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修行者 作者:未知 在各朝各代,修行者都是特殊阶层。 修行者的数量极少,但力量比寻常武者强大太多,往往是战阵中决定性的力量。 各地的学院都会尽其所能的挑选天赋不错的适龄童,尽心调教,但即便如此,能够最终成为修行者的,也是万中无一。 就以齐天学院为例,林意当年的這些同窗非富即贵,大多数自幼用良药洗伐,其中大多数人的父母之中,至少有一人是修行者,但即便如此,其中大多数還是根本成不了修行者。 要成为修行者,首先要在静思冥想的過程中形成“气感”,可以清晰的把握到自己呼吸吐纳间内气的流动,感觉到天地间无数元气中,那种独特的能够激发人体潜力的灵气的存在。 但只有真正的能够通過一些呼吸吐纳法,尽可能快的主动捕捉吸纳灵气,按照修炼的方法,让它积蓄在身体裡,达到一定的浓度,真正的开始改变肉身,让人的身体机能变得和常人不一样,這才算是真正的登堂入室,变成了修行者。 凝练成黄芽,指的就是這一步。 這個境界的修行者体内灵气凝成的真元力量還太弱小,就如初生的嫩芽,而且冥想内观之中,這個境界的真元是一缕一缕,色泽非青非黄,头尾弯曲追逐不休,形成独特的气旋,色形用新生黄芽形容也很贴切。 石憧熊抱林意一阵,分开之后,他的眼神還是极其火热,压低了声音在林意耳畔說,“你知不知道我們撞上了大运,连灵荒這千年难得一遇的事情,都被我們迎头撞上,但你在這灵荒开始时,竟然如此快凝结黄芽,实在令我吃惊。” 林意也将声音压低到只有石憧才能听清:“我之前有所猜疑,今天早上才确定,陈宝菀今天早上找過我了,告诉了我這些。” 石憧的眼睛瞪得比铜铃還大:“她居然一大早特意去找了你,比我還早,還告诉了你這些?” 他其实是连夜赶回了建康城,也是要乘着這個机会告诉林意這個消息,他打听到了林意的住所之后,也是一大早去了林意的那個破落小院,然后沒有见到林意,在那裡一直等林意到接近正午。 现在听林意這么說,他就醒悟過来,自己和陈宝菀是前脚后脚,如此算来,陈宝菀简直是等着日出和林意见面了。 “难道她其实对你用情很深,一直暗恋你?”石憧面对好友,也是口无遮拦。 林意也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就算那样又如何,我现在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我和她,還不是和淑霏一样?” 石憧一滞,抓了抓脑袋,环顾了一周,“萧淑霏她果然沒来。” 但他旋即又认真了起来,依旧压低声音,“按照确切的统计,一切和以前几次灵荒时代开始时一样,灵气的自然变得稀薄,已经让新生修行者改变体质更困难,這些年凝练出黄芽的新生修行者,只有往年的十分之一,這和前几次灵荒时一模一样。我可以肯定,在场的這些同窗,沒有几個凝出了黄芽。林意你千万不能自弃。” 林意啼笑皆非,“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自暴自弃了,我只是老实說我现在的处境而已。既然你连我這种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确切统计都知晓,你也当然比我清楚,灵荒时代我這种无依无靠的人的修行进境会何等的缓慢。身份的巨大差异,会让那些权势顶端栽培的修行者,更像天上的明月一样高不可攀。” 石憧也沉默了下来,他知道更多的机密,当然知道林意說的是事实。 “要是在平时,你就是個宝,你的天赋真沒几個人比得上。”他沉默片刻,开始对林意轻声述說更多内情:“但是现在的形势恐怕比你想象的還要严峻许多,大批的灵药开始枯萎,从去年开始,其实大多数可以用于修行的丹药已经开始管控,而且因为我們南方灵气消逝的速度快于北方,我們目前只有两條路走,一條是将丹药砸在已经实力不俗的修行者身上,让他们更快的变得更顶尖,少而精的方式,還有一條是尽可能的占领一些地理條件独特,灵气還沒有消散的区域,但无论是哪一條,都会引来一個后果。” 林意明白,郑重道:“战争。” 石憧也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而且是两個王朝之间的战争,北魏和我們南梁,而且這场战争恐怕沒有和谈的可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为那些北蛮也不是傻子,他们心裡也很清楚,只要能够撑住,坚持到后来,败亡的肯定是我們。” 林意苦笑道:“這才平静了六年。” “有件事你可能沒有意识到,這和你切身相关。”