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喜新厭舊
暮雲卿有些頭痛。
暗面上沒有多餘的神情，淡淡道：“你有什麼好看的？”
此言一出，不僅一種呈衆星拱月狀把客棧老闆娘給圍起來的沙匪倒抽一口冷氣，就連朱邪玉麟都有些嘴角抽搐。
客棧老闆娘今天這種裝扮，可以說是極大地襯托出了的她容顏和年紀上的優勢，成熟華貴、風情萬種，美豔不可方物。
而暗光從容貌上看，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是情竇初開對女子有興趣的時候，卻竟然對客棧老闆娘做出“有什麼好看”的評價，實在是……不合情理。
客棧老闆娘盯着暗，半晌，嗤笑一聲，調笑道：“你是短袖？”不然爲何會不喜女子？
暗眨了眨眼睛，並不明白什麼叫短袖，但他直覺這並不是什麼好的詞語，眉頭微皺，神情有些不耐煩。
朱邪玉麟見暗露出這種表情，心中暗道不好——這孩子沒耐心了，怕是要發難——就趕緊伸手，拉了拉暗的衣袖，自己對客棧老闆娘道：“這孩子從小不辨美醜，見笑了。”
客棧老闆娘本來也沒打算難爲暗，只是有些不喜歡朱邪玉麟總是一副爲別人着想的模樣，便輕輕撇了撇嘴，倒也沒說什麼，轉身，帶着朱邪玉麟和暗一起離開了。
暮雲卿目送着幾人離開，示意沙匪將門關上，低聲對那小兵道：“我讓你說的話，你都告訴西北大營中的人了？”
那小兵點了點頭，上前一步，眼神堅毅，但面上還有些擔憂：“將軍，若是這些話讓那些新來的將軍聽見，可不是會威脅到您嗎？”
暮雲卿到了西北大營，雖說也是一路潛行進去，但是在碰見這個小兵的時候，才發現整個西北大營情況不對，因此才能即使逃脫。
在逃脫的時候，他隨手寫了一些謠言，直白而誇張地訴說自己的功勳，並且煽動軍中軍心，讓曾經是他手下的兵前來尋他，好再續輝煌。
這樣的話未必真的能給暮雲卿帶來多少士兵，但要震懾那些空降而來的將領，卻已經是足夠。
東國四面與別國接壤，平日裏對於邊防就很是看重，而西北因爲有暮雲卿的駐紮鎮守，再加上黎國虎視眈眈，安排在此處的兵力是最多的——這也直接導致了，西北軍出了問題，整個東國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從別處抽調兵力前來支援。
而那些空降而來的將領或者本來就有軍功，或者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前來鍍金的，總歸整體戰鬥力並不強，威望也比不上暮雲卿。
有了蘇溯越的擔保，黎國兩年之內不會進攻西北邊防，這些空降而來的將領們最害怕的反而不是再起戰火，而是萬一哪一天，暮雲卿策反了自己身邊的人，宰了他們再奪取軍權，那該怎麼辦？
暮雲卿就是算準了這些人汲汲營營的心思，纔敢將這種並沒有多大殺傷力、卻能擾亂軍心的消息放出去。
畢竟，暮雲卿執掌整個西北大營十年有餘，自己手下調教出來的兵，絕非是那種在關鍵時刻只顧私情罔顧大局的人。
西北大營中的將士若是思念暮雲卿或者乾脆就僅僅只是不忿空降而來的將領，他們也會選擇教導好了自己的接班人，再離開西北大營，斷然沒有這樣被三言兩語哄走的道理。
那小兵未必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他原先就是暮雲卿的親兵，這會兒又是在這樣不堪的情況下，再次見到暮雲卿難免有些關心則亂。
暮雲卿也明白這一點，並沒有爲難他，只是說了一些安慰的話，又和他說了些西北大營中的境況，就揮揮手讓他下去休息。
現在整間客棧之中的客房全都整理出來，專門爲了安置跟隨着暮雲卿的人。
客棧老闆娘雖然只是紅塵女子，但畢竟是經歷過無數生死的俠女，眼界自然要比尋常女子來的寬闊，也知道，若是暮雲卿在西北倒了，她這間客棧能不能存下來，還是個很大的未知數。既然這樣，爲何不搏上一搏？
客棧老闆娘一路上心思百轉，面上卻不顯，走到三樓，走到朱邪玉麟曾經住過的客房，推開門，淡淡道：“進去吧，以後這就是你的屋子了。”
朱邪玉麟在門口站定，掃了一眼屋內的陳設，發現大體和之前的一樣，但多多少少添了些衣被，桌子上也多了一套青瓷粉荷的茶具，整間房子多了些女子香閨的氣息。
看得出佈置房間的人是用了心思的。
朱邪玉麟心頭一動，看向客棧老闆娘的眼神也柔和了些許，道：“多謝。”
客棧老闆娘知道朱邪玉麟誤會這種於細節處貼心的佈置是自己做的，但也沒有多做解釋，敷衍地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朱邪玉麟無奈，只能在她身後叫住她，提醒道：“敢問老闆娘，我身邊的這個少年要住在哪裏？”
客棧老闆娘看着暗，莞爾一笑，溫柔又和善，緩緩道：“自然是——和你住一起。”
