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许
曾外婆对江忍感激涕零,如果不是他,曾外公一把老骨头就折在鱼塘裡了。
“小伙子,先换衣服,别着凉。家裡沒什么能报答你的,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家裡烧了水,肯定要紧着救命恩人用。
院子裡七八只黄色毛茸茸的小鸡遍地跑。
江忍忍无可忍,他觉得自己快臭死了。特别是孟听也在一旁帮忙烧水找衣服。
他问了外婆哪裡有水,然后去后院水井接水了。
他沒用過手摇式水井,但是他有一身力气,等水打上来,江忍也不管冷不冷,脱了上衣往下冲。
屋裡面,外婆给孟听說:“听听啊,你找好毛巾和衣服给那小伙子拿過去。”
老爷子脚伤了,外婆還得在裡屋帮忙换衣服洗澡。
孟听脆生生应了一声。
她找了干净的毛巾,衣服只能穿外公的。好在老人以前是教师,学生们送了几件新衬衫来,虽然颜色老气,可是沒有穿過。把新裤子也找好。
然而想到内.裤也湿了,她脑子裡懵了一瞬。
這可怎么办?她总不可能去给他找内.裤吧,外婆年纪大了,忘性也大,显然也忘了有這茬。
孟听一咬牙,江忍晚上肯定得去酒店住的,他那时候去买就好。
她省略了這一步骤,交给他去为难。然后孟听在后院找到了江忍。
他光着上身,孟听一去就看见了他结实宽阔的脊背,還有劲瘦的腰。孟听沒想到他自己衣服都沒有就开始洗了,心真大。她懊恼地转過身,脸颊红透了。
江忍听见声音见着她转身,嗤笑了一声。他也沒不自在的感觉,接着洗。
孟听回屋裡找了個干净的袋子,给他装好,又搬了小板凳,放在门口。她不看他,礼貌地道:“衣服和鞋子放在這裡了,沒人穿過。家裡條件不好,你先将就一下。”
江忍洗完去杂物间换衣服鞋子。
這衣服灰扑扑的,料子也不好,他嫌弃地拧着眉。
然后他在裡面翻了翻,挑了挑眉。
“孟听。”
孟听在外面倒水呢,听见他喊她,她猜到了他有可能要說什么。瞬间人都不太好了。然而他這次真是多亏了他。
她只能慢吞吞走過去,在门后轻轻敲敲:“在呢。”
“老子不用穿内.裤的啊?”
他直白得让人想打死!
孟听咬着唇,耳尖红透了,外婆還在家裡呢,她压低声音:“你晚上自己买好不好?”
“不好。”
她沒办法了,這事江忍一点错都沒有,他施恩在先,提什么要求都不過分。她轻声道:“那我去给外婆說一下,她应该有办法。”
下一刻,门突然开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江忍靠门边,低眸看她。她還是穿着那件民国风小衫,长睫轻颤问他:“你穿好衣服了嗎?”
江忍不答,只是看着她。他来之前,有许多個为什么要问她。
为什么這么对他,为什么更喜歡徐迦。然而到了她身边,梨花开了千树,她踮脚为他轻轻拿去花瓣。他什么也不想问了。
她此刻羞答答和他谈论内.裤怎么办,他突然就消气了。
算了,她本来就不喜歡他,和她置什么气。她又不懂。
他懒懒道:“嗯。”
孟听睁眼,小心翼翼,不敢问他到底有沒有穿那個。总之多半是沒有的,四月的春,空气都染上几分躁意。她說:“我去找外婆。”
他按住她双肩:“不许。”
孟听一双杏眼看他,他笑了:“不许去,老子也要脸的好不好。不穿就不穿,大不了一两個小时。”
她也不想去,和外婆讨论人家的内.裤怎么办,她简直想找個地洞钻进去。
他說不许去,孟听眨眨眼,轻轻嗯了一声。
然而她又有些想笑。
江忍脾气躁,平时拽得跟什么似的,现在……真空。
虽然不太厚道,可他以前老是欺负她,她现在努力忍住笑意。只一双眼睛晶亮。
她生怕自己笑出来,然后他发火。赶紧去厨房端饭菜。
孟听把饭菜端上来,又把碗筷放好,這才上二楼喊外公外婆吃饭。
外婆忙完了给外公换了衣服,扶着外公下了楼。
因为不知道家裡会来江忍這样一位客人,饭菜都是家常菜。外公拿了一瓶老白干,要给江忍倒酒:“今天谢谢了啊年轻人。”
他连声道谢,江忍笑了笑,看了眼认真吃饭的孟听:“沒事,顺手。”
他這個时候倒是知道要客气点了。
孟听握着筷子,瞠目结舌看着他们一杯杯地喝。
外婆也热情得很,一股脑夸江忍。什么小伙子人好、长得俊、心地也好,還问了他哪裡人,来梨花村做什么。
孟听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他看,生怕這混账說些不该說的然后被打出去。
他对上她的眼睛,慢悠悠答:“B市人,来這裡找我女朋友。”
孟听:“……”偏偏她還什么话都不能說,只能默默吃饭。
外婆见涉及到人家的私事,也就不问了。
外婆家吃饭早,吃完才下午五点半。
天色都沒有暗,只偶尔能听到几声小狗的叫声。
少年吃了两碗饭,他不挑食,胃口好得很,吃完就告别了。那身他换下来的衣服,拎手裡打算扔了。
江忍笑笑:“衣服洗了我给你们還回来。”
曾外公說:“客气什么,是我們麻烦你了,以后小忍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提。”
江忍:“我不会客气的。”
“小伙子真豪爽。”
孟听扶着外公,突然不敢抬头。好在他沒闹什么幺蛾子,也沒說什么让外公追着他打的话。說走就走了。镇上有宾馆旅馆,也有超市。坐车過去,十来分钟就到了。
等客人走了,晚上外婆给外公揉了药酒后。突然一拍脑门:“哎哟老婆子下午急糊涂了。”
“咋哩?”
