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夫
“啓稟宗主,仙洲四處都沒能尋到晏炘蹤跡,他恐怕——已經逃了。”
道霄宗已經近百年沒有出現過魔族細作,負責排查魔氣的守仙堂弟子賦閒已久,得知晏炘極有可能是魔修時,這羣熱血未消的弟子們很快四散開來,向仙洲各個方位飛去。
玄夜無雲,皓月當空,凌空飛馳的道道劍光如流星,勾出一簇簇燦光。
然而從最初的壯志躊躇,到如今的膽戰心驚,也纔不過將近一個時辰。
晏炘的確與魔族有染,可人卻已經逃了。
若是追究,守仙堂衆人難逃看管不力、疏忽職守的罪責。
前來彙報的弟子弓着腰,頭顱低垂,全然不敢擡頭看秦補拙。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瞥一眼一旁的宗照錦,對方卻也是沉着臉,神思不屬的模樣。
“罷了。”將手中的凝魂珠碾成齏粉,秦補拙平靜道:“他既有凝魂珠此等邪物,能瞬息逃脫也不是異事。”
“即日起,道霄宗上下叄千弟子,凡進出仙洲者,皆需燃牽魔引以證清白。”
他冷着臉,將劍刃抹於手心,鮮紅的血液汩汩流出,銀色劍身卻不染一絲血色,如痛飲人血的惡魔。
在場弟子早就聽聞無情道兇悍非常,卻也未曾見過此等邪門的場面,紛紛屏氣吞聲,繃緊身體不敢言語。
飲足鮮血的斷天劍被秦補拙覆手送出,繞着仙洲四面急速飛過,發出破風之聲,織出一面蛛網般的結界。
不消片刻,這驚悚的血色結界便融於沉沉夜空中,隱匿無形。
“若遇含魔氣者,當場誅殺。”
懲戒堂弟子剛解開束在唐嵶川腕上的鎖鏈,他整個人便軟趴趴地倒了下來,任薇“誒”了一聲,匆忙上前接住。
“你還好吧?沒有力氣了嗎?”
自相識以來,他旁觀過任薇和不少人的親密相處。
與她肌膚相觸,這居然是第一次。
“你放心,師尊已經查到晏炘頭上了。”她撐着他的臂膀,只是撇過頭,便與他離得極近,呼吸交融。
即便是極其不情願地短暫擡起眼睫,唐嵶川也能夠看清她額前微亂的髮絲,笑時脣邊的細小弧度,以及——
那雙明亮含情的眼睛。
心頭一燙,他呼吸略微急促,並沒有答話。
直到被任薇攬着送回了住處,他都沒有再看她一眼。
“你也受了些傷,接下來要好好休息,”任薇將他扶到牀榻上,解下力氣似地拍了拍手,叉着腰道:“我就不打擾啦。”
“你的目的是什麼?”
他的聲音不大,夾雜着虛弱的氣聲,顯得更不真切,任薇行至門口,聽見他這一聲,便又回過頭疑惑道:
“你說什麼?”
泠泠月光,落於她眼中,霧水飄搖,縈繞在她周身。
流風迴雪,身姿窈窕。
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初見時,她還是個嬌滴滴的閨閣女子,如今,她已經成長爲能夠打敗他的金丹期劍修。
含睇凝笑間,端的是一派少年意氣。
強壓住心中悸動,唐嵶川眉頭擰起,惡狠狠道:“你是如何得到凝魂珠的,目的又是什麼?”
“你不裝正道修士了?”任薇並未回答他,反而坐到了桌前,含笑望着他。
“你連凝魂珠都能弄到手,還特意借我演了一臺嫁禍戲碼。在你面前,我還有掩飾的必要?”
“確實,我的確知道你和晏炘的身份。凝魂珠是我從他那裏偷來的,至於目的嘛——”
任薇眨了眨眼,“只是爲了救你。”
“反正你和那個晏炘是敵對陣營,我這一招,既能把他趕出道霄宗,又能替你渡過危機,不是一舉兩得嘛。”
她繞了繞垂在耳邊的髮絲,露出一個分外甜美的笑容來:“我是不是很厲害?”
唐嵶川不爲所動,繃着臉道:“那你又爲什麼要幫我?”
“宗門大比那日——”他冷嗤一聲,“你我二人可是不死不休。”
回想起任薇特意激怒他的那句話,唐嵶川的眸色又冷了幾分。他語調低沉,在“不死不休”四個字上更是咄咄逼人,一字一斷。
“你別這麼記仇呀,”任薇站起身,在房中踱着步,“我那是爲了獲勝才兇猛了點。”
“再說了,我知道這麼多,卻沒有揭發你,已經很夠意思了吧。”
這看似溫和實則威脅的話語,令唐嵶川下意識皺了皺眉。
明明只是一介凡人,不僅惹得書瓊這等精怪爲她捨生赴死,還知曉他隱祕的過往和身份,修行上更是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很顯然,任薇有着不可告人的祕密。
但比起探索對方的祕密兩相挾持,唐嵶川更習慣殺人滅口。
體內魔丹已恢復大半,他暗地醞釀,卻在掌風掃出的剎那口吐鮮血。筋骨劇痛下,他一頭栽倒在地,無法動作。
欣賞完他這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一掌,任薇輕盈地走到了他身邊,蹲下身子戳了戳他的側臉,笑道:
“我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晏炘的凝魂珠,還能不知道你的個性啊?”
