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準哭
“哦，是何助理啊。今天早上我有個東西忘記在我哥的辦公室了，所以過來取一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何助理了然，伸手按下電梯鍵：“剛好我也要去秦總的辦公室送文件，一起吧。”
“行。”
電梯裏，傅遙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身側，冰冷的金屬倒映出來的清晰身影熟悉又陌生。茶色瞳孔深處藏着一絲熾熱怒火，彷彿要把人燃燒殆盡，可它轉瞬之間就不見了，像是從沒存在過。
鴉色的睫毛輕顫，眼角還殘留着一點水色的紅，微微睜大的眼睛顯得無辜又可憐。
這樣一張臉，作爲一個alpha卻擺出一副卑微可憐、委曲求全的姿態——這當然可憐了……
也很噁心。
很快，叮的一聲，樓層到了，何助理抱着堆文件走在前面，傅遙跟在他身後，兩個人之間安靜無言。
走到半路傅遙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微擡起眼睛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眼站在何助理面前的人，眉頭皺了一下，但在那人的目光掃過來之前恢復了平靜。
中年人笑呵呵地跟何助理打着招呼：“是小何啊，好久不見了，何助理還是這麼一表人才。”
“趙總謬讚了。”
兩人在那裏一陣面和心不和地互相扯皮，傅遙在後面安靜地等，不知怎麼的話題就引到他身上來了。
“哎喲，看我這記性，就單顧着和你聊天了”，趙總一拍腦袋，像剛注意到何助理身後的大活人一樣，語氣懊惱道：“你身後這位是？”
“傅老總的小公子，傅遙。”何助理依舊面不改色。
趙總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是，是叫傅遙對吧。上次在清庭的接任會上我們還見過面的，按照輩分，阿遙是該叫我一聲趙叔的。”
剛要脫口的“趙總”二字被嚥下喉嚨，傅遙露出個乖巧的笑容來，“趙叔。”
趙總應下了這聲“趙叔”，臉上還是那副樂呵呵的模樣。“我還有事，就先不打擾你們了。”他繞過何助理，像一個長輩對晚輩勉勵一樣拍了拍傅遙的肩膀，兩人擦肩而過。
傅遙的眸光閃了閃，很有禮貌地道了聲別。
“趙總慢走。”
在人走後，何助理帶着身後的小少爺走到了一間辦公室外。他上前敲門，很快就得到了一聲回答。
“進。”
門被推開，傅遙和坐在辦公椅上的男人對視一眼，他嘴角扯動了一下，敷衍地當作是微笑迴應。
“秦總，小少爺有事找你。”
“嗯，你先去忙吧。”
何助理將手上的文件放在辦公桌上後就走了，隨着門被關上的聲音，這間偌大的辦公室裏只剩下兩個人，和早上的場景一樣，情況卻大不相同。
早上是來應聘的，現在呢？
來質問，來耍脾氣……又或者是說，自投羅網？
秦昭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人，站起來走到咖啡機，頗有閒情逸致地衝了兩杯咖啡，還溫和地問了一句：“阿遙要加糖嗎？”
“不加。”
“我記得你喜歡甜的。”
“…我現在想喝苦的。”
傅遙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秦昭拿着勺子的手一頓，繼續動手，面不改色地給兩杯咖啡都加了三塊方糖，攪了幾下後把咖啡放在傅遙面前，對人笑得毫無歉意。
秦昭：“我手抖，糖自己從勺子上掉下去了。”
傅遙：“……哦。”我傻了纔會信你。
秦昭：“所以你到底喝不喝？”
傅遙堅定道：“不喝。”
秦昭向後靠在辦公椅上，煙藍色雙瞳被擋在金絲眼鏡後面，隔着一層鏡面讓人看不清楚他眼睛裏的神色。他分明在笑，可傅遙察覺到了落在身上的冰冷目光。
他生氣了。
在看到秦昭把咖啡往桌子上重重一磕，好幾滴咖啡都灑出來時，傅遙無比確定秦昭生氣了這個事實。
“你現在怎麼連我泡的咖啡都不喝了。”秦大總裁的聲音竟然有點委屈。
他委屈，我還更委屈呢！
傅遙抽了一下鼻子，擡起頭來看着秦昭，眼睛溼潤,嘴脣抿緊，漂亮的小臉上滿滿的委屈，像被人欺負了一樣，看着很可憐。
看着看着，茶色眼睛裏的淚水就要往下掉，更可憐了。
“誒誒，你別、別哭啊！”
秦昭先慌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這個從小就嬌弱的alpha弟弟哭。想起以前像只跟屁蟲一樣，走路都走不穩，搖搖晃晃地跟在自己身後的小糰子，秦昭眉心一跳，選擇了妥協。
他把兩杯咖啡都端到自己面前，起身到咖啡機前又新煮了一杯不加糖的。白色的瓷杯盛了八分滿，看着那深褐色，秦昭已經能感受到厚重的苦澀味了。
而此時背對着秦昭的傅遙微微鬆了口氣，從進門起就一直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了一點。
秦昭發現了自己私底下的一些小動作，但是發現的並不多，否則他現在絕對不會對自己怎麼溫和。傅遙垂下眼眸，大腦飛速地運轉起來，計算種種和秦昭正面對上的後果。
結局無一例外都是落敗，就憑現在的他，連作秦昭的對手的資格都沒有。就像一隻奶貓試圖對老虎伸爪子一樣，老虎只會一爪子把小貓撩翻，然後再高高在上地對它表露不屑。
想到這裏，傅遙的眸色深了幾分，新的咖啡已經被放在了面前，白色的霧氣嫋嫋升起，朦朧了彼此的視線。
他擡起杯子吹開熱氣喝了一口，一股濃重的苦味從舌尖蔓延到了舌根，苦到他忍不住“嘶”了一聲，眼睛裏冒出來的丁點兒愉悅就這樣不動聲色地被壓了下去。
真的像只幹了壞事僥倖逃過的貓貓。
秦昭笑了一下，突然湊到他面前：“咖啡不苦嗎？喝得這麼開心。”
苦，當然苦，但氣勢不能輸，至少在咖啡上是不能的。
傅遙仰頭一口氣全喝完了，看向秦昭時眼睛變得更溼潤了，連眼眶都有點發紅，整個人都不好了，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
但他脖子一梗，毫不示弱，“苦，但是我喜歡。”
秦昭看他還在逞強，眼睛裏的笑意慢慢消失，落在傅遙身上的視線泛着涼意。隨後又放鬆下來，修長的雙臂展開，舒適地搭在沙發上，整個人懶洋洋地向後靠去。
“這麼喜歡甜的一個人，以前連咖啡這種東西碰都不帶碰一下的，怎麼現在就要勉強自己喝下去呢？”
“瞧瞧，多可憐啊，眼淚都要出來了。”
傅遙捧着空瓷杯，蒼白的指尖感受着殘留的末溫，“人是會變的，理所當然的，人喜歡的東西也會變。”他歪頭眨了一下眼睛，眼神清澈明亮，中規中矩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人是會變的。
他喜歡的東西也會變的。
“這樣啊……”秦昭若有所思，然後下一秒不知道從哪裏扯出來一份文件甩在了傅遙面前，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眼睛裏的大海從風平浪靜變得波濤洶涌。
他的語氣突然冷了下來：“這是什麼？這麼幾年能力不見長，膽子倒是大了不少！哼，長本事了啊傅遙，什麼東西都敢碰——也不想想自己能不能喫得下，會不會被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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