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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雨夜

作者:藤萝为枝
她与舒兰已经很久沒有說過话了,舒爸爸也知道她们不可能重归于好。

  孟听洗漱完回房间睡觉。

  夏夜空气干燥,家裡沒有装空调,孟听打开窗户,背了一会儿单词就睡觉了。

  窗外的风轻轻吹进来,孟听已经很久沒有做梦,然而她今晚做了個梦。

  她梦到了上辈子被称为校花不久,那是一個周五,她做完值日,是要最后离开教室的。

  梧桐树的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和她一起做卫生的還有一個女生。

  女生戳了戳她的胳膊:“孟听,你看外面,他一直在看你,你认识他嗎?”

  孟听转头,他们教室的走廊外面,站了一個银发少年。

  那时候十一月,他带着黑色钻石耳钉,身上穿着皮夹克。他嘴角带着浅浅的淤青,显然打過架不久,一看就不是七中的学生。

  孟听不认识他,她对上他的眼睛。他就冲她弯了弯唇。

  孟听转過头,踮脚把黑板的四周擦干净,她轻声回女生:“我不认识。”

  然而第二周她在榆树在等公交的时候她又看见了他。

  這次不是一個人。

  他从隔壁职高出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群少年。

  冬天寒意凛冽,他食指懒洋洋甩着车钥匙。

  那群少年有人问他:“忍哥,今天去哪儿玩啊?”

  江忍另一只手插兜裡,漫不经心道:“随便。”沒一会儿他从地下停车场开出了一辆银色的豪车。

  公交站的同学几乎都看了過去。

  “哇靠,他就是江忍啊。”

  “一来就打老师那個?”

  “沈羽晴男朋友?”

  “对对对是他!”

  孟听抬眸看過去,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他的名字。她只是像普通人一样,看热闹一般看了眼,然后移开了目光。

  秋天的榆树叶子落在她脚边。

  她背着浅蓝色的书包,安安静静等公交。

  贺俊明开车路過的时候,不经意看了眼公交站那边:“那個女的好漂亮啊我去。”

  江忍回眸,一眼就看见了榆树下的孟听。

  贺俊明眼睛发亮:“我去认识一下。”

  江忍淡淡道:“不许。”

  “为啥啊忍哥。”

  男生们纷纷看過来,有人恍然道:“她是七中那個校花孟听吧?”

  江忍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语出惊人:“因为我喜歡她。”

  贺俊明呆滞了好久:“卧槽不是吧,你什么时候见過她?”上周,他因为打架去七中善后的时候。

  黄昏下,她在擦阳台,长睫垂着很认真。

  他赔了钱本来该走了,可是突然就走不动了。

  然后魔怔看了许久她做值日。

  一群男生都以为江忍說笑。

  然而那晚上,他和沈羽晴分了手。沈羽晴哭得梨花带雨,众人唏嘘调笑。

  沈羽晴要闹,甚至想打他,江忍握住她手腕,语调凉薄:“别這幅要死要活的模样,老子又沒碰過你。”

  他们分手這件事第二天传得风风雨雨,然而外人不知情,大家都在猜是什么原因。

  然而孟听第三次见到他,是修路那时候。她沒法坐公交,骑着舒爸爸借来的自行车,被银发少年笑着拦下来。

  秋天的风微凉,她记起這個人的传言,心下生怯。

  她都不认识他。

  四周寂寂。

  她很怕這种混混。

  他嘴角淤青消了,手抵住她车头把手。笑容微痞:“喂,做我女朋友不?”

  孟听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睁大眼睛,茶色的眼睛见了鬼似的看着他。

  他說:“老子沒說笑,干不干啊?”

  她苍白着唇摇头。“认识我嗎?”

  孟听轻轻点头。

  他好像很有名,一来就打了老师。整個七中都知道他了。江家那個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赶出家门的独生子。

  好像叫江忍。

  他有些意外她竟然知道他:“给個原因。”

  她脚尖点地,推着车后退了几步。

  菱唇轻轻道:“不喜歡你。”

  那几個字很淡,她全程连多看他几眼都沒有。孟听骑着车回家了。

  江忍看着她背影许久,低低骂了声操。

  她见他三次,沒有一次有好印象。

  打架,不学好。

  早恋,不专情。

  孟听在眼睛受伤之前,是听惯了告白的,江忍在她眼裡,是個比普通人還要糟糕的追求者罢了。

  他后来总是在远处看着她。

  在她回家等车的时候,在他们学校爬万古山的时候。放学下雨沒带伞,教室前面会多出一把伞。伞周围落了淡淡的烟灰。

  孟听沒有动它,把校服脱下来,兜在头顶踩着水跑。

  雨水打湿她的额发。她被少年堵在公交站。

  他显然有些烦躁了:“怎么不用,瞧不起老子?”

