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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再次徹底陷入思維短路狀態,兩手漫無目的地揮舞了一番,拖着阿斗在御花園草地上走來走去,阿斗趴在地上,被拖了一路,心頭火起,大罵道:“反了你!”
少頃那叫聲把永樂宮內諸人招來了,關鳳一聲尖叫,險些昏了過去,龐統駭得面無人色,失聲道:“小主公怎會在此處!”忙不迭地迎上前來,沉戟這才停下了無頭蒼蠅般的盲目行走。
他在草地中央站了一會,阿斗滿頭鮮血,爬了起來,拍拍衣上草屑,湊到低下頭的沉戟面前,好奇端詳着他。
沉戟雙眼通紅,側頭避過阿斗的視線。
阿斗蹙眉道:“怎麼了?”他拉起沉戟冰涼的大手,朝龐統等人道:“忙你們的,我有點事兒要先辦。”
第六天。
阿斗送別了前往洛陽的大部隊,又好言與關鳳交代了一番,頭上綁着一層繃帶,轉身回府。
自昨日再找到沉戟後,他彷彿便又迴歸了那個沉默的啞巴侍衛身份,再不說半句話。
不管阿斗怎麼搖怎麼晃,扮鬼臉學章魚動手動腳全身一起上,沉戟都不吭聲,被鬧得煩了,索性起身出花園外,靜靜坐在鳳儀亭中,阿斗只得好說歹說又把他給請回房裏。
第七天。
阿斗把一張紙鋪在桌上,擺好棋子,義正詞嚴道:“下飛行棋,朕讓你先拋三十次!”
沉戟嘆了口氣,看了阿斗一會,隨手取過骰子,連着扔了三十次,沒一次六。
接着,沉戟把桌子掀了,對着牆壁坐了一整天。
夜裏,銀光遍地,風穿清竹,傳來沙沙聲響,鳳儀亭中笛聲送進房內,阿斗睡得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在這笛聲中醒了過來。
呂布這次所吹的,與以往大有不同,曲中古意盎然,恍若展開一幅折戟沉槍,屍山血海的畫卷。笛聲中若有將軍,懷抱着他的愛人,明月千里,銀波浩浩,金戈鐵馬,萬騎奔騰,令阿斗心中一顫。
“這啥曲兒……”阿斗喃喃道。他翻了個身,面朝房外,夏秋交集的昆明池畔水汽撲了進來。
他伸手到枕下,摸出一封信,忙蹙眉坐起,對着月光仔細端詳。旋即走到房外,坐於門檻上,在滿地月光中拆開信,曹真蒼勁的筆跡映入眼簾。
公嗣:
大魏外有強敵環伺,內有妖道穢亂朝綱,可謂氣數已盡,來日公嗣若身登太寶,腳踏七星,望善待天下子民,安撫將領。
溫侯之性冷熱不定,爲人偏執殘忍,依之尚可,不足託付終身。
趙子龍人如靜水,風過無痕,滄海浩瀚而蘊百川,世間至剛不能摧其意,至強不得殘其身,納你之過,容你之失,與你曾有昔年長阪相救之緣,當爲良人。
何人曾做何事,想必你心如明鏡,無須愚兄再提。
子丹此去,後會無期。人生譬如朝暉春露,生死有命,聚散有時,勿多念。
阿斗靜靜把信折起,忽發現沉戟站在門廊下,握着竹笛的手指不住發抖,呆呆看着他。
阿斗忙把信收進懷中,笑道:“那曲兒真好聽……”
沉戟漠然道:“我看過了。”
阿斗愣住不知如何回答,過了一會,想說點話來岔,沉戟卻猛然吼道:“我已看過那信了!”
這一吼,冷不防把阿斗嚇了一跳,阿斗訕訕道:“看過就看過了!又沒怪你,叫喚個啥?”
沉戟只是充耳不聞,精神失控般吼道:“我他媽做什麼都比不上趙子龍!我就是個廢物!”
“你來長安做甚!給我滾回去!回去與趙子龍在一處!他是良人!我是敗將!我……走開!你走開!回去!”
沉戟的行爲反常得不可思議,他把衝上前來的阿斗猛然推開,阿斗斷指未復,牽動傷口,又是痛哼一聲,大哭道:“你怎麼變這樣了……你……”
阿斗忍無可忍,終於石破天驚地大罵道:“溫侯!戰將軍!別仗着朕寵你就胡來!等着瞧!朕要日了你!”
第八天:
阿斗提筆,在紙上歪七扭八地一面寫,一面絮叨:
“封你個長安侯……曹子丹涼州侯,孫亮那小大舌頭是駙馬爺,封吳王;師父洛陽侯,姜小維荊州侯,先生武侯,整個成都,益州都給他……”
沉戟嗤之以鼻。
阿斗瞪了他一眼。
沉戟略有點怕,訕訕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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