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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作者:仙苑其灵
晏翊早膳過后去了前厅商议事宜,刘福這才得空带着郎中赶去西苑。

  秦嬷嬷看到這两人来时,到底還是心虚,但想也不算什么大事,谁都有個不小心跌跤的时候,便压着沒說。

  等郎中从降雪轩出来以后,却是跟刘福說了個清楚,“宋娘子的寒疾已经痊愈,可我方才诊脉时,看她手臂有一道血痕。”

  “啊,怎么還伤着了?”刘福登时惊得眼角褶子都撑开了。

  秦嬷嬷也是心头一紧,却听郎中回道:“宋娘子說前几日在园裡摔得。”

  秦嬷嬷松了口气,忙也赔笑着道:“可不是么,我嘱咐她好生休息,她還不听,非要去园子裡透气。”

  刘福从前可是在宫中当差的,比起后宫那些争斗,王府這东西两苑算得了什么,他只是瞥了秦嬷嬷一眼,就觉出不对劲来。

  “哦,這样啊……”刘福朝秦嬷嬷扬了扬下巴,示意二人避开郎中,去了一旁說话。

  “嬷嬷与我說說,那日园子裡都有谁呀?”刘福面上是带着一丝笑意的,但此话一出,秦嬷嬷立刻就明白過来,他压根沒信。

  秦嬷嬷忙从袖中掏出备好的金饼,要往刘福身前推。

  刘福笑着摆摆手,“我与嬷嬷在府中共事多年,不必如此,只与我說說清楚就成。”

  府内人人皆知刘福是在前院做事的,又是王爷从宫中带出的人,秦嬷嬷哪裡敢惹恼他,只得說出個名字来。

  “是那柳溪,山阳郡太守送来的人。”

  秦嬷嬷故意搬出太守,又收回金饼递去玉镯,“几個娘子都是明事理的人,此番也都是无意,往后定不会再生事端。”

  刘福笑着点了点头,也沒有在說什么,带着郎中便离开了。

  秦嬷嬷望着那两人远走的身影,再看看手裡的玉镯,长出一口浊气,宽慰自己道:“不就是個小娘子,我還真不信她入得了王爷的眼……”

  前院议事厅的大门已经关了足足两個时辰。

  刘福也不敢贸然进去,只得与那郎中守在门外,眼看快至午膳,那门终是从裡打开,七八個幕僚愁眉苦脸陆续出来。

  刘福哈着腰等人都走完,与那郎中才俯身进了厅中。

  晏翊坐于上首,扶额揉着眉心,晏信在他身侧而立,也是垂着眼角一副受過训的模样。

  “如何了?”晏翊合着眼,语气也尽是不耐。

  刘福先道:“回王爷,宋娘子的寒症已经痊愈。”

  郎中朝刘福看去一眼,也是瞬间就明白了刘福這番话的含义。

  他并未一上来就与晏翊說明宋知蕙受伤一事,便也是不想生事,算是卖给秦嬷嬷一個人情。

  郎中也拱手附和。

  晏翊揉着眉心,也不知在想什么,并未說话。

  刘福這便与郎中准备退下,谁知刚要抬脚,就听上首传来沉哑的声音,“她看着如何?”

  這明显是在问宋知蕙近日以来的状态。

  這可是实打实的关心了,若此时再装糊涂,便是给自己惹麻烦,刘福心裡一沉,上前道:“奴才沒进房中瞧,却是听秦嬷嬷說,宋娘子一切安好,只那前几日,不慎摔了一跤,伤了手臂。”

  晏翊手上动作一顿,眼皮倏然抬起,“王府的路什么时候這般不平坦了,好端端走着還能让人给摔了?”

  想到宋知蕙当初在路上逃跑时,摸黑在山林裡跑了那么长一截路,一跤都未曾摔過,来他這王府還不到半月,就摔得伤了手臂,晏翊瞬间就觉出不对劲来。

  话說到這個份上,刘福知道瞒不住了,遂叹了口气,看那晏翊道:“這后宅人的女子多了,难免就多些事来……”

  晏翊生于后宫,自幼也是见惯了女子相争,对這些事并不陌生,他冷冷问道:“是与谁?”

  刘福回道:“据說是那山阳郡太守送进来的柳溪。”

  晏翊嗤了一声,沒有說话,挥手让刘福同那郎中先行退下,留了晏信在屋。

  片刻后,晏信推门而出,对那门外的刘福道:“王爷要你去西苑将人叫来。”

  刘福原以为此事已经告一段落,毕竟方才在屋裡的时候,王爷虽然面上不愉,但终究什么都沒說,想来便是那宋娘子還是沒入王爷的眼,白让他心裡一番紧张了。

  可眼下听到要将人带来,刘福的心又不免悬了起来,若是叫柳溪過来,便是要审问的意思,若是叫宋知蕙来,便是想看她伤情。

  可晏信的话說得不清不楚,叫刘福犯了难,“王爷可說了,具体叫哪個過来?”

