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二姑娘和二公子 作者:未知 第88章 二姑娘和二公子 侯府后院。 “娘,我不想嫁给林家大哥,您就把婚约取消了呗。”温悠悠摇着母亲的手臂,拉长了尾音撒娇。 她几乎每天都要跟娘亲說取消婚约的事情,可娘亲从来不答应。 果然,這次還是拒绝。 “娘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林家都是好男儿。你看你林伯伯,丧妻之后這么多年都沒有另娶,你就知道娘为什么非要你嫁进林家了,嫁给其他人娘不放心。”侯夫人拿起旁边的茶盏,掀开盖子吹了吹上面的浮沫,把這段說過很多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可林家又不是只有林承哥哥一個人。”温悠悠眨眨眼睛,小声嘟囔了一句。 還好這句话沒被侯夫人听见,不然她肯定要炸了。 “你偷偷嘀咕什么呢,难道你想嫁给其他妻妾成群的公子哥,整天在后院跟人争宠啊,你能斗得過别人嗎?”侯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這個女儿从小被娇生惯养着长大,最不会跟人耍心眼,真进了那种后院,怕是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温悠悠不依地嘟起了嘴巴,“娘,你不要看不起我,我的骑射和武术都很厉害的。” 虽然她确实沒有嫁进那些风流公子哥家裡的想法,但是该反驳還是要反驳的,不能让娘亲小瞧了去。 “武功有什么用,你以为内院争斗比的是刀枪棍棒啊?最重要的是心计,别看后院那些妻妾一個個都跟菟丝花一般柔弱,真开始对付你的时候,比任何刀剑都难防。”侯夫人语重心长地劝道。 “娘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平时不要那么贪玩,多读读兵法,学着揣摩人心……” 眼看着娘亲又要开始唠叨,温悠悠赶紧提出告辞:“娘,那我先出去了,您自己慢慢看兵法吧。” “你要去哪儿?” “去林府培养感情啊。” “小点声儿,你一個女娃娃整天把這些事挂在嘴边,害不害臊。”侯夫人简直为這個不着调的女儿操碎了心。 不過温悠悠知道去林府,也算是她的一番苦心沒有白费,希望這两個孩子在相处之后,能发现对方的好,不要再想着退婚的事情。 温悠悠出门后就跟表姐一起去了林府。 外人看来,她是不好意思跟未婚夫独处,再者還要顾及自己的闺阁名声,所以才会另带一個人過去。 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马车内。 “若华姐,你今天给林大哥带了什么宝贝?”温悠悠靠在马车内壁上,一双乌溜溜的杏目瞪圆,裡面写满了好奇。 每次去林府,若华姐都会给林承带东西,想必這次也一样。 顾若华面容笼上了一层羞意,她垂下眼睫,细声细气道:“我给他做了帕子。” 她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匣子,露出裡面小心叠好的一方手帕,光看角落的双面绣,就知道這帕子是用了不少心思的。 “這主意不错,下次我也要绣一個。”温悠悠把這件礼物记在了心裡。 当然,她不是要送给林府大公子林承的,而是要送给另一個人。 马车在林府门口停下,门匾下方的朱门上镶着金钉,门口摆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开阔的门庭一個闲人都沒有,足以彰显出主人的权贵。 温悠悠跟表姐一块下马车,在门房的引领下,轻车熟路地进了前院。 林承知道她们今日要来,早已在家恭候多时了。 “悠悠,若华,你们来了。”林承是典型的将门公子,皮肤黝黑,浓眉虎目。 由于他自小习武,身材甚是高壮,跟熊瞎子有一拼,穿在他身上的月白色长袍都被肌肉给撑得紧紧的,像是随时都要爆开一样。 偏偏林承就喜歡穿這种颜色比较浅淡的衣服,愈发衬得他壮实。 温悠悠跟林承一块长大,但对他完全只有朋友之谊,顶多再加上点兄长之敬,绝无半分爱慕之情。 所以她真的不想嫁给林承。 若华表姐是舅舅的女儿,当年舅舅一家出事以后,若华表姐就一直住在侯府,跟她情同亲姐妹。 温悠悠小时候每次找林承玩,都会带上若华表姐,随着年纪渐长,两個人互相暗生情愫。 一开始,若华表姐发现自己的心意以后,還因为愧疚刻意躲着林承。 到后面她才知道,温悠悠并不想嫁给林承,林承心仪的人也不是温悠悠,他们早晚都会取消婚约的。 三個人說开了以后,就有了现在這個相处模式。 温悠悠假借跟未婚夫培养感情的名义,带着顾若华来林府,让她跟林承见面。 而温悠悠自己,则是去林府西边的小院子,见她想见的人。 “林大哥,我去西边了,你跟若华表姐好好說会儿话吧,她還给你绣了帕子呢。”温悠悠說完就离开了房间。 屋裡只剩下害羞得不行的顾若华,還有紧张到手足无措的林承。 温悠悠一路哼着歌去了西边的院子。 這处幽静的小院前面连着一個园子,平时都是无人敢闯进去的,除了温悠悠。 她每次来林府,都要进来這個园子转转。 绕過花坛,温悠悠一眼就看到了少年挺拔如松的背影。 少年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看上去像是在盯着一朵野花发呆,一动也不动。 