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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作者:醉酒花间
隆禧被鄂伦岱吓的不轻,沒到点儿就把奉命来陪他玩的几個家伙赶回皇宫复命。他现在看见鄂伦岱就想到菜市口,看到菜市口就想到木桩子上挂了一排血渍呼啦死不瞑目的脑袋。

  他還是個孩子!为什么要承受這些?!

  小阿哥看着外面的阳光欲哭无泪,有阳光也挡不住他觉得四周阴森森的到处都是鬼。鄂伦岱那家伙怎么想的,怎么会和小孩子說刑场的事情,還描绘的那么真实,那家伙真的不是他们家三哥派来打消他出游计划的說客嗎?

  如果是真的,他承认那家伙来這一趟很有用,他真的不想出去玩了呜呜呜呜呜呜。

  钱满多目送几位御前侍卫走远,回過神看到他们家小主子在椅子裡缩成一团,大概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有点后悔刚才沒有打断佟佳侍卫的话,“主子,外面天气不错,要不您去院子裡坐坐?”

  “不用,小爷一点都不害怕。”隆小禧捏着拳头从椅子上跳下来,嘴上說着不用,脚下却是一刻不停的往外走。

  他隆小禧的人生信條,不管心裡怂成什么样,表现出来的都得是老子天下第一厉害。只要走路的姿势足够嚣张,路上绝对沒人敢招惹他。

  钱满多无奈的跟在主子身后,知道小主子是强装不在意也沒戳破。在主子爷身边当差要记住的第一件事就是,主子說什么就是什么,看出来主子在瞎扯也得当沒看见。

  尤其他们家小主子脸皮薄,吃软不吃硬,這個年纪的小娃娃干什么都得哄着来,看透不說透对他们都好。

  七阿哥脚步匆匆穿過回廊,走小门去看太医们在干什么。他院子裡的人不够多,太医们這裡人多阳气盛,妖魔鬼怪肯定不敢靠近。

  院子裡的大树底下,小祁太医正拿着扇子扇火熬药,看到隆禧从角门過来连忙起身行礼。

  隆禧看到他在熬药歪了歪脑袋,让钱满多给他找個小板凳在旁边坐下,“平时熬药的都是那些医生嗎?小祁太医怎么自己熬上了?”

  這個医生和后世的医生不一样,太医院内部等级分明,每一级都有不同的称呼,和后世主治医师、主任医师之类的职称差不多。

  太医院有院使一人,是太医院的顶头老大。院使之下是左右院判,之下是有十到十五位御医,然后是十到三十個吏目。這些是有品级的,医官统称太医。

  再后面還有几十個医士、医员、医生,比如說切造医生,就是负责药物的炮炙调制。這些医官品级不定,是太医院中数量最多的医官,平时抓药、煎药之类的活儿都是他们干。

  祁嘉钊眼神飘忽,不好意思說实话,于是半真半假的回道,“臣明日就要去乡下庄子裡试药,正好亲自熬今日的药,顺便给阿哥爷辞行。”

  他這么大了還要被父兄关起门来教训实在太丢脸,阿哥爷只是心血来潮问一句,只要他话题转移的快,阿哥爷就不会记得刚才想问的是什么,“臣昨日和诸位太医商量過了,他们都觉得想法子减弱痘苗的毒性才是正道,臣倒是不那么觉得,所以要去的地方有些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隆小禧皱了皱眉,“怎么听着跟被发配了一样,小祁太医你沒犯错被罚吧?”

  “沒有沒有,阿哥爷不用担心。”祁嘉钊哭笑不得的解释道,“太医院的前辈们想的是把痘苗的毒性控制在可以起作用又不会对种痘的孩童造成太大负担的程度,這样很好,只是臣当日受阿哥爷点拨,觉得沒准儿真的可以从牲畜身上发现点什么。天花肆虐那么多年,一代又一代的大夫都拿它束手无策,是不是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小祁太医是個善于思考的人,天花在民间肆虐了几百年還是上千年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那些医者前辈大多不是见死不救之辈,如果能找出救治患者的法子,早不知道多少年就找出来了,他觉得他们琢磨出治病药方的可能也不大。

  治病的难度太高,多少年了都是靠患病的人自己熬過去,比起无头苍蝇一样对着药方发愁,给小儿接种让他们不再患病不失为一個解决办法。正好他学的就是小儿病症,如果能找到安全的种痘之法,沒准儿還能见识到更多疑难杂症。

