脉相连,后宫众人见江家失事纷纷避之不及。唯有文淑妃前来看我,
「娘娘,你莫要伤心,以老将军的品格,是绝对不会做出叛国求荣之事的。如今陛下只是将江家众人收押,并未定罪,此事或许還有转机。」
「谢谢你。」
「娘娘,您且先把悲痛暂时放下,当务之急是要弄清事件原委。此事是杨昭仪父亲主理的,或许可以从杨昭仪口中探听出什么来。」
我猛然惊醒,连道多谢。
急忙让小蝶去請杨昭仪,并找出一只十分名贵的步摇让她带去,务必将杨昭仪請来。
我在宫裡来回踱步,不知過了多久,小蝶独自一人带着步摇回来了。
「可是杨昭仪不愿前来?」
「奴婢并沒有见到杨昭仪。」
既如此,那我亲自過去见她就是。」
小蝶却拦住我,
「娘娘,陛下正在杨昭仪宫中。」
我感觉心口似乎被什么钝器给击打了一下,有些喘不過气来。
一连几天,眼见父兄的案子愈来愈板上钉钉,我几次去见李怀玉都未见到。
我急得嘴角冒泡,想着反正也见不到李怀玉,倒不如先去见见父兄。
本来想学着电视剧小說裡的套路乔装打扮,略一思索便放弃了。
江家案子何等重要,守卫又怎会轻易放一脸生之人进去。
我索性带上王宁和岁玉宫的侍卫,身着皇后冠服,手执皇后玺印,全副皇后銮驾,浩浩荡荡的去了大牢。
守卫欲阻拦,我气场全开,抽過王宁的佩剑就是一刀,砍伤他一條手臂。身后侍卫立刻拔刀,虎视眈眈的看着守卫。
我扬言,
「若谁再敢阻拦,便是对本宫不敬,将其拿下,以大不敬之罪,株连全家。」
我顺利进入了大牢,见到了爹娘兄嫂。
所有人身着囚服,头发凌乱,脸色憔悴,极为震惊的看着我。我忍不住扑到他们怀裡,叫着哭着。
爹爹還像小时候那样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叹了口气,
「孩子,你不该来的。」
我止住了哭,
「爹,我不相信那些事会是你和哥哥做的,這是明摆的诬陷,這裡面一定有文章。」
爹爹看着我,
「事到如今,真相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真是假,我江家覆灭结局已定。」
「爹,为何不重要?只要查明真相,就可以還你和哥哥,還整個江家一個清白,江家自然就能平安。」
爹爹摸了摸我的头,笑着叫了一声傻孩子。
「孩子,你可知道陛下为何如此忌惮我江家,非要除之而后快嗎?难道仅仅是因为你姑母?因为江家权势太大?」
「难道不是嗎?」
「不是,归根结底,陛下怕的,是我江家在军中的名望啊。你可知,为何从高祖开国到现在,历经五朝,无论西境东镜還是南境军的统帅换了一個又一個,而兵力最强的北境军却一直是江家统帅的嗎?」
我摇摇头,不知。
「因为,自高祖开始,我江家儿郎便世代护卫北境,无数江家儿郎的鲜血撒在了北境,可谓是一片丹心,世代忠骨。对于北境军而言,所谓的兵符還比不過江家人的一句话。所以,渐渐地,北境军就成了帝王心中的一根刺,因为谁也不知道江家是否真的会世代忠诚,若有朝一日,江家有二心,那李家的天下危矣。」
「爹,您既然都知道,为何不将兵权交出去?打消陛下的忌惮。」
「沒有用的。你爷爷在世时未尝沒想過交出兵权换江家平安。只是,北境不稳,天下不安,我江家世代护卫北境,如何放的下。
况且,只要江家领兵之人不死,北境军便不能真正的抓在手裡。」
「所以,江家之罪,罪在将来是嗎?」
「帝王之术,一向如此,這也在所难免。」
「不,爹,還有一個方法。」我看着爹爹,目光灼灼。
「不行,锦儿,我江家家训忠君爱国,护佑天下。如今,国无储君,若陛下遭遇不测,天下必然大乱,受苦的還是老百姓,我江家又谈何护佑天下,只怕是无颜见列祖列宗。锦儿,你记住,你切不可步你姑母后尘。」
「可是,爹,我不能失去你们,爹。」我哭得满脸泪水。
爹爹却笑了,
「如今,江家還能保存你和逸儿两條血脉,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诧异抬头,
「爹,爹,逸儿……你知道了?」
爹爹笑了笑,
「逸儿可是你嫂子的命,若逸儿真的去了,你嫂子至少也要去半條命,又怎会那样冷静的处理后事?你的本意,是要让你嫂子一起落水是吧?只是你嫂子,唉……」
我点点头,回头看了看嫂子,嫂子对我轻轻一笑,沒有半分死亡濒临的颓丧,却有一股从容满足的气度。
我有些赧然的低着头,
「爹,我只是,只是……以防万一。」
「你做的沒错,若不是你,我江家這條血脉也保不下来。只是,你是如何得知陛下的心思,還迅速的做了如此周密的安排?」
我将那日在勤政殿碰落书册的事告知了爹爹,爹爹沉默半响后道,
「逸儿现在是在王宁那儿吧。你告诉他,莫要教他兵法谋略,也莫要让他舞刀弄剑,读点书,当個读书人就好。我江家世代武将,征战沙场的命运,便到平儿這儿就结束吧。」
說完看了一眼哥哥,父子对视,眼神俱是坚毅果决。
我扑通跪在爹娘面前,磕了三個响头,
「爹,娘,哥哥,嫂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所以,无论用什么法子,我都要救你们。」
爹爹急了,
「你切不可做傻事,你……」
「爹,您放心,我是江家的女儿,家训自在心中,绝不会步姑母后尘。只是无论有用沒用,我要试一试。」
回了宫,我唤来崔姑姑,让他今晚請李怀玉過来用膳。若他不来,就告诉他,這辈子也不用再见了。
我亲自下厨,做了他曾经爱吃的回锅肉,冷吃兔,辣子鸡,椒麻鸭,夫妻肺片,红油笋丝,鱼香茄子,麻婆豆腐,芸豆蹄花汤。
我换上一件素青罗纱裙,静静等着。
直至酉时初刻,他才姗然而至。
几日未见,却恍如隔世。
我轻轻抬手,
「請。」
我挥退所有人,亲自斟了两杯,递给他一杯。
我举起酒杯,
「李怀玉,我先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一仰头,酒入愁肠。然后拿着空杯子,静静地看着他,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怀玉,你胆子可真大。明知道我想杀你,竟然還敢来,還敢喝那杯酒。
你就不怕,我真给你下毒嗎?」
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如果能死在你手裡,也挺好的。」
我怔了怔,嘴角扯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我看了他良久,他亦然。
「李怀玉,你可知道,我是一定要救江家人的?」
「我知道。」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我知道,你想怎么做?」