跟他哥哥林承不一样的是,他生得十分精致,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比京城所有公子哥都要清隽。 黑色长袍穿在他身上,一点都不显得臃肿,反倒衬得他身姿修长,玉树临风。 可惜,将军府的二公子从刚一出生就不良于行,只能坐在轮椅上。 温悠悠看到他的一瞬间,俏脸立马就绽放出了明媚的笑容。 她放轻脚步,从后面一点点朝着他靠近。 少年看似毫无所觉,实则放在扶手上的手背已经因为太過用力而青筋突起,手心也沁出了一层细汗。 敢三番两次闯进他园子的人,只有她一個。 “小雎!”温悠悠忽然跳到他面前,跟他打招呼。 林雎抿紧嘴唇,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头,并沒有要回应的打算。 “你今天又在看這朵小花啊?既然喜歡,怎么不把它摘下来呢?”温悠悠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淡,跟他聊天的兴致丝毫不减。 說着,她伸手就要去摘那朵在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别动!”林雎连忙出声阻止。 温悠悠的动作顿在半空中,回過身,惊喜地望着他:“你终于肯跟我說话了。” 她知道林雎喜歡這朵小白花,当然不可能就這么把花拔了。 方才這么假装,也只是为了骗他跟自己說话。 温悠悠本就生得极美,肤如凝脂,明眸善睐,轻易就能夺去人的目光。 尤其她這一笑,更添了几分明艳,娇艳得如同沾染了晨露的花骨朵。 林雎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同时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的狡黠。 這反倒让他开始疑惑。 跟自己說一句话,她就這么高兴嗎? 這個发现让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心裡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期待。 可很快,這份期待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只是一個残废而已啊。 一定只是一时兴起逗他玩罢了。 想到這裡,林雎的心渐渐凉了下来,他绷紧下颌,推着轮椅就要走。 “别走啊,小雎。”温悠悠赶紧出声阻拦。 可他铁了心要离开,根本不为所动。 “你不理我,我就把花拔了哦。”她又想用這朵花来威胁他。 “随你。” 這次林雎沒上当,微微顿了一瞬以后,直接离开了。 他单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月洞门后面。 温悠悠叹了口气。 每次见到她,他都避如蛇蝎,自己都已经习惯了。 她在旁边的大石头上蹲下,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白花的花瓣,又从一旁的池子裡捧了一捧水,慢慢从它身上浇下去。 “她走了么?”并不明亮的书房内,一直低头看书的林雎忽然出声。 书童安志闻言,下意识抬头看向林雎的方向,却见他仍旧低着头,似乎只是看书的时候随口一问。 安志走到院子边上,悄悄从漏窗的缝隙往外看,很快就回来禀报。 “公子,二姑娘還在。” “在做什么?”大脑尚未来得及思考,這一句话就已经說了出口。 林雎嘴唇微动,再想收回却也迟了,只能装作不太在意地样子补充了一句,“算了,不必告诉我。” 安志跟在他身边多年,哪裡看不出他的口是心非。 于是他似是自言自语地說道:“我远远瞧着,二姑娘给那小花浇了水,现在正揪竹叶玩儿呢。” 院子外接的那個园子裡,除了一小片花坛以外,還种了一排青竹。 “多嘴。”林雎低声训斥,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了出去。 她怎么還未离开? 一想到温悠悠孤零零一個人坐在石头上,无聊到玩竹叶,他心裡就有种說不上来的憋闷。 甚至身体裡有种奇怪的冲动,催促他出去陪她。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做這件事呢。 她是大哥的未婚妻,她来府裡不去找大哥,非要来他的院子,受到冷待也是应当的。 可自己已经冷待她多日,她怎么還不死心?玩闹也要有個限度。 她到何时才能放弃這個无聊的游戏? 林雎眉心皱得越来越紧,手下的书页都被他捏出了褶子。 安志瞧见自家公子手裡的书,半天都沒翻页,暗自在心中叹息。 跟侯府二姑娘有婚约的是大公子,她好好的来招惹二公子作甚。 真是孽缘。 眼看着天色差不多了,温悠悠這才从石头上起来。 她舒展四肢伸了個懒腰,去了林承的院子。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還特意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故意制造出一些响动,随后才迈步进屋。 