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三朝太妃 第118节 作者:未知 檀雅笑得温柔,递帕子给他,“你還小呢,不用急着证明你长大了。” 永琏抿抿唇,认真道:“永琏是皇阿玛和额娘的嫡长子,不能让他们失望。” 檀雅摇头,不甚赞同道:“你生来不是为旁人而活,身份、责任、亲人……可以成为你上进的助力,但不该成为你的禁锢,你额娘对你的期望十分简单,你可以更从容一些,努力之余多看看世间风景,兴许会让你在某一個时刻豁然开朗。” 檀雅也不是为了给小少年說教的,是以唠叨完這一通,便从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木料裡翻出一個木棍,然后又搜寻出两個十来寸的圆形木块。 永琏亦步亦趋,“娘娘,您這是做甚么?” 檀雅将两個圆形木块放在木棍两端,一本正经地說:“你不是想知道娘娘为何力气大嗎?秘诀便是這些木头,平素多搬动,有奇效。” 永琏立即便信了,虽未說话,神情便是要尝试一番的样子。 “娘娘给你做一個工具,带回去多举举,以后永琏一定能成为咱们大清的巴鲁图。” 檀雅拿工具過来凿孔,当当声之中,還有她讲雍正在世时干過那些无聊事儿,试图以此启发永琏,多去发现发现“成为大清优秀皇子”之外的乐事。 永琏从来沒想過皇玛法威严之下竟然是那样鲜活,“皇玛法真的会为了看话本悄悄拦下叔祖给您的节礼嗎?” 檀雅点头,“還不止,你皇玛法還……” “瑾太妃……” 檀雅一僵,立即改口道:“你皇玛法是交口称赞的明君,却也是個活生生的人,你可私底下了解一二,必有明悟。” 雍正站在她身后,声音依旧凉飕飕,“朕如今還在呢,莫要当着朕孙子的面编排朕。” 檀雅一使劲儿砸下去,木块断裂,立即假模假样地惊呼:“诶呀,可惜了,我這手可真是沒轻沒重……” 雍正下意识后退一步,保持安全距离。 永琏還可惜道:“娘娘您辛苦一番,功亏一篑了。” 檀雅悄悄瞥了一眼身后“人”,然后不在意地将木块撇一边儿,“无妨,再做便是,等你们回宫前,肯定做出成品来。” 永琏不好意思地道谢:“劳累娘娘了。” “不劳累,待两日你们就要走了,总得准备些践行礼,只要你喜歡便好。”檀雅意有所指道,“要是都像你這孩子這般乖巧、不挑剔,我做多少都乐意。” 雍正:“……阴阳怪气。” 檀雅心道:可不是故意的嗎? 雍正看了永琏两眼,道:“瑾太妃对曾孙都如此大方,朕的践行礼总要有诚意些,才能让人乖巧、不挑剔。” 這次轮到檀雅:“……” 第142章 乖巧、不挑剔這两個词, 只要见過或者了解過雍正的人,根本沒法儿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偏偏此刻還是从正主口中說出来。 檀雅无语之后, 自己說出口的话自己扛,主动询问這位爷想要什么样子的践行礼,她能做到,都会尽量做。 雍正缓缓转身,淡淡道:“瑾太妃随意吧。” 随意…… 沒要求有时反倒比有要求還要难以让人满意,檀雅抓紧時間给永琏做全木质哑铃的同时,也会想, 雍正向她提出這样的要求, 又不告知具体想要什么的缘由。 她想来想去,雍正在世时坐拥四海,什么都不缺,如今最直白地表现過波动的, 好像便是那一次。 于是御驾准备起行离开的那日早上,檀雅起早, 亲手包了百来個饺子, 来为胤祜一家和雍正送行。 胤祜他们留在院子裡陪宣太妃和柔太妃用膳,檀雅亲手端着一盘煮好的饺子到供台上,看雍正一本正经地“坐”在供台后享用供奉,忽然在心中问:“您随胤祜出去,有何打算嗎?” 雍正闭眼端坐,闻言睁开眼,道:“瑾太妃担心朕于胤祜不利?” 