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0 (死不了,放心)郑凯负气险酿祸
郑凯此时背着王襄,怀裡绑着林文溪,三個人的重量压在绳索上,仅靠着他已然青筋迸发的手臂和足底的力量,支撑着。郑凯的嘴裡衔了一根木棍,上面已然被咬得斑驳淋漓。然而就算是這样的负重,郑凯竟然還是不管不顾,只往上冲。
“郑凯你下去!”赵渊大声呵斥。
郑凯干脆将木棍吐出来,不屑地說:“赵渊,我看你到底哪点比我强!”那木棍在山石沙面上滚碌而下,很快便跌入坡底不见。赵渊的一颗心渐渐随着棍子沉了下去。
“郑凯,你傻逼嗎?三條人命你拿来当成发怒的借口?文溪。。。王襄,你们沒事吧。。。”赵渊急得冷汗直冒,一路随着郑凯往上爬,以便策应。
“赵渊,沒事。”林文溪艰难地开口說。
“沒事。。。沒事。。。”王襄吓得有些痴了,不住地摇摇头。
“赵渊,要是我是你。。。”郑凯粗鲁地喘息一声:“就该赶紧去把小曼接上来,這山上說不定有些什么,她一女孩子容易出事。而且。。。就算我們出事了,你能做得了什么?和我們一起滚下去嗎?”
王襄听见這话,忍不住呜呀一声喊出来。
赵渊听了,情知无法挽回,只得快马加鞭,使出平生的气力往下滑去,他听见林文溪在上面颤声說:“赵渊你小心。”心中忍不住一阵剧痛。
到了下面,赵渊二话不說,将舒小曼安放在背上,起劲往上爬,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凯到下面,不由分說,先把王襄绑在后背上,便說要把最重的男生先弄上去,让赵渊来照顾舒小曼。王襄和林文溪死活不同意,却哪裡是郑凯的对手?林文溪拔腿便跑,却被背着王襄的郑凯很快追上,一把撂入怀裡捆了個死结动弹不得。期间王襄欲反抗,咬了郑凯的肩膀,被郑凯两巴掌拍在屁股上,疼得嗷嗷叫。
“老子绿野军校出身,比不過赵渊這小子?”郑凯啐着,怒吼着往上爬。
彼时林文溪心中顿时肃然,别人也许不知道,他却清楚得很,当年他从乡下转学到城镇,差点就被父亲送进绿野军校,是母亲哭得愁得大病一场,父亲才作罢。父亲自此却得空就让他的贴身下属弘轩带自己去游泳,打篮球,骑行,虽身体纤瘦,怎么都壮实不起来,体魄却還是不错的。当他听說绿野军校的种种可怖训练和教学方式,不禁深深感恩黄夕雅让自己逃得生天。
绿野军校在另一座小城的最边缘地带,后临绝壁,前御汹涌长江,是一处占据十分凶险地势之处,所以进了学校,若想逃学,便是一個死字。那座学校极为神秘,每年都有因不堪忍受残酷教学而跳江自尽的,却数十年屹立其间,不得不說是一件稀罕事。凡少年升入初中,就具备资格进入学校,经過入学体检,政审,特办文化考试,各项体能测试,就可以入学,另有一点,长得丑的還真不要。
初中三年后,经過极严格的考核,才能留下继续读高中,否则将被转入其他学校。林文溪听弘轩說起,他自己就是曾经是绿野军校的高材生。但进了那所学校,一年方能回一次家,所以去那裡的,若非是实在无法看护孩子的父母,就是亲戚将沒有爹娘的孩子送過去,弘轩自幼丧父,辞别母亲一去经年,此后便跟着林子伟做了专驾司机兼私人保镖。
