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5 四妹 十二 所有人都看柳氏,……
沈大河回過神就对上了母亲的视线。
那眼神中满是期待和希冀,回想曾经,爹娘对待自己确实跟亲生的无异,该宠就宠,该骂就骂。反正他沒察觉到自己不是沈家孩子。
“是。”
沈母松了口气,又看向了蒋家人,主要是看蒋满仓:“這孩子是你们蒋家血脉,如今将小妹嫁過来,咱们就又成了一家人。我想不明白你们拒绝婚事的理由。”
說着,她看向楚云梨:“小妹,咱们之间有一段母女缘分,无论是以前還是以后,我都一直把你当做女儿。你放心,嫁過来之后绝对不会有人欺负你。”
楚云梨看向沈大河:“這不是我想不想嫁,而是沈大河不想娶。”
沈大河察觉到她的视线,往后退了一步。
知道蒋小妹有十两银子的陪嫁时,他确实改了主意。但此刻,真正对上她威胁的目光,他又不敢了。
有银子拿,也得有命花呀。
“我不娶。”
沈母皱眉:“大河,听话。”
“娘,您要是真心疼儿子,就拒了這门亲事。”沈大河转身:“婚事不成,蒋家的事也与我无关。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着就要跑。
沈父一把将儿子拽住,低声在他耳边道:“娶了小妹,你這辈子能占许多便宜。她不是孤女,人家有亲人的。总之,她认亲后,你再想娶這個姑娘简直是白日做梦。”
闻言,沈大河一脸惊讶。
沈父强调:“我活了半辈子,只得你這一個孩子,绝对不会害你。听我的!别急着走,站到一旁去等我們商量婚事。”他回头看了一眼蒋家众人:“她也会帮你的。”
指的是柳氏。
一群人沒有人问及蒋小妹的真正身世,楚云梨却不容允许他们糊弄過去:“那我爹娘是谁?”
柳氏摇头。
其他人一点反应都沒给。
楚云梨颔首:“沒人知道是吧?”她走到篱笆墙旁边,冲着外头的人喊:“大家知不知道十五年前谁家丢孩子到村头了?我是那個孩子……”
“你住口。”柳氏气急败坏:“我們家养你多年,你却跑去认亲,简直忘恩负义,就是個白眼狼……”
“养我?”楚云梨沉声道:“我再提醒一句,過去那些年裡,我从能干活开始,就沒有歇過一天。蒋家只是给了我一口饭吃,真正算起来,咱们应该两不相欠。還有,你儿子跑到沈家去過好日子,所有人都以为野种是我!”
說到這裡,她声音加重:“是我替你儿子挡了许多非议,你们欠了我才对。”
“若不是表妹抱你回来,你早已冷死了。”柳氏板着脸:“养你一场,不管怎么算,我們都不欠你的。你只答应了這门婚事,好生给大河做媳妇,我就不要你报答养育之情。”
“我不。”楚云梨微微仰着下巴:“从今儿起,我不做蒋家女,也不做沈家妇,谁都别想勉强我!”
她转身往外走,柳氏急了,一把家人拽住。
“撒手!”楚云梨回头,似笑非笑地道:“不松手,你会后悔的哦。”
柳氏一脸不信。
楚云梨目光落在摇摇欲坠的蒋文草身上:“我的东西就那么好,从小到大,但凡我喜歡的,你都要夺走。就算是未婚夫,你也要先啃一口,好不好啃?味道如何?”
闻言,柳氏微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說了什么,下意识转头去看女儿。
沈家夫妻脸色都变了,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面面相觑。
蒋满仓先是惊讶,随即大怒:“小草!”
蒋文草吓一跳,缓缓滑落在地。
看到這样的女儿,蒋满仓都不用问,就知道小妹說的是真的。气得七窍生烟,怒斥:“柳氏,你干的好事。”
他越想越气,手裡的刀直接就飞了出来。
柳氏忙不迭闪躲,可還是沒来得及,刀从她手臂边上飞過,带出了一抹血光。乡下妇人很少受這种外伤,当即急忙捂住手臂。
蒋满仓气得胸口起伏。
蒋满华脸色也不太好:“小妹,你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止?”
