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黄大仙 作者:虫梦 小窍门:按→键可快速翻到上下章節 作者:下载: 荒田连着土胚房,良田不多,多数种了豆角、山菜、藤瓜,今年的收成看起来不好,瓜豆又小又瘪;再往外,是一圈又一圈的篱笆桩,這是属于川省大山内的一個封闭乡村。 牛太婆的茅草房外,正围了一圈的人,女人干巴巴的身躯用旧布料裹得严严实实,而男人就好些,春夏之交,买不起短打粗衣的汉子直接光着上半身,正对着一個模样老实巴交的汉子问东问西,眼神之中满是怀疑。 “牛二,這次請来的法师到底管不管用?” “放心吧,那法师厉害的很,对付這妖怪,绝对沒有問題!”牛二信心十足。 “按照俺们以前的规矩,黄大仙是要年年供奉的,可是你们這些后生,唉——”村正愁眉苦脸。 “要不是那家仙差点咬死了俺家闺女,俺也不会取它的性命,”一想到自家小女儿被咬掉的那三根断指,還有被吓的得了癔症的老娘,牛二就气不打一处来,年年月月供奉它,不仅偷鸡摸狗,如今胃口越来越大,连人都不放過了,他虽迷信无知,但到了這個关头,血气還是有的,而且恰巧碰上了刚刚出山的李仙长,這一定是天意。 五大家仙,又称五显财神,颇有神迹,向来受民间百姓所供奉,分别为胡大仙(狐狸)、黄大仙(黄鼠狼)、白大仙(猫头鹰)、柳大仙(蛇)、黑大仙(乌鸦),這些畜生灵性十足,一旦受到香火,混迹人间久了,比一些修行妖怪還要容易成精。 此刻,牛二的土胚房裡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听起来动静不小。 “娘的,你再踢一個!”李道士怒气冲天,左眼肿着,双手各拿一张镇妖符,精光闪闪,往灶台上扑去,一把掀开大锅,只见一整副人的肠胃正摆在裡面,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還散发着热气,视觉效果惊人,用力過猛,脸一下子栽了进去,顿时弯腰干呕,连胃底水都吐了個干净。 黄色的身影一闪而過,刚要钻出门,‘珰’的一声撞到了门槛,右脚卡一個铁架子上,“呕,幸好道爷我早有准备,捕鼠器听過沒?” 李道士终于喘了口气,眼皮一跳,只见翻滚在地的,是一只半人大小的黄鼠狼,肥而壮,脖子到头的部位足有臂长,直起身来半人高,毛发如金线,這得受了多少的香火才能长成這样。 刚要上前,两道符的灵光突然暗淡了下来,他的水平有限,绘制的镇妖符只能维持一盏茶的功夫,如今显然是時間到了。 咽了口吐沫,李道士突然发现把门窗封死并不一定是個好主意,看着对方绿油油的眼珠,足足是自己三倍的尖甲,唇腮抽动着,露出白森森的犬牙和鲜红的齿肉,真要打起来的话,自己貌似不一定是這畜生的对手,不,是一定会被掏出肠子的。 ‘淡定,要保持淡定,先画符,這畜生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李道士脸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下,心裡懊悔的很,早知道這玩意精通幻化之术,就不该接這活儿,明显超出了自己的业务能力范围,不過现在想這些也晚了,空气裡只剩下一人一怪的喘息声。 慢慢把已经点敕好的黄纸展开,朱砂蘸笔,一边盯紧這只黄大仙,一边开始绘制镇妖符。 符咒是道教沟通神灵的一种似字非字、似画非画的一种文字,不仅能防病治病、起死回生,還能够镇魔招魂、逢凶化吉、咒杀仇敌,更厉害的符咒甚至可以呼风唤雨、飞沙走石;当然,李道士画的這种镇妖符只不過是下乘符的一种,也就对付些小妖小怪還行,也幸亏如此,绘符的步骤并不麻烦,只需咒、气、印便可。 符头绘三点,以示三清,符身画了一個草书般的镇字,两侧虚描捆仙绳,又加天柱地柱,在外人看来只是一條古怪的圈圈黑线,符脚加天罡二字,别以为這只是胡描乱画,须得诚心之至,一气呵成,一笔不可苟且,一笔不可多少,并在口中默念,“云光日经,永照我庭,太阴幽冥,速速现形,”然后手一软,‘刷’的一下,画歪了。 