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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玲珑花

作者:年十八
暮琴听懂了嗎?

  暮琴不懂,因为她沒看见過。

  玲珑的手搭在暮琴肩上,沉默良久。

  “你叫暮琴,”玲珑良久后开口,问道,“有什么含义嗎?”

  暮琴并不明白他突然问這個做什么,想了想,回答道:“沒什么含义,只是我父亲說我出生的時間太迟了,便给我名裡加了個暮字,還取了小字晚晚。”

  秋千不晃了,暮琴便向后靠在了玲珑身上,玲珑身上有股奇异的清香,很好闻,她眯起了眼。

  “晚来的期望,晚来的珍宝,暮琴,是個很好的名字。”玲珑看着暮琴细弱的脖颈,有些出神,喃喃道。

  玲珑的呢喃听在暮琴耳中,是一种舒服的赞美,酥酥麻麻,于是她真心一笑:“那你呢?玲珑,玲珑,不会因为你种了朵玲珑花就叫玲珑了吧?”

  玲珑,玲珑,玲珑花。

  玲珑在她身后露出了一個笑容,只是暮琴沒有转头,也就看不到那易碎的美,他轻声道:“玲珑,只是一個称号,不是名字。”

  “那你的名字呢?”暮琴下意识问道。

  玲珑回答:“我沒有名字。”

  那一刹那暮琴以为自己听错了。

  “人怎么会沒有名字呢?”暮琴撇嘴不信他說辞,问道,“你父母一定给你取了名字的。”

  玲珑的手抚過暮琴的头顶,目光悠远,声音缥缈:“或许是取了的吧,可我来不及知道。”

  暮琴忽然反应過来玲珑的话中意,猛然起身道了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身世,多有冒犯。”

  玲珑摇头,回了句不甚在意的话。

  玲珑花若有父母,那么就是上一株玲珑花,他是那株玲珑花留在回乌的茎须,在玲珑還沒长出灵识的时候,那株玲珑花就离开了回乌,再也沒回来過。

  在玲珑有了意识的时候,就知道那朵玲珑花已经枯萎了。

  如果上一朵玲珑花沒有枯萎,這世上不会再长出第二朵玲珑花。

  玲珑自然是无法知道那朵花有沒有给它一個名字。

  或许连她自己都沒有名字吧。

  “那你有想過给自己取個名字嗎?”暮琴提议道。

  玲珑第一次被人问這個問題,当真思考沉吟良久,摇了摇头:“我习惯了被叫玲珑,再取名也不习惯。”

  暮琴想想也是,却见玲珑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剔透的眸子望进她眼裡,有說不出的温雅风华,暮琴一呆,听他问道:“你能帮我想一個名字嗎?不是为我,为我的花。”

  为花取名?

  暮琴的脑子裡突然就出现了很多联想,取名這种事情向来是父母给孩子取的,玲珑大概也很爱他的花吧,自己取個名字倒沒什么,可找她帮忙的话,感觉好像父母给孩子取名啊……

  胡思乱想着,暮琴的脸上就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粉。

  “暮琴姑娘?”玲珑不解她的走神,忙唤她回神。

  暮琴啊了一声,摇走了脑海中奇奇怪怪的想法,只是脸上的粉色還未褪去,她捂上了自己的脸,怕被玲珑看见這失态的模样,因而转身道:“我……我暂时想不出来。”

  起身想要离开的时候,暮琴忽然又想起婚事一事,不禁咬唇。

  如果沒有遇到玲珑,或许她也不会抵触這婚事吧。

  为何不是他呢?

  然而這念头也只是如流光一闪而過,沒有深入。

  玲珑见她离去,目光又回到那朵白色的花上,轻轻一叹。

  罢了,前尘往事,莫及今宵。

  谁的罪谁去赎。

  就在這天夜裡,无妄门来了一個梁上客。

  去的是暮琴屋裡。

  是夜,虫鸣声停却时,暮琴正在屋内弹琴,只听得几点细微的破空之声,屋内的烛火顿灭,暮琴惊异起身,却是后颈一痛。

  来人点了暮琴的风府穴,见她昏睡過去,搭上了暮琴的脉。

  片刻后,這人又仔细翻看了暮琴的眼睛和口舌,遂离去了。

  但他并沒有离开山庄,反而朝着旁边的屋子轻跃而去。

  脚尖点落一片叶,他稳稳停在了屋子窗外。

  屋裡灯還亮着,有人影晃动。

  他才动了一下,屋内的人就打开了窗。

  正面相对是件很尴尬的事情,尤其是他還蒙着脸。

  也幸好蒙着脸——来人心下暗道。

  他连忙对着少年出手,少年伸手挡了一下,他便趁机驾轻功而去,消失在了少年眼前。

  玲珑立刻出门左右望了一圈,但四周已是无比寂静,连风声都沒有了。

  又走了几步,方才抓住一缕风,风說了两句话,于是玲珑转头望向暮琴住处方向,疾步而行。

  玲珑将暮琴扶起,放在榻上,然后将屋内的灯一一点亮,再回到床前。

  思量片刻,玲珑挥袖轻轻扫過暮琴的脸。

  暮琴蹙了蹙眉,睁开眼朦朦胧胧一片,眨了好几下,床前的人才一点点清晰起来。

  是玲珑。

  她舒了一口气,又想起自己被人点了穴,急忙起身查看自己的身体。

  “他沒有做什么,你很安全。”玲珑說道。

  暮琴放下心,却沒管住嘴,调侃道:“那你呢?你不对我做些什么嗎?”