“這话好笑得很,我阻止了啊。”楚云梨振振有词:“姐妹共侍一夫,笑也要笑死人了。本来咱们家一女侍二夫已经是笑话。一开始我就不愿意嫁去沈家,后来知道這事后更不答应。可你们非要逼我,都觉得這是好亲事。”
柳氏不知是痛的還是气的,浑身都在哆嗦:“那你为何不說实话?”
“這又不是什么好事,有什么好說的?”楚云梨冷笑一声:“她蒋文草非要跟沈大河勾勾缠缠,并非是想嫁给他,不過是想气我而已。只要這门婚事取消了,她就不会和沈大河来往,可你非不愿意。实话說,如果你一开始听我的拒绝了這门婚事,她也不会……”
柳氏听不下去了。
這事归根结底,不是小草的不对。她和沈大河之间相差三四岁呢,這分明是她故意勾引。她脑子裡嗡的一声,气得失了理智,扑過去狠狠一巴掌甩在了蒋文草脸上。
蒋文草被這一巴掌打得回了神,尖叫着道:“我沒有和他在一起。”
楚云梨随口道:“骗鬼呢?你们俩私底下去,外头转悠也不是一两回。”
蒋文草瞪着她,强调:“只是走一走而已。”
对上她凶狠的眼神,楚云梨哼了一声,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见状,蒋文草羞愤不已,质问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知道我們的关系,故意不提醒,故意看我笑话……”
柳氏也瞪了過来,楚云梨只觉得好笑:“也沒人跟我說沈大河是蒋家孩子啊,他這些年肆意得很,我却成了野种。要知道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弟,我再怎么恨,也会提醒的。”
事情掰扯到這裡,几乎所有的错事都是柳氏做的。她悄悄换了孩子,又养歪了女儿,才弄成了现在這样。
蒋满华忍无可忍,上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柳氏身上到处都是伤,這事沉甸甸的压在心头,挨了這一下,她再也受不住,整個跌坐在地上。眼神茫然地到处乱看,最后落到了自己亲二哥脸上。看清面前的人,她突然眼睛一亮:“都怪我二哥,当初是他让我家孩子送走的。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有换孩子的念头。”
柳二哥只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他愤然道:“我說孩子生下来会让人笑话一辈子,让你趁早抱出去。连抱养孩子的人家都已经选好了,你自己舍不得,当时還把我臭骂一顿……我就不该管你的事。往后好自为之,逢年過节也不用来往了。”
他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都做了祖父,可不能连累儿孙的名声,再者說了,這事儿确实跟他沒关系嘛。
說完,拂袖而去。
当年柳二哥会来劝,是跟柳大哥商量過了的。他也认为這孩子不能留在蒋家,就当他夭折了最好。结果,小妹私底下搞出了這么多事。当即也說了同样的话,不理会蒋文树的叫喊,转身就走。
院子裡气氛凝滞,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动静声响。
蒋文草小声哭着道:“我和大和之间真的沒什么,就是出去走了走。哪怕有些亲近,落在姐弟之间也不過分。”
沈大河忙不迭点头:“真的真的,我就牵了一下小草姐姐的手……”
不說這话還好。他一开口,所有人都瞪了過来。
不知道是姐弟之前,两人可什么关系都沒有,就是普通的男女。他跑去牵一個有夫之妇的手,哪裡像是好人?
還有,蒋文草已经嫁为人妇,就和一個小自己几岁的弟弟這样亲近,算什么事?
方才蒋家出事,蒋文草听說這件事情后就跑了過来,也沒来得及跟婆家交代两句。而杨家人得知亲家院子裡出事,无论如何也是要来看一看的。杨母想到亲家刚回来,便想让儿子表现一番,特意派人去将出门不久的儿子追了回来。
此时杨三楂一脸恍惚,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也就是說,他媳妇跑去跟一個年轻男人亲近……哪怕這人是妻弟,算是闹了乌龙。但媳妇不忠于他是事实!
杨母推了一把儿子。在她看来,蒋满仓再会赚银子,蒋家再富裕,這样的儿媳還是不能要了的。
直白点說,蒋家還沒有富裕到让她忽略儿媳跑去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的地步。
杨三楂回神,对上母亲眼神,就知道了母亲的意思。
本来母亲对他们成亲三年還沒有喜信之事不满,不止一次扬言要休了小草。当然了,那时候都是口花花,并不是真的想休。但今天母亲是真的有了這個想法。
跟杨家人站在一起的可不止一两個人,不用半天,這事就会传遍整個村裡。杨家丢不起這人,杨三楂也自觉忍够了:“小草,稍后你去杨家将你的嫁妆收拾一下,回头找個好人嫁了吧。”
蒋文草瞪大了眼:“三楂,你說什么?”