  孟听觉得莫名其妙。水珠顺着她的眼睫下滑,她怕感染眼睛,闭眼轻轻擦去水珠。“不是。”

  那年她分外坦诚,她說:“别跟着我了,我不和你谈恋爱。”

  他眼瞳漆黑:“我哪裡不好?你說,我改。”

  孟听沒有当真。

  他想要一個新玩具,而她不想做他新玩具,就那么简单。

  孟听其实从来沒有觉得過他认真。

  她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他追着她坐的那辆公交,跑了许久,眼神执拗。

  窗外下着小雨,雨点遍布玻璃,让人视线模糊,她沒有回头看他。

  车子最后把他的身影远远抛在了身后。

  高二暑假的最后一天,舒兰拉着她的手腼腆道:“姐姐,我告诉你一個秘密。”

  舒兰說:“我喜歡我們年级一個男孩子,他叫江忍。”

  孟听皱眉:“他不好。”

  舒兰问她:“你真的這样想嗎?”

  孟听点头。

  舒兰撒娇道:“那姐姐不要和他說话好不好?”孟听点头,那年她心裡舒兰最重要。

  而江忍是個不折不扣的职高小混混。她說到做到。

  她后来的人生,和江忍再无什么交集。

  孟听一心想考一個好大学,却在高三的时候,家裡发生了一场大火。那是午睡時間,大火中舒兰被困在裡面,孟听不管不顾回去救她。最后被大火烧伤,而舒兰完好无恙。

  她后来在医院醒過来,慢慢好起来的时候,江忍早就回了B市。

  孟听收到過许多来探望她的人的鲜花水果。

  其中也有好几個曾经明恋暗恋她的男孩子。

  少年的感情最青涩简单,她沒有了漂亮的脸,仍然坚强笑着,给他们說谢谢。

  她再也沒有见過江忍,直到死去。

  所以孟听从来沒有觉得他认真。

  他开了一個无伤大雅的玩笑,她也沒有被骗到。有人爱她如花似玉的娇颜,却沒有人喜歡一张可怖的半边脸被烧伤的脸。

  她后来几年,都忘记了這個人。只听說他继承了偌大的骏阳集团,却成了一個杀人犯。

  直到重活一回,江忍再次出现在她生命裡。

  热烈如火,偏执霸道。

  這個梦好长好长,是她对江忍所有的记忆。等到天亮,孟听醒過来的时候,還有些回不過神。

  她上辈子人生太過短暂了,江忍在她人生中犹如蜻蜓点水,轻飘飘的,沒有丝毫分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他。

  天還沒有大亮,孟听抱着膝盖发了会呆。

  她觉得心脏好奇怪,孟听感受着它的跳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上辈子她似乎从来沒有认识過江忍。她隐隐意识到,江忍似乎沒有开玩笑。

  他看她的眼神热烈,她不经意回眸,他都会情不自禁笑。他为她准备雨伞,然后蹲在公交站忐忑等她。期待她用他的雨伞,又在她淋着雨過来的时候爆发。

  他后来追了一整條街道,怒极了又不甘地喊。

  她隔着车窗和小雨,什么都沒有听见。

  孟听突然很想知道,他那时候究竟說了些什么?他为什么离开了H市,最后明明有钱有势,什么都有了,又为什么会成为一個杀人犯?

  她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那些都不可能重来一遍,她永远只能猜测,而不知道真相。

  孟听穿好衣服下楼,把早餐买好。她周一去学校念书,那天也是给江忍补课的日子。

  他真的不适合学习。

  他把作业交過来的时候,孟听在101教室也傻眼了。

  她当着他的面,目光挨個儿看過去。十多道题,最后她给他打了两個小红勾。她不打叉,沒有动的地方都是错的。

  江忍:“……”

  孟听沒有生气,陪着他一起找原因,她点点第二题:“這個我們一起做過类似的,你還记得嗎?”

  江忍记得個鬼。

  孟听又给他讲了一遍。

  他皱眉,听得认真。

  然而到底是因为基础不好,许多地方似懂非懂。孟听都把初中的给他查漏补缺了,连江忍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多少不会。

  结果晚自习上完就下起了雨。

  孟听看着窗外,莫名想起了那個梦。那把雨伞旁的烟灰,還有他在雨裡追她,声嘶力竭。夏天多雨,天气一会儿一個变。

  教学楼隐隐传来欢呼声:“下雨咯!”

