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密云不雨
只见天宫紫雾绕殿，金光万道。
龙王敖光身着威武朝服，拜于殿前，拱手道：“李艮乃御笔钦点，却无辜被灵珠子转世之哪吒打死，小神不敢有所隐瞒，特来禀明。”
“何时之事？”
“已有数日。”敖光毕恭毕敬地解释道，“因哪吒乃灵珠子转世，肩负元始天尊与女娲娘娘使命，责任重大，小神生怕其中有何误会。若是李艮有错在先，便不可冤屈了小战将。因此，小神费了几日光阴查明此事，才来禀告上帝。”
“容禀。”
“那日，哪吒在东海边上欲追捕金焰毒啸恶犬，扰了东海宁静。李艮身为天宫钦点巡海夜叉，自要上前询问事由。岂知哪吒生性鲁莽，不好话对李艮解释，竟出手将他打死。”
上帝闭目一念，心中便知更深因果，开口說道：“李艮命中该有此一劫。他曾为散修，与灵珠子有過仇怨。此乃因果循环。”
敖光闻言，见上帝似要大事化小，连忙說道：“上帝英明，洞察秋毫。既是李艮与哪吒早有因果，旁人自是无需多言。但小神還有另一番思量，還請上帝容禀。”
“准。”
敖光說道：“灵珠子乃是神山怨气凝结而成，虽被女娲娘娘安抚，但戾气尚在，故而他可成为驱魔院统领八百亿鬼兵都元帅，令众鬼匍匐不只是他英雄盖世，還有他杀气威慑之缘故。虽灵珠子与龙族有過恩怨，但早已是前尘往事，灵珠子不曾提及，龙族也早放下此事。今日小神并非有意诽谤灵珠子，而是小神以为，灵珠子因由来奇特，且修行勤奋，着实是天庭中不可多得的奇才。但从哪吒身上也可见他鲁莽生性，必有碍修为。且他法力高强，又有紫光相护，小神生怕他恃宠而骄，越发骄纵，助长戾气，到时反而不美。秉着爱才之心，小神私以为若是收起那道守护紫气，以哪吒脾性，在人间必要受些苦头，此乃自然之势，可让他反思收敛。虽受曲折，但对他修行倒是有益。”
龙王一番话讲得正气凛然。
“善。”上帝微微点头。
龙王大喜，心道：沒有紫气相护，如今的哪吒是灵珠子能力最弱的时候，正是龙族铲除克星的最佳时机。
這边昊天上帝刚准奏，那边远在九重天外的女娲娘娘立即受到感应，只见她黛眉一蹙，微微叹道：“那道紫气既已被有意提及，此乃天意，也罢。”她手指一挥，口中念叨，“收！”
幽幽紫气便从哪吒身上飞离，瞬间来到女娲娘娘手中。
哪吒正骑在小青龙身上，赶往朝歌。他莫名察觉身上似乎少了何物，掐指一算，却算不出個所以然。
须臾，朝歌已在眼前，哪吒便不再挂念此事。
小青龙寻了個无人郊外落地，一阵清风化为人形，带着哪吒就要入城。
朝歌城门口竟是重兵把守。
小青龙与哪吒对视一眼，不知何意。
两人装作平民百姓走上前去，只见入城者列队靠左，出城者列队靠右。
入城者只需盘问入城缘由便可放行，出城者却需被搜身且要出具出城官碟才可出城。
小青龙编了個带内弟寻访亲故的谎言便顺利入了城。
进城一打听，原来城中正四处捉拿個名叫吕牙的商贩，闹得百姓胆战心惊。
“吕牙？”哪吒扑闪着大眼睛，无害地问，“是朝歌城中那位技艺精湛的珠宝匠么？”
小青龙有些吃惊，哪吒怎会认识那個叫什么吕牙的人？
“嘘！”路人见哪吒童言无忌，不忍心见他出事，连忙說道，“你们来自外地，不知此事凶险。据說吕牙是西岐耳目，在朝歌各处做過许多买卖，皆是为了收集朝歌城中情报。珠宝匠不過是其中一個身份。宫中对捉拿吕牙十分重视。如今姬昌被困于羑裡，朝中对他看法不一，有人說他忠心耿耿，也有人說他有反叛之心。若是吕牙被捉住，问出些许不利于姬昌的事情，那可要天下大变，姬昌可就危在旦夕。若是识得吕牙，也要假作不知，免得惹祸烧身。”
哪吒闻言，懂事地点点头。
路人看他长相俊俏又活泼可爱，便语重心长地对小青龙說：“這位兄弟，你快些带着弟弟出城。孩童不知轻重，若是祸从口出，如何是好？他如此机灵可爱，万一被害了，着实可惜？当兄长的可要做到守护幼弟的职责。”
小青龙：……我啥事都沒做，怎么无缘无故就被教育一番？