然后,在他的目光中,我缓缓站起身,宽下外衣,解下衣带,脱到只剩最后一层,一步一步的走近他。
他震惊的站起身,眼中似有怒火,死死的看着我,
「你是想拿這种事来同我做交易?」
我凄然一笑,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這不是一场交易。」
我抬眼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眼裡看到我的脸,满含深情与苦楚。
「阿朝。」
他浑身微微震动了一下。這么多年,我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最能打动他的。
我继续道,
「当初,你不由分說的就判了我死刑。我多想问你,为什么我做好了和你不顾一切,甘苦与共,相守一生的准备,你却突然推开了我?为什么我的一腔真情,全部温柔,還是比不過你所谓的自尊心?所以,我气你薄情,怨你寡义。
可我更恨我自己,为什么,你明明已经那样伤害我了,那样无情无义了,我還是,忘不了你。」
李怀玉瞳孔震动,似乎难以置信。
「你……」
「哈哈,我,对啊,是我。那段時間,是我夜夜k歌,暴饮暴食,是我以泪洗面,夜不能寐,是我嘻嘻哈哈,沒心沒肺,是我游山玩水,乐此不疲。可是,即便這样,我還是忘不了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蹦极嗎?」
他摇摇头。
「因为,我听說,人在高速落下的那一刻,在死亡临近的那一瞬,会想通很多事情,越是难解,越是痛苦,越是有效。
所以我就想,是不是我去跳一次,就能彻底放下你,同你,同過去告别。」
「可是,我沒想到,来到了這個世界,又遇到了你。」
「刚开始,我的确是想离开,因为這宫墙深深,束缚了我所有的自由,更因为我怕再次沦陷在你的眼裡,笑裡。可我還是输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每天期待你的到来,听到你去了别的女人那儿我会生气,会吃醋。我不想离开了,我也不要自由了,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做你的皇后,做你的妻子。」
「李朝,你還欠我一世深情,你忘了嗎?」
我眼角适时滚落一颗泪珠,我突然一把抱住他,眼泪一颗一颗的滴在他的胸口。
「如果可以,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這是一场交易。我多希望,這是我們最美好的洞房花烛。
我知道,江太后对你刻薄无情,让你数次险死還生。所以,无论是扳倒她還是杀了她,我都沒意见。可是,我四岁入江家,是在江家人的疼爱中长大的。在我心裡,他们,就是我的亲人。
求你,不要让我們之间横亘上血海深仇,好嗎?
就让我安安心心的做你的皇后,做你的妻子,好嗎?」
我抱着他,抬头看他,我眼裡俱是深情,连我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李怀玉突然低头吻住我,我楞了一秒,下一秒,便热烈的回应他。
唇齿交缠许久,吻得二人眼神迷离,心神荡漾。
他将我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身上衣物尽除,他欺身而来,从额头开始,眉毛,眼睛,鼻子,脸颊,嘴唇,一路流连而下。
一阵疼痛袭来,我忍不住惊呼出声,他在我耳畔吹气,
「小宁,叫我阿朝。」
「阿朝,啊~,阿朝,啊啊~」
他越发疯狂的向我索取。
一整晚,他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和精力,一次赛過一次疯狂,而我,也一次又一次的迎合他。
良久,我体力不支,竟然晕了過去。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身子有如散架一般,某处更是撕裂一般疼痛。
我正艰难起身,小蝶冲了进来,
「娘娘,娘娘,好消息,陛下下旨了,說江家……」
我被她一惊,直接摔落床下。她惊呼一声,赶紧跑過来扶我,
「娘娘,你怎么了?沒事吧?」
我顾不得其他,抓住她的手,
「你刚刚說什么,江家怎么了。」
「陛下下旨,說江家世代忠勇,于国有功,看在江家先祖的份上,赦免死罪,贬为庶人,遣返回南郡老家。」
我激动的握紧了她的手,
「真的嗎?陛下当真下旨,不杀江家人?」
小蝶点点头,
「嗯嗯,是真的,陛下已经颁了明旨了。」
我感觉瞬间松懈下来,瘫坐在地上。
小蝶這才看清我的不对劲,我满身都是青红的痕迹,衣服都遮掩不住。她心疼的替我整了整衣服,眼泪珠串似的掉落,
「小姐,苦了你了。」
「小蝶,爹娘他们,什么时候走?」
「三日后。」
我舒了一口气,
「還好,還好。我還有時間遮掩身上的痕迹,還有時間去送送他们。」
這三日,我几乎足不出户,什么都在殿内解决,李怀玉也沒再来過。
期间,小蝶跟我說,王宁几次问她我的情况,我慌了神,
「你是怎么跟他說的?」
「我按照小姐說的,只說您這几日小日子到了,有些不舒服,需得卧床休息。」
我笑了一声,
「嗯,這种理由,想必他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了,也就不会再怀疑什么了。」
小蝶却轻声念叨,
「不過那天我好像听见他說了一句日子不对。」
「嗯?小蝶你在說什么?」
「哦沒什么,可能我听错了。」
三天后,我带着小蝶王宁去送爹娘兄嫂。
身上的痕迹已经淡化很多,我又特意用脂粉遮掩,再穿上一件领子较高的衣裳,总算看不出什么异样。
城外的凉亭裡,我焦急的等待着,许久,才看见他们的身影。
脱下了锦绣华服,穿上粗布麻衣,背着一個轻小的包袱,相互搀扶着向我走来。
我赶忙跑上前,握着母亲的手,眼含泪花。
王宁掏出一块金子递给旁边的官差,他气场冷冽,利剑在手,面无表情,官差不敢多言,收了金子就匆匆躲到一旁。
进了凉亭,却相望无言,泪洒千行。
良久,母亲伸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泪水,
「傻闺女,不哭,這不,我們都活着呢。」
我用力点头,
「嗯,活着,活着就好。只是,此去路途遥远,只怕爹娘要吃苦头了。」
