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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孟玉杵在原地瞠目結舌,任薇咬着脣,可憐巴巴地求救:“她們這樣我動彈不了,夫君快救我出來!”
“啊,啊,我這就來。”
原來只是爲了讓她動彈不得,他還以爲……孟玉晃着頭,試圖把腦中驚世駭俗的猜測甩出去,同時伸手去拉任薇。
然而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在他碰上任薇手臂時,這幾個女人怒氣更甚了。被她們這可怖的目光鎖定,孟玉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菿璉載渞蕟站閱讀丆迷潞:ρгρм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把任薇拽出來後,他轉身就想帶人走。然而任薇也是個硬茬,明明方纔都落於下風了,臨出門,還要扒在門框上大喊一聲:
“給我等着,我明天再來收拾你們!”
今明凌也不甘示弱:“等就等,你明天要是不來我吃了你!”
武招財更是攬起袖子向前走了兩步,嚇得一旁的孟石抱着頭連連後退。
生怕幾個女人又廝打起來,孟玉只好把任薇攔腰抗在肩上往外跑:“我說姑奶奶你就別再惹事了!”
折騰完回房,天色墨黑,月色淺淡。整座寨子都陷入了沉睡中,只有不遠處的哨塔上幾點火光跳躍,搖搖曳曳,如黑夜的眼睛,窺探着一切。
秋風和煦,暖光融人,孟玉坐在前弦獨自駕着馬車,困得眼皮打架。
“夫君!”
車簾被猛地掀開,任薇探出頭,“既然我們都要去潭州了,不如置辦些紅布酒燭,再不濟這幾天也得把喜宴給辦了——誒?”
“夫君你昨晚沒睡好嗎?”她伸手戳了戳孟玉的臉,語氣天真而疑惑。
日光正好,自林間碎隙中漏下,落在任薇臉上,將她含笑的雙眸映得更爲透亮。
不說還好,一說孟玉心情更糟。
昨夜他擔心任大花**大發扒他衣服,一直心神不寧沒能睡着,早上起來渾身痠痛,現在還得任勞任怨地給她當車伕。
反觀任大花,一覺睡到天亮,面色紅潤,精神飽滿,甚至拖拖拉拉不肯起牀。
又是被強搶爲夫,又是被奴役。
當山賊當到他這個份上,真是有夠丟臉。
眉心突突直跳,孟玉抖了抖手上的繮繩,不耐道:“搞這些花裏胡哨的幹什麼,正事要緊。”
“我們的婚事不算正事嗎?”她抱着手臂,怒目而視:“我就知道你們這些負心漢都是隻貪圖我的錢財!”
“呵,不圖你錢財,還能圖你什麼?”本就沒睡好,又被她吼了一嗓子,孟玉耳膜生痛,心中更是不快,翻了個白眼,“難不成圖你的美貌?”
任薇笑眯眯道:“說不定我其實是個美人,只是被神仙施了法,所以看起來普通。”
孟玉面如死魚:“大白天的就別做夢了。”
“你這有眼無珠的土匪!”
做了個鬼臉,在孟玉回頭的剎那,任薇立馬甩下簾子,再沒了動靜。
他是土匪,那她還強搶土匪呢。
腹誹兩句,孟玉也不在乎任薇有什麼反應,他樂得清閒,一心駕着馬車往潭州趕去。
據大哥說,如今正是奪權的關鍵時期,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而猛虎寨又恰是朝廷的眼中釘,兩派人士都期待攬下除去匪賊這一功勳。因此,寨子衆人進出潭州都需要謹慎萬分。
孟玉謹記他的囑託,進城之後片刻不停直奔錢莊而去。
直到錢莊夥計把銀子都搬上馬車後,他纔有閒心去看蹲在馬車邊發呆的任薇。
順着她的視線,對面成衣鋪子裏火紅的嫁衣映入眼簾。
攜帶的錢財太多,即便是事先準備好了假身份,出城時的反覆盤查依舊耗費了大量時間。眼見着晌午將過,孟玉越發擔憂寨中事宜。
大哥離開前特意叮囑過他和孟石不可離寨太久,從清晨到現在,已經過去將近叄個時辰,他心中實在難安。
好在,在孟玉的耐心告罄之前,盤查終於結束,城門打開。
他歸心似箭,一路快馬加鞭,直到看見哨塔上的綽綽人影時才鬆了口氣。
已經進入寨子的地界,孟玉放下心來。他向後靠了靠,正欲撩開車簾檢查一下銀子,任薇的尖叫聲便嚇得他瞬間收回了手。
“別!我換衣服呢——”
孟玉擰着眉頭:“你現在換什麼衣服?”
“你還好意思說?”任薇抓住簾子,只伸出腦袋,嗔怒道:“要不是你非要急着趕回來,我就可以在人家鋪子裏試了。”
“本來就是我的嫁妝,我置辦嫁衣怎麼了?”
“借花獻佛都不懂的蠢土匪……”
“好好好,我錯了,”孟玉最受不了唸叨,捂着耳朵悻悻道:“你快別說話了,趕緊試吧。”
鬆開繮繩,速度也漸漸放慢,聽着山間鳥雀清鳴,孟玉心中盤算了起來:
有了這筆錢,猛虎寨的財庫總算能充盈幾分,而且還可以再修葺幾間屋子……仔細算來,也該到大哥回來的日子了……
還好,即便大哥不在,他們兄弟二人也守住了寨子。
馬車悠悠穿過回寨的小道,蹄聲踏踏,驚飛了林間不少鳥雀。橫生至小徑中央的枝椏不斷向後退去,走進亮白的日光下,眼前豁然開朗。
然而剛適應了這刺眼的光芒,孟玉的瞳孔便驟然一縮。
“二哥,危險——”
孟石被綁在哨塔下,望向他奮力嘶吼着。
伴着這竭力的一聲吶喊,鐵器的碰撞聲霎時響起,數十個從未見過的青年男子自林中窸窸窣窣鑽出,持着刀劍,將馬車團團包圍。
不對。
這麼多人進了山,他們不可能完全沒有發現。
這樣大的動靜,待在馬車裏的任薇自然聽見了。她掀開車簾,紅着眼就撲到了孟玉懷中,發着抖哭道:“夫君,怎麼辦啊,他們是不是來殺我們的?”