哪吒连声谢過，带着小青龙离去。
“你怎会认识吕牙？”小青龙问。
哪吒只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先找人。”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吕牙商铺，屋内早已空无一人，就连平日裡放在门口磨珠宝的器物也不见踪影，不知是被官兵收走還是被人顺手牵羊。
两人正思量如何找人，忽地听到不远处马蹄骤急，哪吒追上前去，正见吕牙被围于街心。
吕牙面色沉稳，身姿挺拔，相貌不凡，看似一位白面书生。
小青龙心道：从未听過此人，《封神演义》中也无记载，想必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纣王這次大费周章恐怕要白忙活一场。
商兵提抢刺往吕牙，吕牙翻身一跃，轻巧闪過。
“围死他，别让他跑了。”那头将士喝道，“申国师很快就到。”
听闻申公豹名号，吕牙不敢耽搁，竟朝临街大河一跳，沉身入水。
商兵见状大惊，领头忙指挥几名将士入水，欲捞其尸。须臾竟已捞不着，水星儿也不见一個。
忽见一道黑影从街尾闪来，速度之快竟似从天而降。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黑点虎在兵中立定，威武兽躯令人胆颤心惊，如火双目虎视眈眈。虎背上端坐一名道人，眼眸深邃，面色阴晴不定。
“吕牙投水而死。”为首将士战战兢兢汇报。
只见道人双目紧盯水面，手上攥紧双拳，咬牙道：“看你能躲我到何时？来啊，全都给我下水去搜！”
一声令下，数十名将士不敢怠慢，纷纷扑通下水，一時間水花四溅，好不热闹。申公豹盯住水面，嘴角微扬，似是胜券在握。
吕牙被包围时便知自己受了埋伏，入水乃是走了一步险招。他在水裡拼命逃去，奈何水性不好，不由得暗自祈求上苍相助。
忽地，真有奇迹发生——他身边悄无声息地游過来一條青龙。青龙背上還抱着一個小孩，吕牙瞪大眼睛，来人似是有些眼熟，但水底下面看不真切。那小孩朝他伸出一只手，迅速将他拉入避水珠裡。
“是你！”吕牙认出哪吒，喜出望外道。
水底是青龙地盘，便是一溜烟就可消失不见，那些商兵如何能寻得吕牙踪迹？
小青龙一口气游出了朝歌城。期间算是打听明白了，哪吒之所以会认识吕牙，還是因为哪吒送给他的那個灵玉挂饰。
小青龙从太乙真人口中得知，那块灵玉不是哪吒在集市裡买的，而是昆仑山天池旁的灵石，但灵石虽好，却未雕琢。哪吒便下山去闹市寻人雕琢灵石。他所找的并不是陈塘关的珠宝匠，而是朝歌的珠宝匠，正是吕牙。
只因哪吒在李府中沒少听别人提及，凡是衣饰用品之类，皆是都城朝歌内的货物最上品。
得知真相，小青龙心裡竟有些得意，還悄悄升起丝丝暖意。原来哪吒送给他的灵玉挂饰不只是材质珍贵，就连雕琢技艺也是费了思量。足见哪吒用心。
“哪吒，沒想到你对我這么好。”小青龙一边摇摆龙身，一边得意地說。
“我，我只是……”哪吒支支吾吾地說，“只是那日想去朝歌游玩，顺便就去找珠宝匠了。”
“哦？顺便嗎？”小青龙好失望。
“是、是啊。”哪吒說。
一旁安静的吕牙突然插话道：“那日你一直在我身边，等我磨完玉石后，你還细心地挑选了搭配的金饰部件，還說要赶在天黑前回去，让我先给你赶工。完成后你便离去了，并未去朝歌城中游玩，你……”
哪吒迅速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明显是在示意他闭嘴。
吕牙忍住笑，眼神一移，假装看风景。他当时就看出灵石非凡，暗暗掐指一算，就算出哪吒身份，却因时机未到，并不点破。
小青龙心情愉悦，朝歌城郊，绿水翠林。
平静水面忽地朝上拱起個巨大波浪，小青龙破水而出，直冲云霄。
“带我回西岐。”吕牙說。
小青龙点点头，一路飞到西岐才落地化为人形。
吕牙连声道谢。