石憧目光炯炯的看着林意,“圣上登基才六年,皇位原本就是兵变夺来,结果上位只不過六年就已经来了這灵荒,很多人尤其会刻意說是他的谋朝篡位才引得上天震怒,降落天灾。现在各地已经有人传播风声,圣上当然特别忌讳這点,他心中对旧朝的权臣,尤其是不属于他心腹,已经被他贬职流放的那些人,将会更为忌惮。所以你言行举止都要更加小心,从前圣上政令還算宽厚,你可以不受牵连,至少在建康還能平静過活,但今后不太好說,谁也不知道特殊时期,圣上的心态会不会有所改变,他的政令会不会变得严苛许多。” 林意心情沉重的点头,他知道石憧說的是事实,相比自己的处境,他更担心在被流放在北境养军马的父母。 石憧很了解他,从他此时的目光就隐约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你的父母我也其实也一直有帮你打听過,你倒是可以放心,他们现在除了略微困苦一些,倒是无恙,而且接下来战事若起,你父亲的处境或许反而更好一些,毕竟圣上不是昏君,他知道打仗也要用人,而且当年你父亲也不是那种死脑子的愚忠派,或者是那种只知收刮好处,离不开旧朝的污吏。倒是你自己…其实我這次特意赶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从军。虽然当年武帝有明令罪臣之后不得为将,不能掌兵权,但你先跟着我,明面上就算作为侍从,我也当然不可能亏待你這個兄弟。” “這些话你還要和我解释?”林意摆了摆手,有些感慨,“不過跟你从军倒是不必了,陈宝菀也想了办法,她竟然给了弄了一封保荐书,可以让我进南天院学习。” 石憧听到這句话,顿时呆住,满眼的不可置信。 齐天学院是前朝最好的学院,但内裡的师长、教习,都是旧皇所用,等到梁武帝登基,齐天学院就很快被废除,现在的齐天学院只是做了藏书院。 梁武帝先前封地名梁,所以后来他定国号也为梁,南天院本来只是梁地最出色的学院,但硬生生的被梁武帝迁到建康,从各地抽调了许多名师、教习,迅速取代了齐天学院的地位,现在的南天院比以往的齐天学院等级更高,能够进入南天院的学生,相当于是食俸修行者,比起一些低阶官员享受的待遇還高。 以陈宝菀的家世,她自己要进南天院应该不算困难,但要弄一纸保荐书,让林意這样的人成为南天院的学生,這难度就非同小可了。 按石憧所知,除了南天院考察招收的正规学生之外,每年這种保荐入学的学生,不会超過五名。 “你哪裡来這么大的面子,莫非你们暗中已经私定终生?”石憧片刻之后才回過神来,忍不住调侃林意,“或者你们已经做了苟且之事?” “少乱扯嘴皮,只是她和你一样,真正想帮我,你若是有能力帮我拿到這样的保荐书,你会不帮?”林意笑了笑,问道:“你有沒有林鱼玄的消息?” 石憧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沉默片刻,道:“林意,你要我說实话還是索性不要问了。” 林意的心也骤然沉了下来,道:“实话。” “她已经不在人世间。”石憧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說道:“我听說她比你過得還不如意,她家裡人讨好宁州黄家,逼她嫁给了黄家长子做妾,但那人对她并不好,她又染了肺疾,郁郁寡欢,前年病故了。” 林意很难受,胸口堵了块石头一样。 生老病死是难免之事,但他沒有想到就会如此发生在那么年轻的好友身上。 林鱼玄的音容笑貌還依稀在他的眼前。 他還记得,有次他在学院裡只是偶尔帮林鱼玄提了些重物,林鱼玄便记在心裡,经常帮他打扫座位,而且都是提早在他和所有人到课堂之前。 不只是对他一人,所有对她好的,她都记着,都会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回报,而且還不会想着别人能够知道她做的這些事情。 她是個分外善良的女生,但沒有想到不只是這次同窗会见不到,是今后永远都见不到了。 “宁州哪個黄家?”林意慢慢问道。 石憧愣了愣,道:“就是黄太仆卿他们黄家。” “她家裡和黄家的這個帐先记下了。”林意点了点头,說道。 他面色很平静,但是语气很寒。 “果然還是我的好兄弟林意,一点不变。”石憧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心中当然也不痛快。 “石憧,林意,什么事情谈得這么开心?” 這個时候,热情洋溢的声音响起,却是始终满脸笑容,长袖善舞的斐玉和几名同窗端着酒杯走来敬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