  玲珑的脸上露出微许诧异,這也算是终于出现了又一個表情。

  暮琴知道自己又說错话了,但這次着实太過尴尬,尴尬到她面上都不显尴尬,理直气壮地盯着玲珑。

  玲珑回答道:“我将你扶到了床上,唤醒了你。”

  一板一眼老实的回答,暮琴叹气又松气。

  叹他听不懂,也庆幸他沒听懂。

  “你无碍,我便回去了。”玲珑起身。

  “等等!”暮琴拉住了他。

  玲珑回头,她又松开了手,整理了表情,目光飘忽,說道:“我有点害怕。”

  “找人陪你。”他說道。

  “那你不行嗎?”她睁大眼睛直直望向他眼裡。

  玲珑垂眸,复又抬眸,回答:“可以。”

  暮琴喜不自禁地笑了。

  遂下了床走到床边。

  “你不睡觉嗎?”玲珑见她下床,问道。

  暮琴边走边摆手,哎呀道:“時間還早,我弹会儿琴,你陪着我就行。”

  两人入座后,暮琴看了玲珑一眼,用心抚琴。

  悠扬的琴声让玲珑的目光都放在了暮琴身上,暮琴的琴技,玲珑不知道算不算好,他毕竟沒有听過其他人弹琴,但暮琴的琴声让他的思绪又飘回了回乌,想起回乌的一草一木,听见窗外的风像個小姑娘一样一跳一跃地唱着歌行過,烛火和月光融在一起,将屋子染出了奇异的香与色。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玲珑突然想起今天看的一本书裡這样一句话,忽然觉得整個场景說不出的美好。

  “静御……”他呢喃道。

  暮琴于是停了弦,挑眉问他:“你說什么?”

  “我想到给我的花取什么名字了。”他回答。

  “什么名字?”暮琴不由追问道。

  于是玲珑那张总是淡淡情绪的脸上,终于漾开了一個第一次被暮琴正面看见的泛着星光的笑容,他說:“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我的花,就叫静御。”

  說完,却见手按着琴弦的姑娘,突然红了脸,比白日裡那次還要明显,脸红到了耳后根,像被煮熟了一般。

  這人也太好看了些……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說的……可是她嗎?

  此夜无眠。

  翌日,元骁带着神医河阴回了师门。

  彼时玲珑正在陪暮琴煎茶,见元骁来了,起身相迎。

  “暮琴丫头气色不错啊!”在元骁身后的河阴笑眯眯地說道。

  玲珑這才看清楚這神医河阴,身量与元骁相仿,鹤发童颜,看起来是個很精神的老爷爷。

  暮琴从小诊脉都少不了要见见河阴,因而两人关系更像祖孙,彼此称呼也较亲昵。

  此时一声暮琴丫头,暮琴也是见怪不怪。

  “好了好了,先把脉吧,不然我爹這心就是放不下。”暮琴撅了噘嘴道。

  诊脉的時間并不长,玲珑待在院子裡喝着茶,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奇怪。

  一放一喝一思索,喝到第三杯的时候,三個人也从屋裡出来了。

  “放心吧,暮琴丫头沒事了,现在身体干什么都行,不過女娃到底還是要注意身体的……”

  “哎呀哎呀,您又来了,我知道了知道了!”

  玲珑神色淡淡,见河阴朝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似乎只是礼貌了一下。

  他看着河阴走過眼前,步伐是老者的步伐,身形容貌都是老者的容貌。

  玲珑闭上了眼,就是不懂這位老者……为何让她觉得哪裡别扭。

  “玲珑,我們待会儿可以出去玩啦!”暮琴挥手道,整個人更加活泼了。

  元骁看着暮琴的神情若有所思,转而远远看了玲珑一眼。

  玲珑看上去還是那個如风如云的隔世少年,无半丝烟火气。

  元骁抿唇,眼中复杂。

  玲珑走到元骁身边,问道:“這位神医,与你师门是故交嗎?”

  元骁点头:“算是故交了,听說是十几年前,在师妹出生那天,神医路過送了师妹一颗保命的丹药,這才沒让师妹早早夭折,自那以后,神医便成了常客。”

  路過?

  這么凑巧嗎?

  玲珑又问道:“那他以前呢?”

  元骁很奇怪玲珑对河阴的事這么感兴趣,但還是耐心回答道:“以前,就只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问這個做什么?”

  玲珑摇了摇头,只是眼底出现一抹深思之色。

  生从何来,又住何处,這些,元骁一点也沒提到。

  是因为他沒问所以沒有回答,還是根本沒有人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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