「嗐,吃苦算什么,只要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娘說的对,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可是,娘,爹,哥哥,嫂子,我舍不得你们。」
娘和嫂子满脸泪水,哥哥也噙着泪花。
「小妹,不必牵挂,只要還活在這世上,咱们一家人总会见面的。等以后時間长了,监管期過了,我就带着爹娘,带着你嫂子和逸儿回来看你。」
听到逸儿,我接過话来,
「哥,說到逸儿,如今江家事了,总不能一直把逸儿藏着吧,可此去路途艰辛,還有人监管,若带着個孩子更是不便,我想的是等你们到了,安顿好了,给我来封信,我让王宁把逸儿送過去,這样可好?」
嫂子点点头,
「這样好。」
「不好。」
一直沒說话的爹爹突然开口反对。
我疑惑的看向他,
「如今江家事還未完全過去,若是此时就让逸儿露面,无异于欺君。」
他看了看王宁,
「就让逸儿在王宁那儿养着,不要告诉任何人他的消息,连我們,你兄嫂都不要知道他在哪儿,等過個三五年,再将他送回来,到时再宣称江家找回了他。」
嫂子一听三五年,眼神暗了暗,王宁略一思忖道,
「大将军說的在理,小公子就先安顿在我那儿吧。」
爹爹自嘲的笑了笑,
「什么大将军,现在已经不是了。」
「不,在我心裡,您永远是最英勇的大将军。」王宁道。
爹爹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我,看的我颇不自在,
「爹,您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說嗎?」
「锦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让陛下赦免了江家?」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過来,王宁的眼神有如一道利剑要穿透我。
我极力保持镇定,
「爹,沒什么,我只是求他看在江家世代为国尽忠的份上,恩赦江家。陛下仁慈,感念旧情,所以才赦免了江家。」
爹爹深深看了我两眼,叹了口气,
「罢了,以后沒了江家的势力,你一個人在宫裡,一定要小心谨慎。王宁,你一定要保护好锦儿。」
「爹爹,女儿记住了。」
王宁双手抱剑,
「是,我一定会保护好,大小姐的。」
我将一個精心准备的包袱递给哥哥,裡面是一些轻便的银票和几件干净的衣服。又给同行的官差塞了好几张大额银票,让小蝶记下他们的姓名住址,若是他们好好对我的亲人,那么他们的亲人自然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若是不能,我好歹是皇后,想要整他们,多的是生不如死的办法。
官差哆哆嗦嗦的收了银票,畏惧的不敢看我一眼,连连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爹娘兄嫂。
我這才放下心来。我本不欲恐吓他人,可是路途遥远艰辛,我不得不多做打算。
看着爹娘兄嫂的远去,小蝶扶着我,同我一同哭成泪人,王宁抱着剑,默默地站在我們身后。
待人影小的再看不见,我才落下目光转身,我看着王宁和小蝶,
「王宁,小蝶,如今逸儿身边需要人保护和照顾,只靠忠叔一人我实在不放心,可其他人我都信不過,只能让你俩去了,一定要保护好照顾好逸儿。拜托了。」
小蝶立刻反对,
「小姐,不行,我不离开你,你想要赶我走,门都沒有。小少爷那儿离了我又不是不行,可若是我和王大哥都走了,你身边就真的一個人都沒有了。我不走,你說什么都不走。」
我无奈的摇摇头,看向王宁,却看见他正死死的盯着我。
他从未有過這般表情,我心下疑惑,正要问他,小蝶却突然拉了一下我的衣袖,小声的說,
「小姐,你的脖子,那個,是红的。」
我這才发现,刚刚泪水滑到脖子,冲散了遮盖的脂粉,那些還沒消散的印记此时格外显眼。
脸,腾的红了。我甚至不敢看王宁的眼睛。
他上前一步,我就退后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我低着头,恨不得找個地缝钻进去,听见头顶传来他的声音,
「這也是你赶我走的原因?」
我不敢回答,隔了一会儿,他继续說道,
「对不起,是我沒护好你,你受委屈了,锦儿。」
原本還隐忍的泪水便再也控制不住,决堤而下。我看着王宁,這個自小护我爱我宠我,为了我舍弃大好前程的男人,突然想要扑到他怀裡求安慰,可手刚伸到一半,理智回笼,觉得不妥,只得转過身,趴在凉亭的柱子上,嚎啕大哭。
王宁站在我身后,将披风展开,为我挡住嗖嗖的凉风。
情绪宣泄過后,我擦干眼泪,仍然要求王宁离开,逸儿的安危与机密关系到整個江家的生死,我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王宁亦知晓其中利害,虽是不乐意,但也答应了。
于是,我便只带着小蝶回了宫。
马车行驶的越来越远,我撩开帘子,回头看见王宁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個黑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刚进岁玉宫的大门,崔姑姑就来跟我說李怀玉在等我。
我跨进寝殿,李怀玉正要像以往那般過来牵我的手,我却恭恭敬敬的对他屈膝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他伸出一半的手楞在原地,随即上前来将我拉起来,双手抓着我的肩膀,
「小宁,你這是做什么?你,你怎么,怎么也要這样对我?」
语气裡的愠怒之意十分明显。
我却神色平淡,
「如今江太后江家已倒,我若再像以前那般随性,只怕這前朝后宫都容不下我,我听說了,前朝废后的声音可不小,所以我還是规矩一点的好,你觉得呢?皇上?」
他将我拥入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头,甚是深情,
「小宁,你放心,我会一直护着你的,我会让你成为最尊贵的皇后,最幸福的女人。」
我温顺的靠在他怀裡,沒有言语。
当天晚上,李怀玉宿在了我宫裡,又是一夜春宵。
事后,他从背后紧紧抱住我,似要将我融进他的骨血一般,勒的我有些喘不過气。
「小宁,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终于属于我了,小宁,我這辈子也不要和你分开了,我們两個就在這個世界,幸福快乐的生活一辈子,好不好?」
我顺从的由他抱着,顺从的点点头。
他察觉出我的动作,格外兴奋。
