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九章
皇甫容看着遠去的馬車怔怔出神。
竇宸叫了他幾聲，他只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他往回走,一腳快踏進莊子大門,又收了回來,轉向往外走去。
竇宸讓其他人回去，他一個人跟了上去。
皇甫容分心在想事情，幾次差點撞到樹上，要不是竇宸眼疾手快,他腦門上不知道要撞幾回了。
竇宸拉着他走到溪邊,尋了塊乾淨的大青石坐下。
皇甫容隨手撿了一根枯樹枝,聽着溪水潺潺的聲音,有一下沒一下在地上划着。
他在想魏允中和王良嬪說的話,一個是“燕卑使者進京了”,另一個是“燕卑使者已經進京了”,爲什麼魏大郎和李德妃要讓魏允中和王良嬪捎這句話給他？他們捎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是讓他小心燕卑使者？還是說燕卑使者這次來泱國和他有關？
是了，必定是有關的，不然爲什麼要特意說這句話給他聽？
可是,在哪裏有關係呢？
皇甫容閉上眼睛細細的回想前世今生所有和燕卑有關的事情,一點一滴都仔細推敲,生怕有所遺漏。
王熾說燕卑的使者叫做烏哈木,四十三歲,面紅長臉山羊鬚，從冬月入京，到現在還沒有見到過皇上，因爲萬順帝身體抱恙。這自然是藉口，萬順帝身體很好，他昨天還見了王良嬪，只不過因爲閔家的事，萬順帝有些遷怒。不管閔家是燕卑族的奸細，還是閔家和燕卑族的奸細勾結在一起，這都是萬順帝不能容忍的事情。
這個烏哈木既然在薰風城住了一個月，那他肯定也聽說了閔家的事，知道萬順帝現在十分厭惡聽見燕卑兩個字。爲什麼他不回燕卑呢？等萬順帝所消了，明年再來，不是很好嗎？
不走，一定是有事。
和他有關，而且要越快越好……會是什麼事呢？
今年是萬順二十二年，上一世，這一年燕卑好像沒出過什麼大事……這一世和上一世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嗎？
皇甫容手上動作一停。
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假如是這個人，那能說的通了。
“竇七郎！”皇甫容叫了一聲。
“打算怎麼做？”竇宸比他只晚一步，但也想到了一個人。
“立刻去查一下布駿在哪兒？還有燕卑發生了什麼事？越詳細越好，最遲三天，我要結果。”
皇甫真走進屋裏，身上還帶着寒冷的氣息。
燒的滾熱的地龍把整個屋子都烘的溫暖如春，桌上、几上都擺着應季的鮮花，嬌軟動人。
皇甫容裹着被子在和竇宸下棋，兩個人都十分認真，聽見小松子說秦王殿下來了，也只是擡頭看了一眼，竇宸淡淡點了個頭，皇甫容吩咐道：“去給秦王殿下拿碗熱薑湯來。”
小松子應着下去了。
皇甫真上前，站在皇甫容身邊看了會兒，笑笑，也不出聲，走到桌邊，拿了個乾淨杯子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兩口。
陌香送了一份剛出鍋的熱點心，糖心餡的，皇甫真着茶吃了兩塊，讚道：“味道不錯。”
等喝了薑湯，又看完了兩則奇聞異事錄上的小故事，那邊兩人的棋才下完。
“誰贏了？”皇甫真問。
“我跟他的棋藝差不了多少，半斤八兩的區別，這一局他僥倖贏了，上一局是我贏的。”皇甫容笑着道，輸了棋也不見惱怒不甘。
皇甫真看他這副樣子，雖然也計較輸贏，但贏了不會得意忘形，輸了也不會垂頭喪氣，頗有些榮辱不驚的味道。
“你上回讓我帶給母妃的點心，母妃嚐了也覺得好，說你這裏養了幾個會做喫食的宮女，她眼紅着呢。”皇甫真笑着道。
“淑妃娘娘自己做的喫食是最好喫的，我這兩個小宮女算得了什麼？”皇甫容淨了手，也拈了一塊點心，細嚼慢嚥的吃了。
“還喫麼？”皇甫真問他。
皇甫容道：“不吃了。九皇兄是從宮裏過來的？父皇的身體可好些了？聽說這次又是頭疼？”