可进去以后才发现,屋裡的林承和顾若华并沒有如她想象中那样,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他们两個依然相对而坐,保持着不短的距离,也不說话,就那么静静看着对方傻笑。 “表姐,我們该回去了。”温悠悠轻咳了一声。 顾若华如梦初醒一般激灵了下。 随后她站起身,羞涩地看了林承一眼,“承哥,我們要回去了。” “嗯,你跟悠悠路上小心。”林承坐得笔直,一板一眼地叮嘱道。 皮肤黝黑的他,脸上居然也泛起了红晕,脸色黑红黑红的,看上去精彩极了。 林承目送她们二人离开林府。 回去的马车上,温悠悠眉梢微扬,问道:“表姐,你的帕子沒忘记送给他吧?” 顾若华立马瞪圆了眼睛,用手掩着唇,慌张地說道:“哎呀,我给忘了。” 她打开自己随身带的小匣子,那方手帕依然静静地躺在裡面,动都沒动一下。 “唉,我怎么又忘了。”顾若华整個人都丧气了不少。 温悠悠沒控制住笑出了声。 亏她走之前還提醒了他们两個,结果到最后,這帕子還是沒送出去。 “谁让你们光顾着对望,一句话也不說,這样只能下次再送了。”她笑着打趣道。 “你還笑。”顾若华臊得脸皮通红。 不過见温悠悠笑得那么开心,她自己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算了,那就下次再送给他吧。 快到侯府门口的时候,顾若华压低声音问道:“你跟二公子怎么样了?” 她知道温悠悠心仪的对象是林雎,這也是顾若华肯跟林承私下裡见面的原因。 温悠悠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无踪,巴掌小脸上写满了失落,“别提了,他還是不肯理我。” “二公子防备心重,你也不要太泄气,慢慢来总会好的。”顾若华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 “表姐,你說我要不要跟林雎說,我跟他大哥的婚约早晚会解除這件事?他会不会是因为避嫌才不愿意同我說话的?” 顾若华颦眉想了想,最后還是摇了摇头,“還是算了,這么說出来的话,他岂不是就知道你的心意了,万一更躲着你怎么办?” 闻言,温悠悠打消了自己想要說出去的念头,“你說的是,万一他不满我這么缠着他,把這事說出去,我娘肯定会赶紧给我和林大哥办婚礼的。不行,不能這样。” 以温悠悠对娘亲的了解,娘亲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跟林家大公子退婚,转而嫁给林家二公子的。 說不定娘亲一受刺激,决定明天就把婚事给办了,那她哭都沒地方哭。 若华表姐喜歡林承那样粗犷豪放的,可她只喜歡林雎那样清隽沉郁的,看着他的脸,她每顿都能多吃两碗饭。 所以這件事還是先不要太着急了,慢慢来吧。 真希望外公能早点回京,外公那么疼她,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不喜歡的人。 太阳都快要落下了,林雎依然在书房内看书。 常人的书房都是宽敞明亮的,只有他的书房,特意建在背阳处,即使是白天也显得昏蒙蒙的。 “公子,永安侯府的两位姑娘都已经回去了。”安志进来添茶的时候,多嘴說了一句。 他实在是不想看着自家公子一直惦记着那個二姑娘,一下午动都沒动,连书都沒看进去几页。 “跟我說這個作甚。” 林雎自己都沒发现,语气中藏着的失落。 “二姑娘留下了這個。”安志送上一堆乱糟糟的小玩意儿。 這些东西都是用竹叶编的,每一样都只有掌心大小。 不過具体是些什么动物,倒是瞧不出来,因为编這些东西的人技术实在太差了,看上去乱七八糟的。 他拿出来的时候,空气中飘起一阵淡淡的竹子清香。 “嗯,随便找個地方放下吧。”林雎漫不经心地說道。 只是,他放在桌上的手却下意识紧握成拳。 “是。” 安志点燃了屋裡的油灯,随后就出门去小厨房取晚膳。 在安志走后,林雎终于放下了那本自己拿了一下午的书。 他转动轮椅前进,忐忑地走到桌前,把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拿在手裡,借着明灭的烛光,翻来覆去地看。 他知她女红不好,能编成這样,想必也费了不少功夫。 這东西向来只有街边的小摊才有,她是从何处学来的?莫非是躲在暗处偷学的? 想到這裡,林雎唇角微微勾起,漆黑的眼中浮起点点笑意。 他看得入迷,不知不觉中,就看了很久。 听到外面传来安志的脚步声,林雎迅速把這些东西收进袖子裡,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书桌前面,重新拿起那本书。 安志拿着提盒进来,见桌子上的东西不见了,奇怪地问道:“咦,我刚才放在這裡的东西呢?” “我丢出去了。”林雎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袖子裡的物件,带着竹叶的凉意。 “哦。”安志沒太放在心上,规矩地把提盒裡的饭菜都端了出来,摆在桌上,“公子先用膳吧。” “嗯。” 等安志退下,林雎才小心翼翼地从袖子裡取出那些竹编的小动物们,放在手裡摩挲了很久,爱不释手。 良久以后,他打开一個小抽屉,把這些东西都放了进去,又重新锁上。 他心裡藏着一個秘密,這辈子都不可示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