随后,他轻轻抚上我身上未褪的红痕,歉意的說,
「对不起,小宁,那天我太兴奋了,历经两世我才终于拥有你,我太高兴了,有些不知分寸,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以后我都会像今天這样温温柔柔的,再也不让你疼了。」
這是我今天第二次让听到让我受委屈了這句话,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一個是满满的感动,一個却是满满的凄凉。
从此之后,李怀玉经常来我這裡,偶尔不来,也会让德公公给我送些宫外的小玩意儿或一张小纸條,好像回到了我刚进宫的日子。
但是很多东西早就变了,比如当初陪在我身边的郭姑姑早已随着江太后的倒台不知所踪,如今我身边的掌事姑姑是曾在勤政殿当值的崔姑姑;比如当初赶都赶不走的如苍蝇般往我宫裡扑的各路嫔妃,现在除了文淑妃,谁都恨不得躲着我走;比如当初在我面前巴结讨好拍马屁的杨昭仪,现在已经升为了杨妃,颇得宠爱。
岁玉宫的冷清也正和我意,我本不欲掺和這后宫之事,有崔姑姑管着后宫事宜,我每日只管待在宫裡发呆。
半個月后,小蝶急匆匆跑来,将一個信封交给我。
我迫不及待的拆开,有两封信,一封是爹娘的平安信,一封是王宁送来的。
平安信上說,爹娘兄嫂已经平安顺利到达南郡老家,官府的人也沒有为难,反而帮着他们看房买家具,现在一家人都安顿好了,周围的邻居也都和善,让我不必担心。
王宁的信裡說,他和忠叔已经带着逸儿安顿好了,保险起见就不在信上說地址了,只让我在宫裡好好护着自己,若有需要随时找他。
我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扫我几日来的沉闷。
「什么事這么高兴?」
一回头,只见李怀玉站在门口。
得到最期待的消息,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我着实高兴,看他也顺眼不少。
我大大方方的将爹娘的平安信递给他,然后趁他不注意将王宁的信藏入袖子。
「喏,你看,我爹娘都安顿好了,能不开心嘛!」
许是被我的情绪感染,他看過信后,嘴角也有些上扬,
「他们对你,就真這么重要?這半個月我咋哄你都不行,他们一封信就把你乐成這样?」
「辣必须的。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疼我,我前些年的日子過的有多舒心,嘿嘿。」
突然,他语气沉重的說道,
「我是不知道。」
我突然想起前世他是孤儿,這一世又偏偏遇上個江太后,也难怪他……
看着他低沉的样子,像個被遗弃的孩子一般,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沒关系,以后你会知道的。」
李怀玉顺势抓住我的手,笑了,
「有你,我自然会知道的。」
我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一脸痴情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注定了要在這宫裡過完后半生,何不让自己,也让对方,都好過一点。
至于后宫的其他女人,便自欺欺人的当她们不存在好了,就允许我這一世,自私保留一点,不再那么爱你。
「嗐,不說這個,难得你今天這么高兴,得好好庆祝一番。」李怀玉突然笑着說。
「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我思索片刻,
「唔,我想吃糖葫芦。」
李怀玉立刻叫来德公公,
「小德子,去上次那老头那儿买一串,不,买一垛糖葫芦回来。」
我赶忙制止,
「诶诶诶,你买那么多干嘛,又沒有冰箱,坏了怎么办?我牙還要不要了?」
李怀玉笑了笑,
「不妨事,今天你高兴,让整個宫的人都跟着沾沾光,见者有份。」
「呃……要不要這样大的阵仗。」
他笑的像個孩子,
「你高兴,再大的阵仗也不为過。」
我看着他,有些恍惚,我有多久沒见過這样的他了?好像,他也很久沒见過笑着的我了。
罢了,就這样糊涂過一辈子,也挺好。
文淑妃又来找我,
「看皇后娘娘气色好了不少,臣妾也放心了。」
我笑着回她,
「媛媛姐,你别叫我皇后娘娘了,怪生分的,這段時間你一直来开导我,像我姐姐,我在這宫裡也沒什么亲人朋友,你又救過我命,你就不要跟我见外,叫我锦儿吧。」
文淑妃却摇摇头,
「娘娘,這裡是后宫,礼不可废。如今的形势,莫要让人拿了错处好。」
我知道她說的是杨昭仪,不,是杨妃。
杨妃父亲在江家一案中立了大功,现已是刑部尚书。
如今朝中废后之声虽被李怀玉以强硬的手段压了下去,可架不住贼心不死,居心不良。
若是我犯错被罚,又无子傍身,无家世支持,或者我再遭遇不测,那李怀玉再强硬,只怕也保不住我。
我谢過文淑妃,暗自感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身在后宫,居于后位,宠爱尤盛,我竟然還天真的想過平静的日子。
李怀玉再次来我這儿时,我对他說,
「你是皇帝,不能只来我一個人這儿」
「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這是,把我推给别人?你,愿意?」
我轻叹一声,
「我也不想,可如今,我更需要你的保护。」
见他疑惑,我将所思所想告诉了他,
「有时候,爱,反而是一把催命的刀。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我可是惜命的很。」
他沒有說话,我察觉气氛有些不对,故作轻松的說道,
「哎哟,你這人怎么這样,让你享享齐人之福你還不乐意?再說了,你又不是沒去過别的女人那儿。」
我越說越小声,最后那句话纯粹是从嘴裡嘟囔出来的。
他笑了一下,
「你這是吃醋了?」
我沒有理他,他拉着我的手继续道,
「之前,很多事我都身不由己,我做了很多错事,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原谅我。」
他伸手抱過我,头埋在我的肩颈,似是承诺,
「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沒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我心裡一暖,又为自己的自私而推开他感到些许愧疚。
我反手回抱住他,
「我相信你。」