皇甫真笑道：“你聽誰說的？”
皇甫容也笑道：“還能是誰？魏允中唄。他那點傷一養好，恨不得上竄下跳，年末魏先生也忙，有時候一個看不住，他能溜出來。京裏宮裏大小的事兒，沒有他不知道的。只要他過來，我算不問，他也能倒個七七八八。”
皇甫真笑了笑，道：“父皇沒事的，都是小病，太醫開兩副藥好了。”
皇甫容道：“那好，父皇身體安康，我放心了。九皇兄，父皇有說什麼時候接我回去嗎？”
皇甫真道：“着急了？離過年還有幾天，父皇肯定會讓你回去的。”
皇甫容又問道：“那個燕卑使者還沒回燕卑？”
皇甫真道：“沒呢。看他那樣子，今年過年要留在泱國了。”
皇甫容道：“這人可真奇怪，連過年都不回家，也不知道他圖什麼？”
皇甫真道：“等過了年，父皇心情好些，大概會見他了。”
臘月二十八，宮裏傳來旨意，十六皇子禁足期間表現良好，特允准提前回宮。
要回宮了，客院的太監宮女都十分高興，連忙收拾東西，該打包的打包，該裝箱的裝箱，半天功夫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了。
宋漁帶着溫泉山莊的下人一起到門外替他送行。
皇甫容像個正常的孩子那樣，掀了車窗簾子，朝宋漁等人揮了揮手，半含着淚辭別了諸人。
放下車窗簾子，他長長出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再睜開，是一片清澈明亮。
榮和宮，我回來了。
回到榮和宮的第一天晚上，皇甫容又做了噩夢，醒來後看着冰冷冷的寢殿，呆呆的坐到了天亮。
竇宸依然和以前一樣，早上晚上出去練武，不過白天留在宮裏的時候明顯比以前少了，有時候一天都見不到人影，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皇甫容去乾清宮請安，遠遠的見過一次聞人雪，清清瘦瘦的，只看了他一眼走了。
過了年，皇甫容十三歲了。
正如皇甫真所言，萬順帝過完年後，心情漸漸好轉，二月初宣召了燕卑族的使者烏哈木入宮覲見，聽完烏哈木洋洋灑灑的一篇恭維賀詞，還好心情的賞了許多玉器珠寶。
二月初十，東南邊域來信，說五族動亂，內戰打的不可開交，似有外延的趨勢。
二月十五，烏哈木收到驛站來信，匆匆忙忙的進了宮謁見萬順帝。
二月十五日晚，皇甫容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上面只寫了兩個字，“可去”。
二月十六，萬順帝在早朝宣佈，任皇甫容爲泱國使者，出使燕卑，五日後立即動身。
二月二十一，皇甫容帶着竇宸幾人，還有五十餘人的護兵，從都城薰風出發，一路直奔燕卑。
三年後——
這幾天燕卑人的臉上都帶着笑意，到處紅紅的一片，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大叔，問一下，這裏這麼熱鬧，是有什麼喜事嗎？”一個臉上滿是灰塵的少年，用着流利的燕卑族語和一個燕卑漢子交談。
“你是外族來的吧？”燕卑漢子看上去比較親和，人也還算熱情。
“是的，我是跟着商隊從西落過來的。”那少年露齒一笑，清稚中透着幾分人畜無害的溫潤。
“原來是商隊的人！”燕卑漢子和藹的道：“告訴你們也無妨，今天是我們少族長布駿成親的大喜日子，我們燕卑族要有少族長夫人了！按照風俗，我們這裏要擺宴慶賀三天，無論是誰，只要是路過的客人，都可以來參加我們少族長的婚禮！”
“那可真是大喜事！”少年眼睛閃閃，笑的真心實意。
燕卑漢子對這少年更生好感，“我們這裏婚宴是晚上舉行，小哥也來喝杯喜酒吧！”
“一定一定，多謝大叔！”少年揮手和那漢子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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