“剛剛送你回來的路上,我就已經給你下了以我心血爲引的同心散,平日裏毫無影響,但若是你對我起了殺心,它便是劇毒,會使你經脈逆流,靈力潰散。”
“你到底想做什麼!”
唐嵶川只是稍稍一動,口鼻中的鮮血便橫流而出,鮮紅粘稠,啪嗒滴落在地。
任薇怎會如此擅毒?!
“都說了,只要別對我起殺心,同心散就不會有任何影響。”
任薇自懷中掏出一方素色手帕,細心地爲他擦去了掛在脣邊下頜的血漬,神色溫柔。
“我想要的很簡單。”
“我要你喜歡我,愛上我。”
月色沁染,她與他對視,目不轉睛。
唐嵶川的心臟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如孩童手中搖擺的撥浪鼓,咚咚咚響個不停,吵得他耳中一陣轟鳴。
不等他作出反應,任薇就已經掐着他的下頜,俯身輕輕吻在了他的脣畔。
這個吻帶着濃厚血腥氣,只有一絲淺淡的女兒香,細不可察。
蜻蜓點水,波紋難止。
“唐嵶川,我是爲你而來的。”
“愛上我吧。”
踏着月光,任薇回到了熹光島。
“宿主,晏炘的行爲不可預測,類似的冒險行爲,請謹慎實行。”
給自己倒了杯茶,任薇摩挲着杯沿,輕聲道:“晏炘初來乍到,發覺凝魂珠不見,又聽聞宗中抓捕的風聲,即刻逃竄已是上上策。”
“若是成功逃了,便是現在這樣,無可對證,唐嵶川的嫌疑得以洗清。”
“若是沒能逃掉,鬼蜮不比魔修,他們身上魔氣更濃,憑道霄宗修士的能力,必定能夠確認他的身份,必是一死。”
“哪怕他想要供出唐嵶川,有‘意圖以凝魂珠奪舍’在前,秦補拙恐怕也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說辭,唐嵶川只要多回寰兩句,脫身便不是問題。”
“……”
從通過系統得知了晏炘懷有凝魂珠,再到藉着系統的隱身功能偷走凝魂珠,整個過程不到半小時。
系統倒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裏,任薇已經考慮到了全局。
它沉默半晌,還是機械地重複了一句:“若有下次,宿主最好還是能叄思而行。”
任薇走後,唐嵶川癱坐在牀,怔愣地撫摸着脣瓣,目光空空。
即便不願承認——
對於任薇,他確實有着極強的好奇心。這種好奇是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是費盡心力抑制後又掙脫而出的慾望。
這其中是否有他的放任?
他亦無從得知。
還未深思,篤篤敲門聲響起,唐嵶川斂了神色,輕咳道:“屋外何人?”
“唐師弟可還好?”宗照錦的聲音隔着門紗傳來,霧濛濛的,“方便的話,我可以進來嗎?”
“宗師兄請進。”
唐嵶川打開門,撫着肩頭傷口,臉色蒼白,似乎是虛弱到了極致。
嘴上關心他的傷勢,然而進門後,宗照錦第一件事卻是環顧四周。
“薇薇剛走吧?”他笑着。
身爲宗主首徒,宗照錦蓮身佛心,臉上向來都是掛着和煦的微笑。
可此時,這笑容卻莫名刺眼。
思及他和任薇的親密,唐嵶川神色不變,垂眸道:“正是,任姑娘見我不利於行,便將我送了回來。”
高挑纖細,妙有姿容。
任薇喜歡的,便是這種皮囊嗎?
收回端詳的目光,宗照錦面上笑容更甚,說出來的話卻分外冰冷。
“她說的喜歡,都不是真的。”
心頭一跳,唐嵶川強拉起一絲笑容,佯裝不知:“宗師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提醒你,”宗照錦轉過身,微微眯起眼睛,難得顯露出幾分睥睨的神色,“薇薇不會真的愛上你。”
“她或許是對你起了一點興趣,但這興趣很快就會消散,你根本留不住她。”
“她口中的喜歡,她所說的愛,都是安撫獵物的幻毒。”
“而你——更是絕不會成爲她的唯一。”
這番話,看似說給唐嵶川,卻也是說給宗照錦自己。
看透一切又如何,他得不到任薇的愛,只能自詡正義地勸誡他人,試圖趕走任薇身邊的其他人,好讓她不要太快厭棄自己。
衆人皆贊他光風霽月。
說到底,不過俗人而已。
聽完宗照錦這一番話,血液好似都凝固,唐嵶川恍然恢復了清醒。
他說的沒錯。
任薇滿口謊言,心狠手辣,偏偏最會勾人。
魅力一詞頗爲玄妙,它是超脫於皮囊之外的,純粹的吸引力。而任薇,恰恰就具有令人神魂顛倒的魅力。
若是旁人,得了她的嫣然一笑,恐怕會在瞬間忘乎所以,沾沾自喜地變成她的裙下之臣,再瘋狗似的祈求她的一絲憐愛。
唐嵶川最應該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她能夠毅然決然拋棄爲她生爲她死的書瓊,能夠勾到季祉辰後又搭上宗照錦,能夠在激怒重傷他之後獻出一枚輕吻。
她絕不是一個會輕易給出真心的良人。
可此時看着宗照錦的模樣,唐嵶川卻忍不住刺道:“宗師兄會這樣說,是因爲已經被她厭倦了嗎?”
“既然薇薇是這樣的個性,我們難道不應該各憑本事,奪得她的芳心嗎?”
“像宗師兄這樣,背地裏說這些話——”
他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倒真像個妒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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