那一晚,我們聊了很多,他說,他不知道江家人对我那么重要,他沒感受過亲情,体会不到那种感觉,我又不是真正的江家女儿,顶多难過一阵就好了,他从来沒想過收拾江家会让我那样伤心难過,那样不顾一切。
他說对不起,他是皇帝,有太多的不得已,给不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承诺此生只爱我一人。
他說相信他,等他再强大一点,他一定会护我一世周全,再也不让我身陷险境,让我当個快乐的小米虫。
我拥住他,好像又看到了曾经那個卑微无助,却满眼希冀的男孩。
第二日,我送他去早朝,临走前,他突然问道,
「我之前给你的那個侍卫去哪儿了?我来這么多次都沒见到他。」
我回道,
「哦,我担心我爹娘回乡路上不安全,就让他跟着一起去了。」
他皱了皱眉头,
「昨晚你說的话不无道理,如今你身边沒有個人可不行,我又沒办法24小时看着你,要不,我再给你派几個人過来吧。」
「别别别,千万别,我這儿挺安全的,不用派侍卫過来。」
我急忙拒绝到,一個崔姑姑已经够难缠了,這要再来几個侍卫,只怕我出個宫门都难。
「那不行,你身边必须得有個得力的人护着才行。」
「不用,真不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陌生人,你别给我塞人。」
「那就把原来那個侍卫召回来,就這么定了。」
「emm……,那好吧。」
他這才放下心,
「嗯,這样好。」
然后才转身离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摇了摇头,暗暗感叹,
「得,上赶着把情敌找回来,也不怕哪天我送给你一顶带颜色的帽子。」
才一個月,王宁就又回到了我身边,我有些赧然,
「呃,那個,是皇上非让我把你叫回来的。」
我清楚的看见他眼裡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面上却一本正经的对我說,
「陛下圣明!」
我看着王宁,忧喜参半,多一個信任的人在身边我的确安心不少,可我是注定要在后宫蹉跎一辈子的,他若一直跟着,岂不耽误了他一辈子。
「王宁,你不该一直跟着我的,要不,我去跟陛下說……。」
「娘娘可是嫌弃我?」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娘娘不是這個意思,就让我一直跟着吧。這世间,沒有哪裡,比您身边更让我想去。」
李怀玉下了严旨,后宫众人无事不得来打扰我,也不得在背后议论江家是非,若是传入他或我的耳朵裡,无论家世位份,一律杖责二十。
不過,文淑妃是個例外。
他反而特意多让文淑妃来陪我說话,怕我无聊。
文淑妃感慨,
「沒想到陛下這样的人,也会为了一個人做到這样。」
我有些好奇,
「這样的人?他以前难道不是這样?」
文淑妃笑笑,
「不然呢?你也不想想,为何陛下登基三年都沒有孩子,唯一一個怀孕的刘贵妃還是为了做局。实不相瞒,在你来之前,后宫的姐妹私下都在传,陛下是不是喜歡男人。现在看来,只是沒遇到他喜歡的人罢了。」
「是,是嗎?」
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男人,有了后宫有了权力有了一堆投怀送抱的如花美眷,還能洁身自好?
「媛媛姐,你也别唬我了,前几年后宫裡沒孩子,只怕是陛下不让有孩子吧。」
文淑妃见我一下点破,有些尴尬,顿了顿,甚是诚恳的說,
「娘娘,你听我一句劝,陛下這样的人,能够为你做到這個份上,已是不易,千万要惜福才是。在這后宫裡,谁不是靠着陛下的恩宠活着呢?凡事,莫要较真,也莫要非得弄個明白。」
我自然知道她此言是为我好,不只是帮李怀玉說好话,遂感激的对她点点头,
「媛媛姐,我知道了。那,件事,我不怪他。」
她這才放下心来,
「你明白就好。」
看着她一副過来人的样子,我突然恶趣味上来,调笑着說,
「媛媛姐,你也是陛下的妃子,你怎么就不吃醋呢?」
她笑了一声,
「沒什么好吃醋的,能酸到自己的,都是心裡的人给倒的醋,那叫心酸。若是本来就不在心裡,再酸也沒用。」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继续道,
「所以,你的醋啊我不吃,你自己酸去。」
我看着她脸上的神色转变,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正想问那谁是她的心上人?小蝶却突然给我使了一個眼色,我心下疑惑,可也只得作罢。
为了化解尴尬,我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吃到嘴裡,却干呕不止。
太医很快来了,不出意外,我怀孕了,两個月。
文淑妃比我還高兴的样子,让崔姑姑去通知李怀玉,问太医各种注意事项,急匆匆把我赶回床上,還伸手摸我的肚子,
「锦儿,有了孩子,就有盼头了,這可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你可千万要当心,目前形势還不太明朗,虽有陛下护你,可你也要千万小心,无论前朝后宫,不想让他出生的人太多了。」
我知晓她的意思,
「媛媛姐,你放心,我会小心的,這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文淑妃计算着時間,在李怀玉来之前就离开了。
李怀玉听到消息,放下手中的一切急匆匆的過来,看着躺在床上的我,激动的表情掩都掩不住。
他哆嗦着手拉住我,轻轻的将手放在我的肚子上,似乎那是一块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小宁,你怀孕了?怀了我的,孩子?」
我故作生气,
「怎么,怀疑我?怀疑這孩子不是你的?」
他一下慌了,
「不不不,不是,我只是太高兴了,這,這是第一個,第一個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我太兴奋了。」
我觉得心裡发酸,两世了,他终于有一個和他相同血缘的,亲人了。
我反手握住他,
「傻子。」
我怀孕后,李怀玉又派了好些人来我的岁玉宫,几乎将整個宫殿围的水泄不通。
或许是被宫斗剧吓的有了心理阴影,我基本上足不出户,每日不是在屋裡给孩子准备小衣服,就是在院子裡散步,消遣。
来道贺的宫妃也全部被我和李怀玉挡在了宫门外。