檀雅否认, “胤祜襁褓之时, 我偶然见发现過一丝异样, 当时毫无办法只能当做沒看见,如今想来,皇上和胤祜之间,恐怕您才是居于主导的人,我相信您不会伤害他,否则您驾崩前……” 若按照雍正对胤祜身体的掌控力,沒有在那样的时刻抢夺生机,已经是对胤祜的爱护至极,這也是檀雅越发随意,心中却始终尊重他的理由。 而雍正闻听后,微微侧头望向京城的方向,道:“朕……我身为帝王的责任已尽,如今天下之主是弘历,大清如何已不是朕所能左右,朕不打算再做甚么,只想借此机缘,享受单纯为人的乐趣。” 檀雅微笑,“您慢用。”然后认认真真地躬身行了一礼,恭敬告退。 她回去时,胤祜他们也都吃的差不多,见她一到,這才起身行礼告别,准备回前头去。 宣太妃舍不得地拉着胤祜和茉雅奇的手,深深地看着两人,眼眸中似是有万千情绪闪過,最后都化为祝愿,“你们要好好的,宣额娘便放心了。” 茉雅奇看着她老人家的眼睛,不知为何,泪忽然便涌了出来,哽咽道:“下月儿媳便再来看您。” 胤祜跪趴在宣太妃腿上,低语:“儿子也会抽空再過来的。” 宣太妃淡笑,“不必,我有你额娘们呢,你们做你们的正事要紧。” 弘昽见阿玛额娘如此,也想跪,檀雅拉住他的小手,往旁边儿去說话,這個時間就留给宣太妃吧。 “宣额娘……”胤祜握紧她干枯的手,舍不得松开,“胤祜還沒将您接到身边尽孝過……” 宣太妃摇头,“孩子,不要执念,宣额娘从始至终只想要死在你额娘们身边。” 胤祜额头抵在两人的手上,忍不住落下一滴泪。 時間有限,各人也都沒說几句话,胤祜他们不得不再次告别,外头還冷,宣太妃的轮椅只能到门口,柔太妃便推她回去,由檀雅亲送他们一直到前湖附近。 雍正已经背手而立等在湖边,待到胤祜他们過来,冲瑾太妃一拱手,转身与胤祜等人一同远离。 檀雅看着他们的背影,自言自语:“但愿都能不留遗憾,不负此生……” …… 過了正月,履亲王夫妻亲自送定太妃来到畅春园,履亲王止步于园内前庭,履亲王福晋入内拜见過两位太后和佟佳皇贵太妃等人,便将定太妃交给瑾太妃。 檀雅再次见到履亲王福晋仿佛对孩子似的叮嘱,颇为好笑,送她出去时還满口保证:“我定会照顾好定太妃。” 履亲王福晋不好意思地笑笑,“让您笑话了。” 檀雅也知道,定太妃母子两個是以此来加深感情,其实履亲王夫妻从不限制定太妃如何,而且全都十分孝顺。 不過這一次,她是希望定太妃能长住下去的,“你也知道,宣太妃越发老迈,如若定太妃沒能陪過這段时光,恐怕要抱憾终生。” 太医给宣太妃诊脉,病症不少,但最严重也是无法阻止的,便是衰老,何时生机消失,谁都不能确准。 檀雅的想法,便是希望她们彼此在宣太妃最后的人生中能相互陪伴,她们才是陪伴彼此到最后的人。 這种浪漫,独属于她们這些后宫女子。 履亲王福晋离开后,定太妃便安稳住下,她们就像从前那般,宣太妃和定太妃大多数時間待在一起礼佛,檀雅和柔太妃则是各做各的事,然后大家每餐坐在一起用膳,闲话些家常。 开春后,冰雪消融,檀雅干起老本行,拿起镐头和锹在她们住的院子裡凿凿挖挖。 她去年秋划拉了不少枯枝枯叶埋在土裡,然后又让花匠培育了些蔷薇,今年一能动土,先在院墙周围种上藤蔓,待到不再上冻,便将蔷薇移栽进来。 移栽那日,日暖风清,柔太妃推着宣太妃,還有定太妃一起到院中来看檀雅干活,沒多久佟佳皇贵太妃也扶着嬷嬷的手過来串门儿。 檀雅一人忙活,不远处一圈儿人围坐,喝茶吃点心,间或看看她种花,唯一教她欣慰的一点是沒有人指手画脚。 但這小情绪吧,也并非是出于抱怨,有时也是为了博人一笑。 “连杯水都沒有,我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呦~”檀雅小锹戳土块儿,眼睛时不时地瞄向众人,一对上视线立即别开,一副别扭不高兴地模样。 