  江忍看着外面的雨幕,心思微动。

  “带伞沒?”

  孟听沒有,明明白天還是大太阳,晚上谁会想到突然下大雨。

  還伴随着雷声和闪电。

  往往這种情况,学校会让走读生早点回家。所以他们才那么高兴。江忍說:“那你怎么回去?”

  孟听說:“等雨小一点,公交站不远。”

  结果等放学铃声响起了,夜晚的天幕被闪电劈得闪闪烁烁,雨還是沒有小。

  孟听是真的犯愁了。

  现在是夏天,又不能可能像秋天一样有外套。她觉得昨晚那個梦好衰啊。简直乌鸦梦。

  江忍手机响了响,他拿出来看了眼。

  贺俊明发過来的【忍哥,你在七中啊,要不要我把你车开過来?】

  他们都沒在学校,在外面浪。

  江忍手指飞快【别管】

  他等教学楼那边的灯光陆陆续续灭了以后,对孟听說:“走啊小老师,放学了。”

  孟听也知道等下去不是办法,舒杨找不到她,舒爸爸很可能還在上班。她只好跟着江忍离开101教室。

  江忍锁好门,然后看她一眼,开始脱T恤。

  孟听隐隐猜到他要作什么妖了,头皮发麻:“你做什么!”

  他啧了声:“送你回家啊。”

  他也只有這么一件衣服。

  江忍动作很利落,T恤脱了就沒了,少年肌理结实,他手臂线條有力漂亮,還有八块腹肌。

  他腰线窄下去,却一看就充满力量。

  江忍把衣服罩她头上:“好了,走。”

  孟听脸蛋发红:“我不要這個,你穿好衣服行不行?”她要去扯脑袋上的衣服。

  他按住不许,很霸道:“怎么着,還嫌弃啊,老子很久沒抽烟了,衣服每天换,干净的。”

  孟听說:“不是,沒有嫌弃。”衣服上有他的味道,不香,却荷尔蒙爆棚。

  她为什么要罩着他的衣服和他在雨裡跑?很傻啊,衣服只能盖住头发,身上還不是要打湿。

  他比她高,她一抬眼就是他结实的胸膛。

  他不羞耻嗎?

  孟听和他讲道理:“這個沒有用,雨太大了,還是要打湿。”

  他按住她乱动的手:“艹,你听话点成不。”

  他用衣服盖住她小脑袋,孟听被捂得只剩一双眼睛,神经病啊你。

  他凶巴巴道:“我說行就行。”然后拉着她跑。孟听气死了。沒跑几步衣服果然湿了,贴在腰线上,闪电照亮天幕。孟听想打死這個混蛋:“我就說沒有用,你還不信。放开我。”

  江忍不放,雨水从他肩膀流下去。

  他握住她的掌心炙热。

  他犹记得当初他因为一件沾了烟味的外套戒烟。

  周围只有雨点声,他却觉得痛快无比。

  他做到了。

  真的沒想抽烟了。

  她身上那件干净不带烟味的T恤,是他忍受了难耐和烦躁换来的。戒烟瘾不容易,就像他的病,然而此刻他相信他真能慢慢好起来。

  只要她靠近。

  孟听還在挣扎,她声音带着恼意:“不许拉我,我自己可以走。”她气道,“你再不放开,下周就做三十道数学题。”

  江忍笑得不行,妈的。

  三十道数学题。

  他转身。

  少年赤.裸的胸膛就在她眼前,他靠得好近,她耳朵通红,拉下衣服,把眼睛也捂住了。

  “你以为我真想考大学啊孟听。”

  难道不是嗎?

  一片黑暗中,空气都是他的味道。“我不喜歡学校,不喜歡补习,不喜歡学习,也不想考大学。”

  她眨眨眼。

  她从小到大乖巧惯了,不太能理解,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喜歡。不喜歡,为什么還要读书?

  他扯了扯她头顶的衣服,露出夜幕下她一双水盈盈羞涩的眼睛。

  他眼裡带着笑:“你出的那些题,老子都不会。”

  她有些茫然。都不会那他做得那么认真,好像会似的。作业纸也每次都写满了,她之前甚至觉得他好可怜,怎么有人這么笨。怎么教都教不会。

  江忍笑了:“你說我为什么每天花几個小时瞎写?”

  孟听心砰砰跳。

  雨水打湿她的眼睫,他轻轻拭去:“因为写了,下一次才能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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