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景和舟3)
不断的咳嗽间隐约可见血迹,吓人得厉害。
而病因却仅仅只是晚上睡觉沒关紧窗户,所以吹了点风,偶感风寒……
景和舟這才真切意识到宋溪之的身体究竟有多么差劲儿,一场风寒竟然就差点要了他半條命去。
也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残忍的天真。
“溪之,你怎么可以做到這么久不笑呢?”他以前经常缠着他這样问,觉得這种范儿多酷呀。
可是一個久病在床,足不出户的人心情怎么会好呢?
一個时时刻刻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裡面,不得自由的人,怎么可能真正沒心沒肺,整日嘻嘻哈哈呢?
宋溪之不笑,不是他刻意练出来的,而是他不能。
他笑不出来。
高冷的表面背后藏着的是他最模糊隐秘的伤痛。
景和舟终于读懂了宋溪之眼底终年不散的阴郁,但是再也不想成为一個冷酷的人。
拥有笑容和幸福,才是最大的能力。
从现在起,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個幸福的人,能笑,能哭,快乐且简单。
并且,他希望能将這份幸福也传递给他的朋友。
景和舟每日练完武功后,就通過暗道偷偷溜进宋溪之的房间去看他。
两人虽然一起长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宋溪之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俩人的交情。
景和舟虽然有些不解,但也从不多问。
他出了暗道,来到宋溪之房间外,正准备翻窗户进去,听见裡面传来的声音,“以后记得走门。”
景和舟一笑,改走从门进去。
进去的时候,宋溪之正歪在塌上看书。一袭水红的袍子从塌上逶迤蔓延开,像漫山遍野的花儿一样热烈鲜活。那肌肤却苍白得厉害,像雪一样,让人唯恐他一不小心就化了,沒了。
景和舟继续走近了些,才看清楚宋溪之手裡拿的是游记。
游记?
可是他连這個院子都沒有出去過。
景和舟罕见地沉默了。
“怎么不說话?”
“不知道该說什么。”景和舟在他的对面坐下来回答道。
“或许你可以谈谈你的将来。”宋溪之放下书卷,眉眼间带着久病的郁色和疲倦,“你最近的想法好像变了一些。”
景和舟惊讶于对方的敏锐:“是的。最近……我想了很多事情。”
“不想当大将军了?”
景和舟苦笑,摇了摇头:“那不過是我儿时戏言罢了。”
“大将军可比我想象中的辛苦多了。我以前只是羡慕那种刀光剑影的浩然大气,但是却忽略了這底下的责任与担当。”
“一個人的身上系着的是千千万万人的生死存亡。”
他摇了摇头:“我還沒有做好這种准备。”
宋溪之给他倒了一杯茶:“也好,殿下本来就不适合干這個。”
景和舟或许适合成为一個大将军。
但是四皇子绝对不适合,也不能是一個大将军。
他的母亲是当今宠妃,他的母族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如果他本人再握有兵权,那么对太子的地位必然构成威胁。
如果他不想争那個位子,就该离兵权远远的,甚至离京城远远的。
景和舟双手枕在后脑勺上,往后倒在塌上:“你又知道了?”
他翻了個身,侧過来戳了戳宋溪之的手臂:“你天天呆在這個院子裡,但是怎么感觉你什么都知道?”
良久,只听到对方淡淡說了一句:“因为我聪明。”
景和舟的手顿了顿,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宋溪之聪明,所以就显得他很笨嗎?
像是知道他心裡在想什么,对方又补了一句:“可能是因为我读书多吧。”
读书多?景和舟扫了一眼宋溪之房间,只见最右边那一面墙放着一排一排码得整整齐齐的书,又想到自己房间裡已经落了灰的三两本……话本……
于是他可耻地沉默了……
他又翻了個身,不過這次是背对着宋溪之……然后后面传来了对方的笑声,是那种被他蠢到的笑声。
可恶!
景和舟默默扯過旁边的小被子,盖過自己的头顶。
听不见,听不见……
良久,房间裡传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那声音撕心裂肺,直穿云霄——
不好!主子有危险!
院子裡的暗影面面相觑,刀刃出鞘,正要出现的时候,突然听见了裡面传来阵阵笑声,酣畅淋漓,中间略杂着几声咳嗽声,那是——宋溪之的笑声!
暗影们纷纷停住,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裡看到几分不可置信。
房间裡
景和舟還在继续哀嚎:“你快点从我身上.下来!快点!”
“你重死了!简直和猪一样!”
宋溪之看着身下被裹成了一只蚕茧一样的人,问:“真的?”
“真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景和舟還在继续挣扎,“快点松开我!”
宋溪之罕见地露出狡黠的笑容,“那……你得先說句好听点的……”
“小祖宗,求您了,快点放开我,我快要被闷死了!”
“呵。”
身上陡然一轻,景和舟一喜,正要掀开头顶的被子。
“哐当!”身上陡然一重!
于是,院子裡的暗影们再次听见了一阵哀嚎声。
“宋溪之,你大爷的,說话不算数!”
“你见過穿着裙子的大爷嗎?”
身上又是一重,“還有,殿下您是皇室贵胄,得注意形象,說话斯文点。”
形象?他都這样了,還有個鬼形象。
景和舟继续奋力挣扎,于是在宋溪之的眼裡,就是一個蚕茧不停地在变化形状,一下子东撞撞,一下子西撞撞。
宋溪之支着脑袋想该怎么来形容,却莫名想起了小学课本裡的那只小蝌蚪。
东找找,西找找,到处找妈妈的小蝌蚪。
宋溪之不自觉笑出了声:“行了,别装了,還不快点起来。”凭景和舟的身手,怎么可能真的被他這点重量压住。
话音刚落,景和舟立马露出一個头,身上還裹着被子,他坐起来,掰着手指头,煞有其事地数了数:“你刚才算算時間一共笑了两次耶。”
他眨巴着眼睛:“我又破记录了,是不是超级厉害?”
宋溪之笑容未变:“你与其在這裡想着怎么逗趣,不如好好想想回去怎么和宸妃娘娘交代。”
“和我插科打诨可不能解决問題。”
解决問題?他总不能真娶了那個什么陈家小姐吧。但是如果他拒绝的话,母妃那個性子又不会听他的。
這下景和舟是真的瘫在塌上了。
他两手往后脑勺一枕,两双眼瞪着屋顶发直:“我都沒见過那個陈家小姐,還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儿呢。”
他翻了個身,侧過来,深吸一口气:“你看我這么俊俏,万一她要是长得沒我好看,那我岂不是亏了。”
“說到底,你就是看脸的好色本性不改。”宋溪之动手将他的脸撇過去,“总有一天,你会栽在這上面。”
景和舟倔强地又把脸转過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不是一向主意多嗎?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样才能逃過這一劫。
“听說陈大人爱女如命?那想必他应该只会把女儿托付给一個正人君子,才放心呐。”
“溪之,你的意思是……”要他自毁名声?比如說……去青楼……
“对,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你不是最喜歡看美人嗎?怎么,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又犹豫了?”宋溪之疑惑道。
沉默了一瞬,景和舟咬牙道:“行,那就按你說的办。”
于是,景和舟离开碧落院的第二天,就直奔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天上人间。
一撒千金为红颜,夜夜笙歌舞不歇。
京城的人都說,四皇子是個多情种。
却不知道,多情并非他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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