小青龙趁机打探道：“不知阁下是否知道姜子牙？”
吕牙问：“恩公找姜子牙何事？”
小青龙：“不需喊我恩公，叫我敖丙便可，我乃东海龙宫三太子敖丙。”随即，又问道，“你真是西岐耳目么？”
“实不相瞒。”吕牙浅笑回应，“在下正是姜子牙。”
“啊！”小青云与哪吒大吃一惊。
這边厢，申公豹气急败坏。
得知姜子牙在朝歌裡经商搜集情报后，他便布下天罗地網，费尽心思在朝歌城中布下阵法，只待时辰一到，朝歌城中遁术失灵。在失灵时辰内，姜子牙便无处遁形。
申公豹凭栏而望，心道：不能使用土遁，也无法施行水遁。姜子牙入水便只能靠水性支撑。
他熟知姜子牙水性不足，原本自认为胜券在握。
谁知数十名将士在水下忙活一阵，一无所获。
申公豹掐指一算，姜子牙并未溺死，却是被变数所救。
可恼！申公豹眼神一狠。亏他费尽心思布下這個天时地利的阵法想困住姜子牙，却输给了人和。
“姜！子！牙！”他咬牙切齿，怒火中烧。他不服，似乎每次总要输姜子牙一点点。
小青龙用手托着下巴，听姜子牙讲了一通他的名字叫法。
“我姓姜，名尚，字牙，也可叫子牙。”
小青龙他眨巴眨巴眼睛，装作很懂的样子，点了点头。心道：那到底要叫你姜牙，姜子牙，姜尚？吕牙又是怎么回事？
“先祖被封在吕地，本姓姜氏，后来在吕地生活久了，便改成跟封地同姓，姓吕。”
小青龙听得似懂非懂，反正点头就对了。
苦了他一個现代灵魂在神魔漫天的古时求生存，真是扑街。
“你真的是姜子牙？”小青龙還是有些难以置信。姜子牙怎么长得這般年轻？书裡不是說他七老八十了么？
“如假包换。”
小青龙心中暗暗琢磨：他既已为姬昌奔波，那何来文王請太公，姜太公钓文王的故事呢？
真是想不通！
姜子牙知哪吒一心辅助西岐，便开门见山說道：“哪吒英雄少年，但如今时机未到，你先回陈塘关静候良机。”
“为何說时机未到？”哪吒问。
“姬昌如今還被囚禁在羑裡，西岐也未准备充足。”姜子牙回道，“成大事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尚缺天时，需耐心等候。”
临别时，姜子牙在哪吒手上比划几下，一個金灿灿的卦象若隐若现。
小青龙看不懂是何物，只见有六條线，最下面三條为实线，第四條为虚线，剩余两條也为实线。
姜子牙說道：“我前几日曾潜入羑裡见過姬昌，他将此物交于我，他让我转于有缘人，我有感念，你便是他要转交之人。”
哪吒低头瞧了瞧，问道：“這是何意？”
“密云不雨，蓄积亨德。”
小青龙与哪吒面面相觑，小青龙真想对姜子牙說一句：請讲人话！
姜子牙见他神情茫然，果真善解人意地补充道：“意思是，還得再等等。”
作者有话要說：谢谢“下雪了”灌溉营养液，哪吒和小青龙感受到了你对他们的爱意，么么哒！
1.關於年轻的姜子牙设定，不只是我脑补，也算是有点在歷史资料上的推测。有关姜子牙最早的记载是在《诗经》裡:“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在诗中，姜子牙领兵打战下战场，而且在军中意气风发，不同于在军营裡运筹帷幄的谋士。“时维鹰扬”，英勇善战，在战场上兴奋得像只展翅欲击的雄鹰（我乱翻译的），感觉像是個壮年人才做得出的嘛。另外史记裡对姜太公的大概年龄說法用的也是非肯定性。
此外，对姜子牙之前在朝歌做生意搞情报的說法，也有许多人考证過，我觉得挺有趣的。
關於姜子牙的称呼，出自《谯周》。
另外，姜子牙還是会钓文王的，以后会說。
2.本章節出现的周易卦象叫做小畜(xu)卦。
3.《封神演义》中出现是的說法玉帝，但玉帝的說法大概是南北朝时候才形成的吧。商周那时倒是有昊天上帝，所以我就直接用了昊天上帝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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