  他进太医院走的是父祖恩荫,因为祖辈都是太医,所以直接就能在太医院学习,一路从医士升补为吏目,从吏目升补为御医,一路升迁顺风顺水,几乎沒有经历任何挫折。

  如果不是父祖辈的荣光,他這個年纪大概率還在背医书。

  沒有背景的大夫想进太医院,要么医术高明上达天听被皇上钦点进入太医院,要么就靠考试。先找個太医院的太医当担保,再经過太医院的选拔,如此才有资格在太医院学习。学满三年之后,通過考核才能成为医官,考核通不過要么走人要么再学三年。

  如此三年又三年,能留下的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从医不能闭门造车,见的病人多了才能学到更多。现在别人叫他小祁太医是看在他爹和他哥的身份上,总有一天,他会让他爹和他哥以他为荣。

  太医院中汉人居多,院中太医不只负责给宫中贵人以及勋贵官员治病,還负责带徒弟,太医院中常年设有教习,只有医术最高超的太医才有资格被选为教习。

  所有太医都想当教习,不只是为了被整個太医院尊称为师的殊荣,還有对医术的追求。能进太医院的都不是简单之辈,上至院使下至医生至少都须精通九科中的某一科,沒有人不想自己的医术被肯定。

  他要是真的能剑走偏锋找出安全的痘苗,沒准儿下一届的教习就有他的位置,那样的话他就是最年轻的教习,沒有之一。

  不管前头有多少苦他都不怕,等着他的可是太医院教习,他爹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的称一声老师的教习,不心动的那是傻子。

  小祁太医想到父兄捏着鼻子喊自己老师的情形就忍不住咧嘴,他的雄心壮志不能說的太明白,不然被他爹他哥听见容易挨打。不過沒关系,他自己知道就行,总有一天,整個太医院都会流传着他祁嘉钊的大名。

  不是祁院判的小儿子,也不是大祁太医的弟弟,就是他小祁太医祁嘉钊。到时候别人提起他爹是那谁谁谁的爹,提起他哥是那谁谁谁的哥哥,這听着不比之前顺耳的多?

  隆小禧看着小祁太医陷入傻笑,摇摇头去找其他人說话。這家伙大概是激动傻了,傻气会传染,他可不想被传染成小傻子。

  不是所有的太医都能和小祁太医這样和他唠嗑,他在這儿难免让忙碌的太医们束手束脚。隆禧四下看了看,发现大部分太医都在收拾行囊,知道他们要换地方研究痘苗,看了一会儿就从角门去另一個院子。

  他這次生病把长辈们吓得不轻,出宫的时候他迷迷糊糊沒什么印象,在這儿住了好几天清醒過来才发现他三哥把孙嬷嬷也派過来了。

  原本孙嬷嬷几個月前就要去江南荣养,她丈夫孩子都在江南,现在皇帝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嬷嬷跟着,她也能去和丈夫孩子团聚了。沒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一拖就从初夏拖到秋天。

  隆禧以前和孙嬷嬷不太熟,他和三個哥哥的嬷嬷都不熟。兄弟间的年龄差在那儿摆着,就算玩的最多的五哥常宁,在他能到处乱跑的时候人家出门也不带嬷嬷了。

  他其实一直以为他们家三哥和曹寅、纳兰容若是竹马竹马,感情是打小一起玩出来的,后来才发现纯粹是他想多了。

  曹寅在康熙二年的时候就被曹玺带去江南赴任,大概要等到可以办差的年纪才会回京城。纳兰容若人在京城,但是也到来過皇宫,估计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在家读书习武,到了年纪才会崭露头角。

  小家伙不想回自己的院子,扑腾着小短腿儿围着两個嬷嬷转悠,戳戳這個问问那個,大有在這儿待到晚上的意思。

  两個嬷嬷对视一眼,不用想都知道小主子有事找她们。孙嬷嬷和瓜尔佳嬷嬷使了個眼色,让她去问问小主子身边的人看看发生了什么,自己放下手裡的活儿哄小阿哥玩。

  小家伙脸上藏不住事情,别别扭扭坐在台阶上数蚂蚁,孙嬷嬷也不急,耐着性子說些入秋天凉更要注意身体的话。她再過几天就要离京,也沒机会和小阿哥多相处,能多說几句是几句。

  “嬷嬷也要走?”小家伙抬起头,皱起眉头有些舍不得,“太医要去其他地方研究痘苗,孙嬷嬷也要走,這裡只剩下我們几個人好无聊,我可以和嬷嬷一起去江南嗎?”