  晏信也是一愣,他被晏翊训了一早上,脑袋都是胀的,哪裡想得了這么多,只想着把话带到就是。

  回头看看紧闭的大门,又看看刘福,晏信沒好气道:“這還不简单,将两人都带来不就好了。”

  宋知蕙得了消息的时候,午膳刚摆到桌上,云舒赶紧去拿衣裙给她换,還要帮她梳妆,她却是摆了摆手,先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柳溪那边也是正要用午膳,一听要去安泰轩,搁下碗筷就跑去梳妆台前,那婢女也是沒有耽搁,很快便给她梳好发髻,化了妆面,尤其眼尾那抹淡淡嫣红,看了便叫人心生怜惜。

  临走前,秦嬷嬷還是不忘再次与二人嘱咐一番,宋知蕙乖顺应是,柳溪压着紧张与兴奋也连连点头。

  一路上,刘福从前引路,柳溪与宋知蕙跟在后面。

  三人路上一言未发,快到时,柳溪才低着头凑在宋知蕙身侧,压声道:“你可莫要耍滑,說到底那日我也什么都沒做,王爷如此聪慧,定会明察秋毫。”

  宋知蕙知道她還是害怕她临时变卦,在王爷面前咬她一口,便朝柳溪低低道:“安心,我不会改口的。”

  两人走进安泰轩,一并跪在厅外。

  刘福叩门而入,却是许久未见出来。

  柳溪为了显出窈窕身形,過来时只穿了一件湖蓝薄裙,裡面未敢多穿,此刻深秋寒风吹在身上,再加上她未来及用午膳,整個人都在发颤。

  反观宋知蕙,她可是吃饱喝足才出来的,衣裙也穿得是冬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双腿跪得发麻,旁的倒沒觉得多受罪。

  屋内,晏翊正在用午膳,刘福沒有多言,直到桌上餐盘撤下,他才上前一步道:“王爷,人来了,在屋外候着呢。”

  晏翊慢條斯理擦着唇角,似沒听见一般,完全不予理会,起身去净手,又拿起一本书看。

  也不知過去多久,倏然就丢出一句话来,“去问她可知错在何处。”

  是她而不是她们,刘福微愣,但還是转身就去屋外传话。

  宋知蕙最先叩首出声,“回公公,奴婢不该抱恙时在外闲逛,摔了自己不說,還给府上添了麻烦。”

  柳溪也顺着她话說,說自己错在沒有及时拉住她。

  這明显不是真话,也不是晏翊想要的答案,刘福不由上前低声提点,“王爷面前,我劝你们如实相告,若不然……”

  刘福沒有說下去,只沉了脸色,垂眼望着這二人。

  宋知蕙神色未变,柳溪的兴奋劲早就被寒风吹散了,她莫名缩了缩脖子,但還是咬唇沒有改口的意思。

  刘福等了片刻,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又进去传话。

  這次一去,再出来时,天色已暗。

  饶是做足了准备的宋知蕙,也已经跪得浑身僵硬,脸颊如冰。

  更别提柳溪,早已冻得唇瓣青紫,手脚都失了知觉,她觉得自己快要死在這院中了。

  “可想明白,错在何处了?”刘福的声音从二人头顶飘来。

  這次不等宋知蕙开口,柳溪宛若看到救命稻草,连滚带爬来到刘福脚边,带着哭腔颤声說:“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她冲過来扯我衣袖时,我不该躲避的,哪怕被她扯倒,也不该躲避的……若、若是我不躲避,她就不会扑空撞到假山……就不会给王爷添麻烦了……”

  柳溪說的是实话,可刘福明显不信,觉得她還在隐瞒,摇了摇头就要进屋,衣摆却是一沉,被那双冻僵的手紧紧抓着,哆哆嗦嗦道:“公公别走!我真的沒有說谎……是、是她自己扑過来的,真的……”

  刘福朝宋知蕙看去。

  眼见柳溪改了口,宋知蕙也只能继续顺着话說,“是……是我那日头晕快要跌倒,心急之下就去拽柳娘子……沒想惊到了她,也摔了自己,给王爷添麻烦了。”

  刘福见這二人都不像說谎的样子,且都是些平日裡养在宅子裡的女娘,在寒风中跪上四個时辰,哪裡受得了,還敢不老实交代,便耐下心又问一遍,“当真如你们所說?”

  可還未等两人回答,身后的大门被缓缓拉开,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刘福赶忙甩开柳溪,躬身来到晏翊身旁,柳溪与宋知蕙也是一惊,随即又朝上方叩首。

  月色下,那身影卑微地跪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只那发丝间隐约露出一寸白皙的脖颈。

  晏翊的思绪瞬间飞去了那晚摇晃的马车内,又从马车内飞去了冒着氤氲水汽的池房中,最后,慢慢被拉回到了眼前,這空旷的小院内。

  从晏翊出现那刻起,他的目光便直直落在宋知蕙身上,神情晦暗不明,让人猜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许久后,静谧的院内被一声抽泣打破,晏翊终是移开视线,用眼角看向离他更近一些的柳溪。

  “不经孤允许,私闯安泰轩是何罪?”

  听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令所有人都抽了口凉气,齐齐抬眼朝晏翊看来。

  晏翊冷眸落在柳溪身上,语气依旧淡然地道:“拖去杏园,杖毙。”

  柳溪身影一晃,遂猛然惊醒道:“王爷恕罪啊!妾身沒有私闯,是、是秦嬷嬷让妾身過来的……還有刘公……”

  不等她话說完,晏翊便冷声将她打断,“既是那秦嬷嬷之责,将她叫去一并杖毙。”

  “不不不!王爷!我是张太守的人……你不能杀我……张太守救我啊!”柳溪彻底瘫软在地,口中不住哀求,可不管她說什么,晏翊都未见到一丝动容,很快,便有两個护卫赶来,左右两侧将她架住,狠狠朝那院外拖去。

  她见哭求不管用,便泄愤般大骂起宋知蕙来,她骂她害人精,骂她不得好死,骂她天煞孤星……

  “慢着。”晏翊缓缓掀起眼皮,又是淡淡地道了一句,“将她舌根抽了,扰得孤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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