外婆去孟听门口打算敲门,孟听洗漱完正在给舒爸爸发短信报平安。
外婆走到门口又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听听估计也忘了。小姑娘家问這個她会羞。
两位老人睡得早,一般八点就睡了。
那年乡村的天空很漂亮,孟听的床靠着窗户,能看到墨色的天空中点点繁星。
這是她母亲曾玉洁长大的地方。她忍不住出神,外公因为不小心落水扭伤了脚,很长一段時間都不会再出门,也就是說,他不会发生上辈子四月那场从坡上滚下来摔断了腿的事情了。她叮嘱過外公,外公长了這次教训心有余悸,也保证不去了。
她担心的事情,竟然就這么過去了。
八点半,她那台沒多少功能的手机响了响。
孟听以为是舒爸爸,从枕下摸出来,点亮屏幕,才发现是一個陌生号码。
【我在你家楼房下面等你】
這回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她在被窝裡皱着小脸,把手机塞回去,打算装作睡觉了。
单调的铃声下一刻响起,在夜裡尤其突兀。她神经紧绷,下一刻反射性挂了电话。
“……”這下好了,他知道她沒睡。
孟听按下键盘打字【好晚了,你回去睡觉吧】
那边几乎秒回【睡不着,我找外公聊聊天怎么样?】
孟听气得从床上爬起来【你等一下】她穿好衣服下去的时候,月光下,果然有個高大颀长的身影。
他手机光亮着,不远处就是麦地。等到了秋天,会是一片金黄色,周围细细的虫鸣。F市的春天,有春意的惬意,也有初夏的温暖。
她换了一條裤子,衣服依然是嫩黄小衫。
江忍也换了一身衣服,想来在宾馆置办整齐了。
孟听有些怕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過去。
她走到他身前,才发现一股子酒味。孟听想起晚饭时他和外公都喝了不少。
“你怎么来啦?”
“走远点說。”
孟听沒拒绝,她怕吵醒外公和外婆。
江忍今天救了外公,也让她有些困惑。一個在上辈子成了杀人狂魔的人,会主动去救人嗎?她第一次产生好奇心,這個少年未来为什么会杀人。
村裡只有几户人家還亮着微弱的灯。
今晚有月光,如水一样的温柔。江忍记路一流,他和她沿着白天那條开满梨花的路走。
孟听虽然知道他沒那么坏了,然而還是怕他。他打人好凶,欺负人也不讲理。
“好了,這裡挺好的。”再走就太远了。
“累了?”
“不累。”
月光洒了一地,她能看清他的模样。凶巴巴的少年五官在月光下……依然好凶。他眼底带了几分笑意:“你外公說我可以提要求,你說我提什么要求好,孟听?”
孟听心怦怦跳:“你想怎么样?别为难他,他今天不是故意的。”
“不为难他。”他沒忍住,笑了,“那为难你行不行?”
孟听好想說不行,可她也觉得欠了他心裡不舒坦。
她最后点头,声音轻轻的:“不要太過分。”她简直怕了他,“谈恋爱不许提。”
江忍刚要开口。
她糯糯道:“亲也不许。”
他心裡骂了句操,忍不住笑了。他见她還要补充,“這也不许,那也不许,是你提要求還是老子提?”
孟听憋红了脸,低眸看着自己鞋尖,轻声道:“你。”
不知道为什么,她简单一個“你”,他开始心跳频率发疯。江忍說:“看着我。”
天上一轮细细的月。她抬起眼睛,眸中清透。
那些不甘许久的,在寒假裡许许多多個夜晚裡让他嫉妒得快要死去的东西。還有平安夜那场冷冰冰的雪。突然疯狂地涌出来。
在来這裡之前,他吃了药。许多稳定情绪的药,然而此刻那些药仿佛都一瞬失效了。
他也知道這样卑鄙。
但他沒有让她喜歡的地方,他无路可走。
他說:“你和徐迦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