林文溪自从昨晚听朱紫林說的事,对于研究每個人的背景故事却颇有了些兴趣,但,只是兴趣而已,嘴巴上,是绝不肯說什么的。譬如他又对赵渊感兴趣起来,赵渊其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长得帅,而且帅得有特色,在别人身上找不到這种感觉。论体魄是完全抵不過郑凯,却能不时将庞大的郑凯放倒,据說是习過武,又有领导大将风范,遇事逻辑清晰,头脑冷静。可奇怪的是,他能逮的了兔子,抓得了鱼,认得了草药,還做得一手好菜,這非得是从小在农村长大并且做過农活非常多的才能有這本事。不過赵渊身上并沒有太多农民子弟的痕迹,身上隐隐的,也有一股贵胄气息,动作行为豪迈却不粗野,說话爽朗大气却并从不有直接的下流,行动间有的放矢,深沉而不外露。他又稍微揣测王襄,应是個富二代,张安安,无解,舒小曼,无解,陈婉馨,公主脾气,其它无解。分析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竟对男生专注得更多,对女生似乎捉摸不透,想想自嘲般笑笑,一路虽磕磕碰碰,惊吓有余,至此,倒也還算平安。
赵渊自是听說過這個军校的,若非舍不下父亲,他早已是其中一员。是了,军训时若非郑凯自己故意不想显山露水,恐怕执教的教官他都可以半分不放在眼裡,从砍竹筏到撑篙到现在跨悬崖,哪一处不是一個极具作战能力的人才能办到的。至于郑凯究竟是只在那裡呆過初中還是呆了六年,就不可知了,难怪他有资格被选入纪夫大学,却也是一個偏才。只是看他似乎从未显過对军事,政治有所兴趣,反倒对生物学十分有见解,那又是什么原因进入绿野军校,又是如何出来的,郑凯的故事,也是很长了。
赵渊心中阴晴不定,手脚并用,浑觉身上迸裂出无比的气力,一路一往无前,他心中实则只有一個念头,快点,快点见到林文溪,见到他无事,他那样被郑凯捆在怀裡,背对着山壁,這一路的磕碰伤痛,可想而知。
林文溪只觉得身子忽上忽下,与其說郑凯是将自己拽上去,不如說是把自己给顶上去的。郑凯使出蛮力,口中不时喘起粗气,林文溪听得心裡一阵阵慌乱。忽然身子猛然下坠,耳边听到砂石急速坠落,是郑凯一只手支撑不住,力气沒使上来,但他很快稳住,一只手缠住绳子,一手托好林文溪,单膝重重跪在岩石上。林文溪侧過身,仰起头,见到郑凯右手胳膊青筋突起,上有斑斑血迹,膝盖早已被磨破,上面淋漓鲜血将崖壁染红,雪白的牙齿紧紧咬住绳子,唇边已见血色,另一只手却托住自己的后背不肯放开。
“我自己来吧。”林文溪发觉声音微带恳求,他相信,剩下的路也许不会很多,凭借自己,也应能抵达终点,他实在不欲冒這样的风险,以這样尴尬的姿势上去。
“死不了,放心。”郑凯松口艰难出声,眼中忽然精光怒放,一鼓作气,很快攀上山顶,和林文溪,王襄滚作一团倒下。郑凯身上已然磨得七零八碎,胳膊,臂膀,膝盖沒一处好皮,然他庆幸应该将林文溪保护得很好,却见到林文溪身上也多出磕碰。刚才王襄从山脚一路嚎叫到山顶,固然是惧怕,也因难免的磕碰,比之林文溪的伤,却是小巫见大巫,但林文溪竟然全程沒有哼一声,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只盯着自己,面有忧色。
郑凯嘿嘿笑一声說句抱歉,他是应该抱歉,刚才攀登时若非存了那样濒死的绝望,又怎能迸发出无比的力量上来,他自绿野学校毕业,庆幸重過此生,再也沒了时时被逼至绝境的体能训练,越野生存训练,竟不料却被谁逼迫至斯,只是连累林文溪一路受罪,反对自己沒有半句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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