李怀玉连颁几道严旨,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如有违背,不死也得脱层皮。
李怀玉也基本上天天過来看我,摸摸我的肚子,和孩子說话聊天做胎教。俨然一個好爸爸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有了孩子,我的性子越发温柔。
每日感受孩子的一点点变化,好不惬意。
就這么安安心心的過了五個月,期间除了头疼一下怎么也赶不走的王宁,从小蝶那裡知道了文淑妃的八卦,再沒有别的波澜。
每次我苦口婆心的让王宁去照顾逸儿,让王宁出宫去好好過日子,李怀玉那裡我来說就是,可王宁每次都无动于衷,說一定要留下来保护我。最后,王宁终于松口,說等我平安生下孩子就离开。只是他眼裡的光芒暗淡的让我不忍直视。
小蝶說文淑妃入宫前曾定了一门亲事,是同她青梅竹马的表哥,但是在成亲前,北疆战乱,那时的文尚书受命随军前往北境支援,文淑妃担心,于是這表哥就跟随文尚书一同赴战场,战事惨烈,文尚书幸被老将军所救,而她表哥却不幸身亡。后来,文淑妃万念俱灰,耽误了两年,恰逢新皇登基选秀,她遂入了宫。
我感慨到,幸好,那天沒有追问下去,揭人伤疤。
不知不觉间,孩子已经7個多月了,我胖了十多斤,太医也說我的怀相很好,一定可以顺利产下孩子,只是,为了保险起见,還是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我对于太医的话一向是很信服的。故每日都悠哉悠哉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一日,秋阳暖暖,我在院子的秋千椅上打盹,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說话,
甲:「你听說了嗎,北境又乱起来了。」
乙:「唉,咋沒听說呢?這次還不止勿吉族一族,這勿吉族纠集月氏,突厥三大族以及数十個小族,近六十万大军哪,一齐进犯我云朝北境。」
丙:「可不是,听說现在镇守北境的是原先江老将军的部下秦将军,這秦将军虽然是個猛将,但是他沒有谋略啊,只知道蛮干,怎么能抵挡得住来势汹汹的外族啊。」
甲:「可不是嘛,若是江老将军還在,這北境岂能如此不太平,那些鼠辈又哪儿来的這個胆子。」
乙:「听說秦将军已经上书陛下,請求让陛下重新启用江老将军父子,各路朝臣都赞同呢。」
丙:「照我說啊,就该让人江家父子官复原职,人文尚书說的多好啊,江家世代镇守北境,对外族对军队对地形的了解可不是谁都能比的,更不要說江老将军的谋略了,那些外族碰上江老将军,那就是找死。」
乙:「就是就是,那杨尚书就是有病,非得反对。我看啊,当初江家的案子一定有猫腻,所以他才不想让江家父子官复原职,若如此,那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杨尚书啊。」
……
几個人叽叽咕咕的又說了好多,我却睡意全无。
在宫裡安安心心的养胎這么久,竟然对外界的消息一点不知。
我叫来小蝶,让她去打听一下前朝的情况,如果有困难,就去找文淑妃。
很快,小蝶就回来了,她說李怀玉似乎已经有所动摇,准备起复父兄。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這個道理,李怀玉不会不明白。所以,父兄他是必定会起复的。
只是此战若胜還好,若是败了……
李怀玉的决定比我想象中要快。当晚,他依然如常的来我宫中,故作神秘的說道,
「诶,跟你說個消息。」
「什么消息?」
「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你娘了。」
我故意装作不明白,
「为,为什么?」
他笑着拉我的手,
「如今北境不太平,還需要你父兄坐镇才行。所以,我已经下旨让你父兄挂帅印前往北境了。」
「真,真的嗎?那我娘……」
「你娘和你嫂子回京城,她们坐马车自然要慢一些,应该正好能赶上你生孩子。」
听到马上就能见到娘和嫂子,我高兴的想蹦起来,奈何身子重,刚伸個手就差点跌了。
李怀玉无奈的扶住我,
「你啊你,都快当妈了,怎么還跟個皮猴子一样?稳重点啦,又稳又重!」
我气得打他,
「你說谁重?谁重?」
「好好好,女侠饶命,我重,我重!」
父兄起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眼看江家重新得势,我又身怀龙嗣,后宫的局势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之前一直热热闹闹的杨妃的储秀宫也冷清了下来。大家都在观望局势。也有不乏心思活泛之人立刻就要来岁玉宫拜见我,拿着各种珍贵的补药。不過都還沒靠近宫门口,就被侍卫给撵走了。
半月后,娘和嫂子到京,李怀玉特意提前让人把江家原来的宅院收拾出来,還下旨让娘和嫂子进宫来陪我。
半年多未见,再见娘和嫂子,娘和嫂子都瘦了,也黑了。
我跑不动,只能站在原地哭着喊
「娘!嫂子!」
娘抱住我,
「孩子,我的孩子。」
嫂子也哭着叫我小妹。
一番衷肠倾诉后,我拉着娘和嫂子的手,
「娘,嫂子,等爹和哥哥這次打赢了仗,你们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
「但愿吧,听你爹和你哥哥說,這次战事棘手,战况恐怕不妙。此战,必定十分艰难。」
嫂子出言安慰道,
「娘,你也别担心,再艰难的战事爹爹都遇到過,如今還有海平在他身边,想必不会有問題的。咱们還是安安心心的看着小妹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吧。」
娘這才将眼睛放到我的肚子上,看着我隆起的肚子,
「這孩子有七個月了吧,你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我笑着摇摇头,
「沒有,除了身子重了些,感觉不太方便,其他一切都好。太医也說我怀相很好,沒什么大問題的。」
娘這才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有了娘和嫂子的陪伴,我心情舒朗了很多,虽然也为父兄担心,但是至少有了期盼。期间,我偷偷让王宁带娘和嫂子去见了一次逸儿,娘說忠叔把逸儿养的很好,如今已经会读论语诗经了。
一转眼,两月過去,北境的战事仍然胶着着,只不過我军已经扭转了颓势,眼看胜利在望。