孟玉無暇安撫任薇,只是沉着眉眼道:“不知諸位大俠有何目的?”
這些男子長相俊美,但神色冷淡,眼神空洞,緊緊盯着孟玉的一舉一動,面對他的問句,始終不發一言。
這種肅殺氣氛之下,正面應戰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孟玉緊握着手中大刀,餘光掃過後方,不動聲色。
眼見着包圍圈逐漸縮小,他將任薇向外一推,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猝然動身。
這一日他對任薇可謂仁至義盡,不過一個浪蕩潑辣的商戶之女,猛虎寨這片土地冤魂遍地,也不差她這一條命。
更何況,他從未將她視作自己的妻子。
看在她所帶來錢財的份上,他能夠容忍她一些無傷大雅的冒犯行爲。但這僅僅是一種逗弄,一種消遣。
在關鍵時刻,不僅這些看似寵溺的小恩小惠蕩然無存,就連她的生命,都是無足輕重的。
不出意外,這些人會下意識先攻向她,他也就可以藉機逃入山林。
然而,一息之間,他的肩頭、小腿已經完全被刀劍貫穿,不得不跪倒在地。
擡起頭,鋒利的簪子已經抵在了脖頸經脈之上。
任薇穿着那身滾着金絲的正紅嫁衣,蹲在他的身前,笑意從容:“夫君,你可真狠心呀。”
日光奪目,他仰着頭,眼前一陣發黑,逐漸無法看清任薇的面容。
“薇薇!”
季祉辰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模樣,握着劍向她跑了過來,高高束起的馬尾隨動作一搖一擺,少年氣十足,“你還好吧?”
“我沒事,你看——”任薇站起身,張開手臂在他面前轉了轉身子,仰起頭笑道:“我穿這嫁衣好看嗎?”
季祉辰答得不假思索:“好看!”
少年人的愛意熱烈而直白,他細心地爲任薇拂開頰邊碎髮,輕輕吻了一下她的眼尾,“薇薇怎麼樣都是好看的。”
“真的?不是在哄我吧。”
“絕對沒有騙你!”他急切地勾住任薇的手指,虛虛地握了握,見她沒有抗拒,這才緩緩用力,十指相扣。
他喜歡任薇,與外貌無關。說來或許有些可笑,但季祉辰堅信:他愛的是她的靈魂。
和其他人相比,他不夠強大,不夠討喜,可只有在喜歡任薇這件事上,他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這是他能留在她身邊,唯一的依仗。
“在我心裏,你什麼模樣都漂亮,什麼模樣我都喜歡,沒有半分虛假。”
俗話說十指連心,這樣,她能感受到他的真心嗎?
被他用這樣真摯的目光凝視着,任薇心頭一跳,忍俊不禁道:“知道啦,別那麼緊張啊。”
孟玉被押在一旁,整個人都懵了。
他們這是什麼意思?這些人,還有這個跟任大花表白心跡的俊俏少年,都是什麼時候潛入猛虎寨的?
直至被綁起來扔到孟石身旁,他都沒有想明白箇中關竅。
“讓紙符傀儡僞裝成鏢客被抓進來,之後再一分爲二,數量加倍,這方法也就任薇你能想得出來了。”
“我本來還擔心將紙符傀儡一分爲二威力會減弱,還好都控制住了。”
呆滯了許久,孟玉循聲望去,只見幾個姿色無雙的少年少女交談着走來。而當下說出這句話的,正是仍穿着嫁衣的任薇。
目光上移至她的臉,他這才明白任薇所說的“美人”二字並非作假。
少女不施粉黛,髮髻簡單挽起,繁複的嫁衣加身,卻依舊挺拔利落。她雙眼斜斜一瞥,自孟玉身上掃過,如南飛之雁,無一剎停留。
和昨日纏着他痛哭流涕的商戶女判若兩人。
聽着他們討論“佩劍”,“師尊”,“魔族”……他驚覺:這是一羣傳說中求仙問道、修以飛昇的仙門弟子。
或許如話本子中一樣,來猛虎寨這一遭,於他們而言,不過是仗義行俠途中的一樁小事。
不值一提。
不多時,鐵蹄金甲聲獵獵而來,數十個身覆鐵甲的精兵持着長戟,秩序分明,將綁着寨中衆人的院子圍得水泄不通。
一個高挑少年自後方緩步走出。
他看起來年歲尚小,神色冰冷,只有將手中物件交予任薇時纔有了些許情緒波動,欲言又止。
“多謝刺史。”
接過芥子囊躬身道謝後,任薇並未在意他的糾結神態,公事公辦道:“猛虎寨俘虜已盡數安排到東面廂房,還請大人儘快派人將他們安置好。”
“幼童失蹤一案仍未解決,我等先失陪了。”
“薇薇——”
“唐嵶川!”
就在馮俊生開口的剎那,盛驕急匆匆自門外奔來:“唐嵶川好像不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