  “這可不行,阿哥爷身份贵重,怎么好和奴婢离开?”孙嬷嬷笑着回道,“等阿哥爷长大了,若有机会去江南办差,到时候嬷嬷让家裡的几個小子好好带阿哥游玩。”

  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也是這些天闷的狠了,嘴上說要和她一起去江南,真要走了估计又不敢去。那边天高皇帝远,受委屈了想找人撒娇告状都寻不着人。

  “那說好了,等我长大能出京玩了,嬷嬷不准装作不认识我。”隆禧小声嘟囔着,托着脸看着门口叹气。

  旁边,瓜尔佳氏在钱满多哪儿了解情况后表情那叫一個一言难尽,佟佳侍卫怎么想的,在阿哥爷面前說菜市口刑场,他不怕把小阿哥吓着嗎?

  這下可好,他来一趟拍拍屁股走了,他们家小主子被吓的不敢回屋,這都什么事儿啊?

  他们家小主子什么脾气他们這些身边伺候的人最清楚,死要面子活受罪,是只只能顺毛捋的小倔驴。他们知道小主子害怕,但是只要小主子說不害怕,那就得都說小主子不害怕。

  和平时嫌药苦不想喝又不想让人說自己怕苦时一個样儿,好哄的很。

  瓜尔佳氏打定主意回宫就告状,不過现在重要的不是告状,而是让小主子踏踏实实睡個好觉。她可怜的小主子,病刚好沒几天又被人吓唬,這要是吓出什么好歹,她非得进宫找太皇太后哭诉一番不可。

  菜市口、刑场這种字眼儿是万万不能再提的,要转移小主子的注意力得寻其他的热闹事儿。他们小阿哥出宫后沒出過這座院子,对什么都好奇,前些日子外头热热闹闹過了乞巧节,正好說說外头過节和宫裡有什么不一样。

  嬷嬷们果然是哄孩子的行家,說着說着就让小家伙忘了刚才听過的菜市口行刑,满脑子只剩下家家陈列瓜果、焚香于庭、祭祀牛郎、织女看星星的场面。

  可惜那天他還病着,不然也要在院子裡摆上摇椅看星星,如果有葡萄架那就更好了。

  瓜尔佳氏温声细语說着,等到小主子用了晚饭吃了药,又和他讲了些梦游仙境的故事,等小家伙安安生生的睡着才终于松了口气。

  钱满多晚上肯定不能在外面守夜,现在把小主子哄好了,沒准儿半夜還会做噩梦。

  瓜尔佳氏一句一句安排好,出了院子立刻换了副模样。孙嬷嬷看她面上带怒,问清是怎么回事后也跟着生起了气。她们俩是皇子的乳母,可以直接往宫裡递消息。一個送去清宁宫一個送去慈宁宫,当天晚上就把今儿发生的事情告到了宫裡。

  佟佳氏是皇帝母家,她们不好得罪,只委婉的表示下次可以派其他侍卫陪七阿哥玩,不用劳烦佟佳侍卫往這裡跑。

  宫裡都是聪明人,她们這么一說,太皇太后和皇上肯定能听出是什么意思。七阿哥還小,玩伴不能挑的太随意,别的不說,不能把阿哥吓的睡不着觉啊。

  這边两位嬷嬷派人回宫告状,那边鄂伦岱开开心心回宫复命,申請明天要带七阿哥去景山秋游,得到同意的批复后更高兴了。

  不是他自夸,他和七阿哥相处的那是相当的好。

  其他几個侍卫耸拉着眉眼不說话,想着能晚一天挨打就晚一天挨,要不是亲眼看着這家伙在七阿哥面前瞎咧咧,他们就真的相信這鬼话了。

  康熙对自家表哥很是信任,心裡又惦记弟弟,只顾得听鄂伦岱讲他是怎么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让七阿哥不再闹着出门,沒有注意其他几個侍卫的反应。

  他就說他选的人肯定比鳌拜靠谱,隆禧那臭小子听见出去玩就想鳌拜,他也不怕被人避如蛇蝎。臭小子爱热闹,真被人避之不及還不知道要有多伤心。

  然后,皇帝陛下就等到了孙嬷嬷的告状。

  当场打脸。

  作者有话要說:鄂伦岱(无辜):骗人的吧?怎么還告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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