她又沒真的打上与沈大河之间有什么,在她眼中,那就是個不懂事的混混,会与他来往,纯属是想气小妹。
她确实想让小妹生气,但也沒打算搭上自己。她缓了缓面色:“三楂,我和他之间真的沒什么,就是走了走。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的。”她抬起四指:“我蒋文草要是和沈大河之间不清不楚,或是打算和他不清不楚,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說這话时,连個磕巴都沒打,因为她心裡确实是這么想的。
杨三楂长相好,每個月都有工钱拿回来。夫妻虽然时常吵闹,但多半都是因为柳氏的名声,是她自己心裡别扭而生气,杨三楂還每次都哄她,跟她道歉。两人成亲三年沒孩子,长辈不停地催促,他每次都帮她說话,对于婆婆某一些太過分的偏方,她還沒开口,他就已经帮她拒了。甚至有一次還直接将婆婆求来的药丢进了茅坑。這样的男人,在村裡已经很不错了。
她和沈大河来往,就是想让小妹生气,又不是真的打算不過了跑去跟沈大河做夫妻。
杨三楂看媳妇說得认真,恍惚了一瞬。這可是毒誓,应该是真的。
但是……他左右看了看,這么多人在呢,出了這种事,两人還继续做夫妻,往后村裡人会怎么看他,不得說他是软蛋?又会怎么看杨家?
“算了,沒有就沒有吧!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這些年为了孩子也吃了不少苦。那大夫都說,有些男女凑在一起半辈子就是不能有孩子,但如果分开另找他人,很快就会有各自的孩子。”杨三楂摆摆手:“就当是我二人缘分不到。回头你找個良人,生三两個孩子,安稳過下半生吧。”
语罢,再不理会周围人的话,抬步就走。
蒋文草拔腿追了上去,刚到门口,就被杨母一把拽住:“你這人,還追上去做甚,别祸害我儿子了。”
“我沒有要和沈大河那什么!”蒋文草急得直跺脚。
杨母冷哼:“這话我信。沈大河那就是個半大孩子,在外名声也不好,你得多瞎才会看上他?”
闻言,蒋文草面色一喜:“娘,既然你信,倒是让我去追三楂啊。”
她想跑,杨母死死拽住她不松手:“不行。你沒水性杨花,但你心眼不好。之前咱们都不知道小妹的身世,她和你是亲生姐妹,再怎么讨厌她,你都不应该干出這种缺德事。”說到這裡,她面色愈发冷:“姑娘家一生在娘家就十几年,在婆家得几十年。嫁不到对的人,等于被毁了一生。姐妹之间到底得有多大的仇怨,非得要毁你妹妹?”
耽搁這么一会儿,杨三楂已经跑沒影了,蒋文草眼睁睁看他消失,气得眼泪直掉,跺脚道:“小妹让我們一家子被人笑话,我不该恨嗎?”
“让你们一家子沦为笑话的不是小妹。”杨母不想多言,丢开她道:“现在我也不是你婆婆了,沒有教你的责任,歪不歪的,也不关我事。”
說着,也转身离开。她得去把儿子找回来,别一时冲动跑去寻了短见,为這么一個女人,实在不值得。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杨母的话有道理,蒋文草那就是心眼坏!
院子裡安安静静,围观的人渐渐散去。
楚云梨缓缓离开。
柳氏根本就不敢抬头,见状出声道:“你站住。”
“我不是你女儿,又不欠你的,不可能再留下。”楚云梨头也不回。
“不欠?”柳氏气得尖叫:“你让我們一家子被人笑话,闹了個天翻地覆就想走,做梦!你是我养大的,就算是我掐死你,那也是该的。”
楚云梨扬眉:“那你来掐啊!”
柳氏肚子疼,手也疼,脸上還挨了巴掌。沒什么力气,她目光从院子裡众人脸上一一扫過,最后落在大女儿身上:“打她!”
蒋文草起身,气势汹汹上前。
她還沒出手,楚云梨已经率先一巴掌甩了過去。
蒋文草捂着脸,满眼不可置信:“你打我?”