小雪那天,我刚把娘和嫂子送到门口,就感觉一阵疼痛袭来,小蝶和崔姑姑急忙把我扶回床上,宣太医,叫稳婆,禀告李怀玉,整個宫殿忙的鸡飞狗跳。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疼痛還是超過了我的想象,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生下孩子的,只知道疼的我失去意识,只有一個感觉,就是我再生孩子,我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生下的孩子,只迷迷糊糊中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和一阵嘈杂,然后,就彻底昏睡了過去。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只是感觉做了一個好长好长的梦。梦裡,是爹娘兄嫂的身影,我站在他们面前,他们都笑盈盈的看着我,我笑着要扑過去,却扑了空,抬头一看,他们仍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我再扑,再次扑空,反反复复,却总是抓不住他们,最后,眼睁睁看他们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爹,娘,哥哥,嫂子,爹……」
我大喊着,可是他们却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唉,皇后娘娘可真可怜……」
「可不是嘛,這才刚生完孩子,要是知道江老将军和少将军的事,指不定怎么伤心。」
我感觉耳边传来两個微弱的声音。是从帐幔外传来的,两個小宫女正在窃窃私语。
我沒有睁眼,静静地听着。
「你說,眼看這仗都打胜了,怎么就中了敌人的暗算呢?可怜江家父子,就這么死在了战场上。」
「還有江老夫人,和江少夫人呢。你听說了嗎?」
「咋沒听說,這江老夫人自从上次江家的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這不,江老将军和少将军的死讯一传来,這老夫人就倒下了,一口气沒上来,竟然跟着去了。這少夫人也是個刚烈的,处理完两個将军和老夫人的后事,竟然一头撞死在少将军墓前,殉情了。如今,這江家,也只剩下咱皇后娘娘一個人了。」
「你忘了,康宁宫還躺着一個呢?」
「你說江太后啊,她也配当江家人?江老将军生前就已经不认她了。江家世代英明忠勇,都快被她给毁了。」
不知我晕了多久,身体竟然僵硬的动不了,我拼了命的坐起身,一把掀开帐幔,头发披散,双眼通红,宛如一只食人的女鬼。
我死死盯着那两個宫女,
「你们,說什么?」
「娘,娘娘!」
两個宫女看到我,扑通跪在地上,
「娘,娘娘,娘娘饶命。」
「我问,你们說的什么?江家,怎么了?說!」
两個小宫女瑟缩着,浑身发抖,我扑過去狠狠抓着她们的肩膀,
「說!不然,我杀了你们!」
我从未如此疾言厉色,狠厉的說话,两個小宫女吓得话說的结结巴巴,
「回,回娘娘,江,江老将军和,和少将军,战,战死,老,老夫人听闻死讯,受不了打击,也,也跟着去了,少,少夫人,殉,殉情了!」
我松开她俩的肩膀,无力的坐在地上,
「我睡了多久?」
「回娘娘,太医說您生子力竭,又产后大出血,您已经晕了半個多月了?」
「去,把李怀玉给我叫来!」
我从未在人前直呼過他的姓名,可如今,我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個小宫女连滚带爬,哆哆嗦嗦的跑出去。
李怀玉匆忙赶来时,我披散着头发,坐在地上,双眼无神,鼻子通红,小蝶跪坐在我旁边,一边摇着我一边抽噎着說,
「娘娘,你别吓我。」
李怀玉小心踟蹰的靠近我,
「小,小宁?」
我听到声音,抬头看他,挣扎着站起来,沒有任何声调的說,
「其他人都出去!」
「小姐,我……」
「出去。」我无力的将她推开。
「小德子,退下!」
「皇上……」
「退下!」李怀玉喝到。
带众人都退下,我直直的盯着他,
「李怀玉,是你,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放過江家!」
我嘶吼着,咆哮着,宛如食人的恶虎。
「小宁,不是的,你父兄的事,是意外,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怎么可能不是你?我父兄征战多年,大大小小的战事经历了多少?什么样的战况沒有遇见過?怎么可能同时丧命在一场即将胜利的战役中?就算,就算是战事惨烈非常,以我爹爹的本事,怎么可能护不住我哥哥?」
「小宁,我……,這次,真,真的,不是我,你信我,我爱你,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冷笑一声,
「信你?信你什么?
信你不想除掉江家嗎?江太后中风是你做的吧!她一個经历過那么多风风雨雨的宫斗高手,怎么可能因为折了一個心腹就被打击至此?李道江也是你特意安排的吧,你明知道李道江這個人刚愎自用,目光短浅又意气用事,凡事只信自己的眼睛,你却偏偏把他派到北境,为的,就是让你安排在北境的人将他顺利引入局,借他這样一個所谓的局外人之手,除掉我父兄,重掌北境军!
信你爱我入骨嗎?我被刘贵妃加害落水一事,也是你的手笔吧!如果不是你给她暗示,给她错觉,她那样一個连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怎么可能会用那样蠢的方式来杀我灭口!而文淑妃,也是你刻意安排的对不对,为的就是多一個强有力的目击证人,好一举击败江太后!春天的湖水有多冷,你试過嗎?我宁愿再跳崖一百次我也不愿意再尝试一次!口口声声說爱我护我的人,却是让我离死亡最近的人。
你說,你让我怎么信你?」
李怀玉脸上流露出痛苦,悔恨,自责和内疚,让人见之落泪,他颤抖着,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小,小宁,对不起,我以前是做了很多错事,我也后悔過,可我坐在這個位置上,很多事情,真的是身不由己,我不敢奢求让你原谅,我现在只想用一辈子来对你好,来弥补你。」
「呵呵,你的弥补,就是不顾我的意愿哀求去伤害我的亲人,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在各個女人中逢场作戏,然后再在我面前演一出身不由己的深情戏码嗎?