佟佳皇贵太妃笑着冲身后宫女招手,“還不去伺候你们瑾主子喝水擦汗,這都闹脾气了。” 宫女笑盈盈地应是,两個宫女一左一右一個端水一個擦汗,她们還大着胆子玩笑道:“娘娘,可要那把宫扇给您扇风?” 檀雅微微抬起下巴,任由漂亮宫女给她擦脸,嘴上则欠欠地說:“那得柔太妃给我扇,否则我不依。” “美得你。”柔太妃嗔她一眼,沒好气道,“這时节打什么扇子?就你事儿多。” 檀雅今日還就固执起来了,对佟佳皇贵太妃三人求道:“嫔妾這般简单的小小請求,柔太妃都不愿意,可见是沒将嫔妾放在心上,嫔妾伤心了,娘娘们定要为嫔妾做主啊~” 她這尾音一声“啊”,那叫一個一波三折,其中的做作令在场诸人全都笑起来,当然,除柔太妃。 佟佳皇贵太妃作壁上观,悠然道:“本宫如今只管颐养天年,可不管瑾妃和柔妃的争端。” 定太妃轻笑,在檀雅看過来时,道:“我听宣太妃的,你不如看宣太妃是否为你撑腰。” 檀雅又转向宣太妃,眼神期待。 宣太妃含笑拍拍柔太妃的手,劝道:“你且让她一让,否则许是要沒完沒了,還是你烦。” “娘娘,您這话說得,嫔妾哪是那么不懂事的人?”檀雅跟宣太妃抱怨完,立即语调一转,冲柔太妃得意地挑眉,“苏姐姐,且說让不让我嘛。” 柔太妃嫌弃极了,“我這辈子遇着一個你,再不想遇到下一個了。” 檀雅瞧见她不情不愿地起身,嘚瑟不已,“苏姐姐可沒运气再遇见下一個。” 柔太妃瞪她,转身回去取宫扇。 宣太妃无奈地笑,“你這爱招惹人,逗人玩儿的毛病,总也改不了。” 檀雅翘起嘴角,“谁让嫔妾遇见一個嘴硬心软的您呢。” 柔太妃再出来时,便瞧见宣太妃又睡着了,佟佳皇贵太妃坐在那儿也是双眼微阖的模样,唯有定太妃,闭着眼手上還拨弄着佛珠。 檀雅先抱宣太妃回室内躺下睡,然后回来继续挖坑栽花,而沒有宣太妃在這儿瞅着,柔太妃也沒罢工,有一下沒一下地扇风。 她根本沒对准人,檀雅鉴于這样的时节确实不适合打扇子,便也沒试图提醒,专心劳作。 佟佳皇贵太妃在宣太妃睡着后,和定太妃又說了会儿话,便先行离开。 提前培育的花,比往年咸福宫和安寿宫的花开得更早,一进六月,大部分蔷薇全都绽放,那味道与当年咸福宫一到夏日就四处飘散的香气一丝不差,却又感觉好像哪裡還是变了许多。 胤祜六月初抽空来畅春园拜见了一次,茉雅奇随行,两人還将他们的小儿子弘旼一起带過来。 民间常說小孩子看着老人笑,是大吉,而弘旼一见到宣太妃便哇哇大哭,可据茉雅奇所說,弘旼是個爱笑的孩子,平素并不爱哭。 偏偏宣太妃不以为意,還让檀雅抱孩子去外头玩儿,不必拘在她身边。 說来也奇怪,檀雅也是头一遭见到這個小孙子,她一挡住宣太妃,冲着小娃娃伸手,弘旼藕节似的小胳膊立即伸向檀雅,到她怀裡便紧紧圈着她的脖子。 祖孙俩坐在院子裡,偶尔有蝴蝶寻着香气儿飞来,弘旼圆溜溜的眼睛便紧紧盯着,還“嗯嗯啊啊”地伸手要抓。 约莫两刻钟左右,檀雅抱着小弘旼院内院外的追蝴蝶,众人从宣太妃寝居中出来,茉雅奇陪定太妃和柔太妃出去散步,胤祜则是停在祖孙俩旁边儿說话。 胤祜說御驾回京沒多久,准噶尔部便送来贺礼并且提出想要议和,求以荣城西侧山脉为界,重修旧好,日后相安无事。 若非必要,谁也不想打仗,更重要的是大清如今需要休养生息,是以新帝口头上应允,不過并未撤回以荣城为中心、位于准噶尔部各地的驻兵。 荣乐长公主正是因为要坐镇荣城,得新帝之令,這才沒能回京为先帝奔丧。 “除非准噶尔部真的安分下来,否则大清和准噶尔部必定還有一场战事。”胤祜嘴角泛起无奈,“以荣城如今的情况,宣额娘若是……额乐恐怕也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