你娘的!這一下李道士真是欲哭无泪,太紧张出篓子了,而对面的黄大仙见状,两只妖眼一转,腥风一起,猛的扑了過来。 不知是情急之下潜力爆发,還是黄大仙中了铁夹子后速度变慢,危急关头,李道士抄起铁锅挡在面前,‘咚’的一声,如遭雷击,连人带锅翻了過去;冲力使得他连翻好几個跟头,头晕眼花,后脑勺都擦出血来,迷迷糊糊之中,只见這只黄大仙也是够呛,正晃悠悠的乱转,连忙举起铁锅,以一個恶狗扑食的姿态盖了上去,百来斤的身体重量一压,裡面‘乒乒乓乓’的响了一阵,终于无了动静。 “你個畜生,道爷不发威,你当我是观音娘娘啊!” 一妖一道斗了大半晌,李道士终于把這只小妖镇在了屁股底下,又开始绘符,不過這一次依旧失败,刚刚在翻跟头的過程之中,一不小心咬到舌头,发音不标准,把咒语连错了,正是画符容易通灵难,一笔一划有真功。 直到第三次,這一次酝酿足了,从符头到符脚一气呵成,然后左手并金刚指准备敕符,右手拿出看家宝贝——青城山法印,此印乃是山顶雷劈枣木雕制而成,在祖祠压了七七四十九天,得了历代祖师的加持,又以六甲神咒受了仙封,经几代之力才炼就一枚,别看它不起眼,可是法位传承的信物,天底下也就十几枚,名号可是在天上都有登记的,所以他所在的青城派虽然是半路出家,也可以拍着胸脯說是道家正统、三清传人,而沒了它的法镇加持,赵道士画的符也就跟一张废纸沒什么区别,是故‘符无正形,以气为灵也,灵者祖气也,祖气不明,安待灵乎’,便是此理。 鼓起体内不多的内气,金刚指猛的一戳,对纸点敕,“神印青城,卫吾身形,何神不从,何鬼敢当,敕!” 体内一空,光芒一闪,终于又画出了一张镇妖符,刚准备转身,一直未有动静的铁锅‘咣’的一下撞破了门,让他摔了大马趴。 一众村民就见一只铁锅迈着短腿‘滴溜溜’的往外跑,‘李大仙’揉着屁股爬了出来,恼羞成怒,居然三番两次被這头畜生戏耍,“抄家伙一起上,给我抓住它!” 一時間鸡飞狗跳,有些胆气的后生纷纷抄起家伙,持着锄头、粪叉、扁担冲了上去,女人和小孩则尖叫着跑开,忙活了半晌,铁锅终于被抵在了墙角,‘咣咣咣’的直响,還未等安歇,锅沿边上忽然涌出了数十條小蛇,唬的旁人连退,李道士见机,抄起黄符点在了其中最大的一條蛇的头上,光芒一闪,对方化作了原形,倒在地上,黄大仙身体僵硬,连眼都不眨一下。 “终于搞定了,”李道士有气无力的道,屁股疼、舌疼、脑袋疼,又累又渴,不過为了生意,這都是值得的,老话說的好,顾客就是老天爷,又从袋子裡掏出一本宝书,咒道:“阴魂出壳,幽魄归位,摄!”黄大仙的虚影一闪而逝,投入了书中。 “把黄鼠狼的嘴角三根毛加清水煮,能治你老母的癔症,還有,這妖肉不能吃,容易得病,打死之后用火烧尸体,免得吸引了其他妖怪——” 一通叮嘱之后,见這牛二只是不住的点头,忍不住道:“那個,說好的二两银子呢?” 牛二黑脸一红,磕磕巴巴:“這個,沒钱。” “沒钱!?”李道士嗓门至少提了一倍,顿时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你敢跟道爷玩空手套白狼?信不信道爷我一张符镇死你。” “本来是有钱的,只不過为了给我家老娘看病,用了大半,道爷我错了,我给您磕头,”這壮实汉子双目含泪,膝盖一下子落了下来,无论哪個年代,磕头都算是最严重的礼节。 他這一跪,其他村民也纷纷跪了下来,這牛二在村裡是個有信义的人,相当有人缘。 “大仙饶了牛二吧,我們村裡连混口饭吃都困难,真沒钱啊。” “仙人饶命啊!” “道长……” “好了好了,别磕了,再磕我也不会给你们发压岁钱的,”李道士眼皮一翻,只能无可奈何,“說吧,你们家裡還有什么值钱的物什。” “禀仙长,真是沒有,只有几张新烙的大饼。” “大、大饼,”李道士嘴角抽了抽,眼光扫過发黑的棉被、破了口子的瓷碗、以及村口那只‘咯咯’叫的老母鸡。 “别以为一张饼就能打发我,怎么着——也得加两個蛋吧!”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