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乐宴 作者:青二十七 现言 李凤轩一瞬间的失意,被张超逮了個正着。他知道,這個画面是后期做片子时的关键点。若非岑宇桐与李凤轩本来熟悉,听似普通的一问,不能勾起李凤轩内心深处那怀才不遇的隐痛。他一边跟焦调机器,跟拍李凤轩的各种,一边悄悄地对岑宇桐竖了竖大拇指。 岑宇桐沒有注意到,她继续地问:“呆在這裡干嘛呢?” “调琴,发呆,高兴或不高兴时,就即兴唱唱歌。”李凤轩用手指按了按吉他弦,另手轻轻划动琴弦,零落的单音,不成曲调。 立着的摄像机三脚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有人凑上前来,怪声怪气地說了声:“哟,电视台采访啊!”有的人甚至不加掩饰地酸溜溜:“啧啧,這不是李凤轩嘛,這是要红的节奏啊。” 奇怪的,叽叽喳喳的异声,竟让一直都有点紧张的李凤轩放松下来。他的身上无端地冒出一股“老子就這样,你管得着么”的气势来,忽地抬头问摄像机边的岑宇桐与张超:“要不要听我唱首歌?” 這一次,他的目光沒有半点迟疑、不再飘浮无焦点,并且不期待对方的回答,他只是很礼节性地告知一声,依然带着“爱听不听,老子想唱就唱”的意味。 张超给了個“ok”的手势,把摄像机搬到一個更好的位置,而岑宇桐却沒动,她站在李凤轩对面三米之外,怔怔地看他横抱過吉他,随意一弹,便是一段完整而好听的solo。 开始时,他似是调音般地音节清晰,然而,却是愈弹愈快、愈弹愈快,吉他solo也从淡淡忧郁,变得愈来愈是高亢,如万马奔腾,如水瓶乍裂。 到后来,他站起身来——不是他要站起身,是那乐音把他从坐姿中拉了起来——他低着头,身子半蹲,弹指如飞,全然地陷在乐音裡头,浑不知酒吧街上的人们被乐声所吸引,在他身边聚成一圈。 花花绿绿的七彩霓虹在人们身后闪耀,照得每個人的脸色都微微狰狞。 不少人听到李凤轩的吉他声才過来,但是過来以后,却沒有把注意集中在他身上,而是故意地“无意”经過摄像机镜头,以便使自己被拍到。更有人挤過来七嘴八舌地问:“你们這是什么栏目的?拍了什么时候播啊?”岑宇桐不得不回到张超身边,阻止闲杂人等挡住摄像机镜头,一边轻声解释着。 对于周围的声响,李凤轩依旧视若无物,直弹到尽兴,才将激情的节奏减缓下来。他喘了口气,重新坐下,拨了三两下琴弦,整個人进入梦呓般的状态,他唱起: “我是在梦裡嗎? 梦裡那個是你嗎? 我是醒着嗎? 离开了的那個是你吧? 我在黄昏歌唱,我在清晨歌唱, 我沒日沒夜的歌唱。 我唱我爱你,我爱你,你听到了嗎? 你听到了就回来好嗎? 回到我梦中来好嗎? 我的梦,能不能不醒呢? 我爱你,你听到了嗎?” 躁杂的人群安静下来。李凤轩在人群的中心,长发垂落眼眸,如同青春小說裡翩翩的忧郁少年,灯红酒绿的酒吧街,也仿佛被他净化了一般。 静静地听完這一句哀伤恋歌,人们還久久不能回過神来。沒有人鼓掌,因为此刻的掌声会令气氛全无。 忽然,有個人走上前去,往李凤轩的琴盒裡放了二十块钱。可是他的手,却被李凤轩拦住了:“谢谢你,但是,我刚才不是卖唱,而是分享。你听完我整首歌,已经十分捧场。” 得到意外的回答,那人脸色微变,忽地笑道:“沒想到世上還有這么清高的人,有人愿意给你的演唱付钱,难道不是表明你的价值嗎” 李凤轩說:“知音不以金钱论。” 那人以二指捻起那张二十块的钞票,說道:“真的不要?” 李凤轩挑了挑眉,說道:“心领。” 那人倒也不坚持,呵呵地笑了两声,转头走了。 這個過程中,人们陆续散去。毕竟,李凤轩也算是這條酒吧街的常客了,他们习惯了他时不时的這一嗓子。岑宇桐和张超也沒有凑得太近,而是用长焦拉近,拍下了這一切。李凤轩身上挂着业内称之为“小蜜蜂”的无线耳麦,因此,他与那客人的对话也都全部录了下来,后期剪辑不成問題。 李凤轩默默地把吉他收进琴盒,向岑宇桐与张超說:“走呗。”他把琴背在身后,当先而行,渐渐热闹的酒吧街上,他的背影那么孤单。 岑宇桐紧上几步,与李凤轩并肩而行:“你在這裡唱歌,平时都有這么多观众嗎?” “不一定。今天是托你们的福了。平时有十几二十個算很多了,*個也有,三四個也有,恩,也有過只有一個观众的。” “有過沒人理你的时候嗎?” “怎么沒有?” “沒有观众,你唱嗎?” “唱啊,为什么不唱?我就是喜歡唱自己的歌。” “沒有观众也会唱?那不是很孤独?” “孤独是创作者的常态。”李凤轩回過头,看着她认真地說,他眼中的落寞,是那样明显,那样地让人感觉心酸。 “凤凤……”岑宇桐发现自己其实离李凤轩并沒有想像中的亲近,她享受着他的好,戏谑着他的多彩人生,可是却很少跟进了解他的生活状态,他的心理状态。固然他一向报喜不报忧,可作为朋友,她怎么能他不报忧,就当他的忧不存在呢?于是她忍不住自责地又叫了声:“凤凤。” 李凤轩连忙停下来,用手遮住一直在跟拍他的摄像机镜头,对张超說道:“超哥,她叫我花名的這段,你得帮我剪掉啊!我可不想和她闹绯闻。岑宇桐你知道這條街上,有多少喜歡我的怀-春少女嗎?!” 张超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出稿子這摊归她领导,你和她商量啊,我只管编片。”說着,继续贼贼地笑。 說完這些话,李凤轩居然真的就与岑宇桐保持了一定距离,搞得岑宇桐哭笑不得:“你搞什么啊?” 李凤轩說道:“我是說真的,你不介意,我介意啊,不能被你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