“有什么好惊讶的?”楚云梨满脸讥讽:“从小到大,你打我的次数少了?以前你是我姐姐,就算不讲道理,也当你是教我规矩了,可你都不是了,当然要打回来。”
柳氏见状,就要上前帮忙。
蒋满仓看得心头火起:“够了!”
這一声嗓门极大,吼得柳氏耳边嗡嗡的。
“還要闹到什么时候,還嫌不够丢脸?”他怒斥:“小草,把门关上。”
楚云梨抬步就走。
蒋满仓皱眉:“小妹,你先留下,就算要走,也要說清楚。”
院子门关上,所有人都站到了屋檐下。
周氏早就有事想麻烦人帮忙了,可外头一直闹哄哄的,眼看终于安静下来。她扬声喊:“宝他爹,你快来。”
蒋文树飞快過去。
柳氏下意识吩咐:“小妹,你去瞧瞧。”
话音落下,就对上了便宜女儿嘲讽的目光。
楚云梨出言讥讽:“還当我是任你使唤的小丫头呢,不干!”
柳氏一开始的冲动過后,理智回归,還是想和這丫头搞好关系,缓和了面色道:“我养你一场,相处多年,也算有几分情分。你别這么甩脸子,刚才那话不是吓唬你,如果不是表妹将你从草中抱回来,你早就死了。”
“死了也是我的命,好過被蒋家虐待多年還要被你嫁给一個混混。”楚云梨故意道:“那蒋文草处处针对,故意不让我好過……”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此事,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住口!”蒋文草满脸癫狂:“我們夫妻都被你闹失和了,你還要如何?”
“那哪是我闹的,不是你自找的嗎?”楚云梨振振有词:“是我让你勾引沈大河,我让你跟他不清不楚的?亲姐弟呢……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怕是几十年之后村裡都還有人笑话。”
听了這番话,蒋文草又羞又愤,简直恨不能去死,但她又舍不得死,扭头怒瞪母亲:“都怪你。好好的换什么孩子?换了好歹也告诉我一声啊,弄成這样,以后我怎么见人?三楂都不要我了……呜呜呜……”
她趴在桌上,哭得伤心至极。
柳氏张了张口,想要安慰。真的,她不觉得换孩子是错。
在那样情形下出生的孩子,注定要被人耻笑。她才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那番罪。果然,小妹在村裡一直就沒抬起头過,别人家的红白喜事,都沒人愿意跟她坐一桌。同龄人也不肯跟她玩。
相比之下,沈大河就好多了,整日招猫逗狗,从村头玩到村尾。偶尔做了過分的事,别人看到他是沈家独子,都不会跟他太過计较……如果沈大河在蒋家做這些事,怕是早就被人指着脸骂了。
“還好意思哭。”蒋满华嘲讽道:“如果不是你样样都想跟小妹争,也不会落到這般地步。”
這是事实。
蒋文草哭哭啼啼:“爹,你看他!他们都欺负你闺女,为何你還不把這样的人赶走?”
蒋满华哼了一声:“這些年我可沒有白住,想要我走,拿银子来。”
提起银子,一家子忽然就想起来了被小妹糟蹋的十两银子,那可不是一笔小数。如果小妹是自家的人,他们除了生气,毫无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但小妹都是自家的人。她一個寄人篱下的孤女,凭什么花掉這么多的银子?
柳氏反应最快,道:“你得還银子!”
“沒有。”楚云梨一脸无赖模样。
柳氏:“……”
“還不起,那你就先帮家裡干活,做工抵债!”
楚云梨似笑非笑:“你确定?话說,你這么急着将我定给沈大河,真的只是因为想分十两银子给他?”
当然還有其他的原因,柳氏不想多說,只道:“是!”
“那也不用這么急呀。”楚云梨好奇:“方才你說不知道我爹娘是谁?真不知么?”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柳氏。
柳氏咬牙:“不知。”
楚云梨颔首:“我给過你机会的,本来還想着多年母女情分,你到底养我一场。如果說了实话,我就原谅你。日后有能力也会奉养你终老。结果你非奔着跟我断绝关系,那好吧。”
她起身:“银子呢,我已经花了。還不出来,日后我爹娘上门认亲,让他们還吧。饿了,谁做饭?”
蒋家人:“……”
出了這种事,除了屋裡襁褓中那個未满月的孩子,谁還有心思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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