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大会
一九八六年,虽然很多商品因为供应充足,不再需要凭票购买,但是像自行车、电视机等這些大件,在民城還需要凭票购买。
作为民城乃至全省第一家冰箱厂,冷蝶冰箱要不要凭票购买是個問題。
年轻人脑子活,都是支持不凭票的。
高团结代表几個年轻人发言:“咱们厂为啥接了這個转型的任务,就是为了改变厂子现在這种半死不活的现象,不凭票,想要买的拿钱就可以买,把咱们的冷蝶完全交给市场,经受市场的磨练,才能百变成钢。”
不凭票购买,李光明有不同意见:“现在民城什么都凭票,真正放开的沒有几样,如果咱们直接投入市场,怕是要成为第一批,弄好了一鸣惊人,弄不好,一下子就熄火了。”
史新华从刚才订完冰箱一直沒有說话,半眯着眼睛喝茶养神,這时候也說道:“如果全部的东西都不再凭票购买了,咱们自然也可以這样做,现在不是咱们计不计划凭票的事儿,而是這件事情在政策上有沒有冲突,是不是合规合法的。”
严卫东点头:“史厂长不愧是老同志,說的话确实有道理,我們毕竟是国营的厂子,不是私人企业,這样吧,一会儿我再去问问张副市长的意见,如果市裡帮咱们顶着,咱就不用票,直接投入市场,小刘,你再接到电话了,還照着今天下午這样說,一切等市裡给了准话再說。”
刘琴琴忙点头。
众人散会,几人在办公楼下面分了手,石敬期和刘国栋去制冷车间,刘琴琴和林玉茹回宿舍。
严卫东则是抬腕看了看表,见才晚上八点半,招呼高团结:“小高,走,咱俩去趟市政府。”
市政府裡也正在开会,针对近期市裡发生的事特别是在经济改革方面的事,召开市领导班子会议。
原来這两天肖云霆不但看了农机厂,還转了其它的企业,发现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問題,改革步子迈的不够大,决定下的不够坚决,开放的不够彻底,发展的不够迅速。
這些問題不是一家企业或是某個领导人造成的,這是从一种经济形式转变为另外一种经济形式必经的過程。
怎么改变這一现状,是一件值得考虑的事儿。
领导们在开会,严卫东就和高团结一起站在会议室门口等着。
直到会议中场休息,才见到了张仁礼。
张仁礼是分管工业的副市长,肖云霆虽說了問題不在某個人,他還是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
心裡正愁着,看到农机厂的两人,還以为是冷蝶出了什么問題,忙问道:“怎么了?”
严卫东就将刚才他们是怎么讨论的,得出的什么结论给张仁礼說了。
张仁礼略一思索,道:“你们在這等着,我把這事给肖市长說說,你们今日来的巧,說不定能得到一個让你们满意的解决方案。”
肖云霆中场休息,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接一听来自BJ的电话。
本来以为是中央有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家裡那边给他通個信,沒想到却是妻子打来的,說小妹妹要去美国读书了,问他能不能回去一趟。
這個小妹妹是父亲和阿姨的孩子,出生沒两年就赶上了动荡的开始,当时即使父亲也无法保证能护着這個最小的孩子长大,为了這孩子免受打扰,就让她跟了阿姨的姓,而不是他家的肖姓。
年龄上和他相差了快二十岁,小的时候他当作晚辈宠着,小妹妹也爱粘着他,谁知道长大以后性子却清清冷冷,对政治话题一点不感兴趣,偏偏喜歡读书,人也聪明,在读书上是他们兄妹几個裡最厉害的,竟沒靠任何外力考上了美国斯坦福大学的研究生。
如果不是民城這边還有一大堆的事儿,肖云霆是很愿意去送妹妹一趟的。
刚表示自己可能回不去,挂了电话,就听门外有人敲门。
除了民城市领导班子,也沒谁会随意敲他的门。
人进来,果然是张仁礼。
“老张,有什么事一会儿会上讨论。”肖云霆道。
“肖市长,确实有事,农机厂的严厂长……”张仁礼将冷蝶冰箱的预订单情况和今日农机厂开会讨论的情况說了一下。
肖云霆认真的听完,道:“這确实是個問題,正好也和咱们今日会议的主题契合,我看啊,会议的后半场就让严厂长和他们那個厂的小高一块参加,咱们也好听听基层的意见,否则就算是讨论出了结果,也有可能变成空中楼阁。”
张仁礼便领了严卫东两人进会议室。
肖云霆喝了口水,继续讲道:“既然咱们要讨论改革,那就听听站在改革第一线的国营工厂裡怎么說,在坐的应该都知道,咱们市农机厂成功造出了冷蝶冰箱,這毋庸置疑,是個改革成功的例子,但是這冰箱到底怎么卖?在座的诸位谁想過?你们不想,人家厂裡不能不想,咱们就让严厂长介绍介绍他们厂裡开会讨论的结果。”
严卫东今日来就是想要解决問題的,有這样的机会,自然把话都說透了,当說到他们想要不凭票购买,直接面对市场的时候,会场上立刻响起了反对的声音。
“不凭票购买那和私人的生意有什么区别?冰箱厂容易变成某些人的一言堂。”這某些人,自然是指严卫东之流。
“其它工厂若是有样学样不是乱了套嘛。”
“省裡会不会過问?這也不利于计划啊。”
“咳咳。”肖云霆咳嗽了一声,会场慢慢的安静下来:“咱们听听年轻人怎么說。”
满屋子的市领导,最年轻的也要将近四十岁,此时都看向了全场最年轻的人——高团结。
高团结也不怵,将他们在厂裡讨论的时候說的话又說了一遍,道:“我认为我的想法,应该能代表厂裡大部分工人的想法,也能代表社会上年轻人的想法,既然国家鼓励劳动最光荣,号召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那为什么所挣的钱還分三六九等呢?不分三六九等,为什么要凭一张票就分出高低贵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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