李朝,我原以为,我融入這個世界融入的很好,可是和你相比,我才发现,你才是王者。」
我拨开他的手,不再看他的脸他的眼,
「你也别在說爱我了,你爱的,是当初你一无所有时照进你世界裡的唯一一束光,你爱的,是你心底挥之不去的美好回忆和执念,而你最爱的,从来都是得到的快感,从前是我,现在,是你手中的权力。」
他慌了语气,
「不,不,不是,不是的,小宁,我是真的爱你,你是我唯一爱的人,我是为了你才跳下那個悬崖,我是为了你才来到這裡的。你父兄的事,真不是我本意,求你,信我一次,就一次。」
他突然抽出一把匕首,递到我的手裡,
「如果,你真觉得是我,如果你需要我为此付出代价,刀在你手裡,你可以杀了我为他们报仇。反正,我已经立了咱们的儿子为太子,就算我死了,你也可以垂帘听政,你可以掌握這天下,甚至让着天下改姓江,也可以!」
我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深情似火,我松了匕首,
「你明知道,我不会這样做的。江家家训,忠君爱国,护佑天下,如今,就算你立了太子,可孩子年幼,朝局势必不稳,边境又有外族虎视眈眈,你若有不测,天下必然大乱。我既然认自己是江家女儿,就不会不遵从家训,做第二個江太后。」
我转過头,无力的說,
「算了,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小宁……」
「滚!」
静默良久,我听见背后的人缓慢的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离开。
寝殿的门吱吱呀呀的打开,我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心脏如炸裂撕碎般剧烈疼痛,眼泪如珠串般掉落。
在忍不住的干呕之中,呕出的清水同泪水混合滴落,一片迷蒙中我终于看清,那個我念念不忘多年的,青涩内向,善良淳朴的男孩,彻底消失了!
既如此,我告诉自己,该死心了!
我不知道我在黑暗中坐了多久,仿佛很久很久,久到我在生命的长河裡重新体会了一遍爱恨情仇,仿佛很短很短,短到我以为的昨天是那年睁开眼的瞬间!
忽然,门外喧哗声起,火光忽闪,小德子尖锐的嗓音在一片嘈杂中格外明显,
「来人啊,有刺客,护驾,快来人护驾!」
「陛下,陛下,来人啊,护驾!」
惊闻变故,我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打开了殿门,只见院中人影交错,一些穿着宫人衣服的男子正同禁卫军杀的昏天黑地,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李怀玉被一群禁军护着,站在长廊拐角处,光线幽暗,若隐若现,分不清谁是谁!
「狗皇帝,你轻信小人,残害忠良,拿命来!」
一身着内监服饰的蒙面人举剑向拐角处袭击,禁军慌乱应对,几個回合下来,那蒙面人虽受了伤,却将李怀玉冲散出来,站在一处明晃晃的灯笼跟前,甚是显眼!
我眼角余光一闪,瞥见屋脊处一個黑影,手拿弓箭,箭头反射出莹莹的火光!
箭离弦只在瞬息之间,我甚至来不及呼喊,也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的扑了上去!
「噗」
是箭穿透皮肉布料的身影,李怀玉的脸近在眼前,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低头看了看那支穿透我胸腔的箭,带着嘴角的鲜血冲他一笑,身体倒地的一瞬间,我還暗想,
「這忠叔真不愧是连爹爹都夸的神箭手啊!」
我紧紧捂住伤口,回头看了看那個黑影,扬声道,
「我是江家之女,江家家训,忠君爱国,护佑天下!如今储君未稳,皇上一死,天下必然大乱!若爹爹知道因为他,让天下动乱,只怕会死不瞑目!」
「收手吧,离开吧!」
黑影身形抖动了一下,一瞬后,吹了一声尖锐的哨子,然后,所有刺杀的人很快消失在了视线!
李怀玉将我抱在怀裡,手哆哆嗦嗦的来按住我流血的伤口,既不敢用力,又不敢放手,
「小,小宁,你别吓我,你撑住,我能救你,一定能救你!求,求你,撑住,不要,不要离开我!求你,小宁,撑住,你撑住,撑住啊!」
「太医,快宣太医!」
我感受到血液的流失正在带走我的生机,我用力捂住伤口,对李怀玉开口,
「阿朝,我,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小宁,别說三件,就是三百三千件我都答应你,你别离开我,求你,不要……」
「第一件事,咱的孩子,就叫,叫李忘,把他,把他交给文淑妃抚养,可好?只可惜,我,我這個做娘的,還沒来得及,看,看他一眼!」
「好,我答应你!」
「第二件事,」
我挥手将不远处哭的涕泗横流的小蝶叫到面前,
「第二件事,這丫头陪了我多年,我不忍心让她独自在宫裡孤独终老,我看她和那王宁挺,挺般配,又,又互生情愫,就让他俩出宫去吧!」
「好,我答应,小宁,我答应你!我立刻下旨放他们出去!」
小蝶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小,小姐,你……」
我拉着她,
「小蝶,你们出去后,记得,好好過日子,好好把孩子抚养长大,让孩子多读书,做個平凡人就好!」
我将头上的翡翠簪子拔下来递给小蝶,
「這辈子,我欠你太多,下辈子,我一定還!這簪子,你,你收下!」
小蝶接過簪子,哭的近乎晕厥。
我推了推她,
「走吧,现在就走吧,這,這個地方,能少待一刻,是一刻!」
我目送着小蝶和王宁远去的身影,王宁形如常,沒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他最后回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用尽全力冲他笑了一下,一如多年前马背上初见他的模样!
待到他们的身影再看不见,我终于回過头,看着面前的李怀玉,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染血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一字一句的对他說,
「李,李怀玉,我,我死后,不进皇陵,把,把我火化了,将骨灰,撒入山川湖海,把我的,我的自由,還,還给我!」
我的手垂了下来,李怀玉沒有抓住。
熙宁六年,江皇后薨,谥号永宁,享年十八岁。
后记
江皇后去世后,皇上以雷霆之势处置了杨尚书,灭全族,杨妃赐死,罪名是欺君犯上,陷害忠良!
与此同时,皇上将太子交给文淑妃抚养,众人皆以为文淑妃会如江太后一般封后,然而最后却只封了皇贵妃,后位一直空缺。皇贵妃对此毫不在意,只一心一意的抚养太子,视如亲子!
对此,民间传說颇多,最多的有两种,一种是皇上对永宁皇后用情至深,所以一生不再立后,還给太子取字长思!
一种是永宁皇后是当初江太后硬塞给皇上的,皇上对江太后恨之入骨,连带着对皇后也恨上了,死后不进皇陵,不留全尸!
然而,无论哪种說法,都不過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真相如何,并沒有人关心!
人群中,一名黑衣男子沉默走過,男子剑眉星目,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煞是好看,腰上,挂着一枚女子的白玉腰配!本站地址:[呦呦看书]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书,更多好看小說无弹窗广告免費閱讀。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