朱邪玉麟嘴角帶起的笑容立即僵硬了，皺眉道：“這怕是不合適。”
“不合適？”客棧老闆娘輕笑一聲，看着暗的眼神已經沒有了溫度，道，“你敢說這個小子他是人？”
朱邪玉麟眨眨眼，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
一直蹲在朱邪玉麟肩膀上沉默着的印主忽然道：“你這女人真是好奇怪，這小子不是人，難道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不成？”
朱邪玉麟有些驚詫地看了眼自家兒子——這傢伙什麼時候學的一副老朽的語氣？該不會又是歐陽皓月教壞的吧？祈天殿到底都在說什麼啊……真是不忍猜想！
客棧老闆娘看了眼印主，又看看朱邪玉麟，面上帶出不耐煩的神情來：“有個房間給你住，容身之所也整理好了，你還不滿足？”
朱邪玉麟知道這件事是沒有迴轉的餘地了，更何況他們也算是處於寄人籬下的狀態，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爭執，便擺了擺手，淡淡道：“我明白了。”
客棧老闆娘掃了眼朱邪玉麟，沒有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藉着暗的攙扶，朱邪玉麟走到桌邊坐下，倒了杯茶狠狠地一口喝掉，緩了緩，才終於恢復到正常的呼吸。
“我們……”朱邪玉麟剛想說我們要想辦法離開，暗就打斷了她，朝窗戶外面看了一眼，冷冷道，“你的爹孃來了。”
朱邪玉麟在那麼一瞬間，心中帶起了戒備，倒不是因爲蘇溯越和公主殿下真的會不遠千里來西北——雖然這件事本身就非常蹊蹺——而是因爲暗的語氣。
暗說這句話的時候，無意識帶出了一些殺氣，朱邪玉麟敏銳地感覺到，暗不喜歡蘇溯越和公主殿下，非常不喜歡。
但是，爲什麼？
朱邪玉麟輕輕握着暗的手，並沒有用力，只要暗稍微掙扎，就能脫離開她，爲的就是不想讓暗感覺到壓力：“你不喜歡我的父母？”
暗眼神怪異地看了朱邪玉麟一眼，眉頭微皺，半晌，才低聲解釋：“沒有，我只是不喜歡他們在墓葬羣之中做的事情。”
朱邪玉麟眼睛一亮，蘇溯越和公主殿下總是用各種藉口，不告訴她當年那三個人在暮家墓葬羣之中究竟遇到了什麼，現在她有一個現成的知情者，爲什麼不好好利用？
朱邪玉麟笑眯眯地拉着暗坐下，柔聲道：“當年在暮家墓葬羣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此時朱邪玉麟聲音之溫柔，簡直能掐出水來。話音剛落，印主和暗都打了個寒戰，印主更誇張，直接從朱邪玉麟的肩膀上跳下，三兩下跳上牀，在厚實的被子上踩了踩，踩出一個小小的凹陷，才把身子團成一團，蜷縮着睡覺。
朱邪玉麟抿了抿嘴——自家兒子真是越來越懶了……這肯定不是被她影響的！天知道她從來都不會在訓練上偷懶的，至於整理內務，她也是軍區排的上號的！
看來如果日後要回到東國京城，她有必要找歐陽皓月好好談談了。朱邪玉麟暗暗握拳，下定了決心。
暗卻覺得不高興，明明朱邪玉麟之前全神貫注地看着他，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影子——至於朱邪玉麟這樣做的目的，暗下意識給忽略了——結果就因爲印主的一個動作，她就走神了！
朱邪玉麟聽見一聲充滿了憤怒的冷哼，趕緊回過神來，就看見暗氣鼓鼓地瞪着她，那模樣，似乎朱邪玉麟再不好好安撫他，他就能摔門離開似的。
朱邪玉麟嘴角抽了抽——這小子雖然存在意識的時間很長，但畢竟沒有經歷過人情世故，從各個方面來說，都還是個小孩子啊，雖然這個孩子的能力可怕了些。
“我說，其實我最關注的還是你啊。”朱邪玉麟拉着暗坐下來，俯身過去，暗暗掃了眼自家兒子，壓低聲音，神祕兮兮道，“但是那畢竟是我兒子，我總不能這麼明目張膽地讓它感覺到你後來居上，我喜新厭舊吧？”
見暗神情微微有些鬆動，朱邪玉麟強忍着肉麻，噁心兮兮地繼續道：“其實我更擔心你會覺的我有這種缺點，畢竟我喜歡你，但是你又是後來的，總有點喜新厭舊的嫌疑……”
“不，這個你可以放心。”暗面上的神情甚是滿意，拍了拍朱邪玉麟的肩膀，認真道，“我不會這麼懷疑你的——畢竟，我真正說得上是能夠得到任何生命體的喜愛呀。”
朱邪玉麟眨了眨眼睛，藉着低頭的動作，快速遮掩了自己抽搐的嘴角，總算將表情圓了回來。
再擡頭，朱邪玉麟就見暗已經陷入了沉思。
暗眉頭微皺，顯然在想朱邪玉麟之前問的問題，半晌，才緩緩道：“他們的外形變了很多，要不是他們身上的氣息一直沒有改變，一時半會的，我還真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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