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這一天,风和日丽,万裡无云,春光灿烂,诸事皆宜,楚溪客正式开始读书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少年的嗓音清亮悦耳,摇头晃脑的模样,煞有几分架势。尤其有了小猫咪的陪伴,楚溪客学起来更起劲了。
于是,绿树葱葱的小院中,出现了這样的画面——
楚溪客摇头晃脑地读书,桑桑蹲在老楚头脚边舔毛;楚溪客暗搓搓捏捏猫咪的小爪子,桑桑跳到老楚头的膝盖上;楚溪客贼兮兮掏出小鱼干引诱,桑桑叼過小鱼干,用屁股对着他……
嗯,就是這样的陪伴。
“啪嗒”一声,戒尺打在石墩上,老楚头难得严厉:“读书之时,不可三心二意。”
“好哒!”楚溪客很是干脆地答应下来,继续摇头晃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
“這句已经读過十遍了,换下一句。”
老楚头的无奈就连桑桑都看出来了,附和般“喵”了一声。
看着一人一猫同样板着脸的样子,楚溪客心裡满满当当的。
這不就是他曾经期盼的生活嗎?放学后,厨房裡传出饭菜的香气,“妈妈”一边忙碌一边监督他写作业,时不时收走他的零食、玩具、小抄,還有一只胖嘟嘟的小猫咪,趴在他的作业本上,舔一会儿毛,捣一会儿乱……
真好,這一切都很好。
楚溪客紧接着发现,老楚头似乎有心事,时不时盯着桑桑脖子上的小金铃铛发呆,只有给他讲解词义的时候才会勉强打起精神。
楚溪客清了清嗓子,活力满满地說:“阿翁,我背過啦!”
“嗯?”老楚头回過神儿,轻咳一声,“好,那就背一遍试试。”
“需要借助一下‘工具’。”楚溪客故作神秘地眨了下眼,然后抱起桑桑,两只手轻轻握着它的前爪,像是练军体拳一样,背一句换一個动作。
“大学之道……”格斗准备。
“在明明德……”弓步冲拳。
“在亲民……”穿喉弹踢。
“在止于至善……”马步横打。
老楚头果然露出笑模样,又有些无奈:“這是读书,還是玩闹?”
“這叫‘枯燥的知识与生动的现实联想记忆法’。”楚溪客一本正经瞎忽悠。
老楚头:“区区几句文章,踏踏实实念两遍不就记住了,還用得着這许多花样?”
楚溪客:“阿翁小时候一定是那种三岁开蒙、十岁扬名、未及弱冠就考上状元的天才儿童吧!”
老楚头目光一顿,沒有承认,但也沒反驳。
這下,惊讶的反而成了楚溪客:“阿、阿翁,您真的十几岁就考中状元了?”
老楚头犹豫片刻,還是点了点头,說:“并非头名,只是因着脸嫩,有幸被圣上钦点为探花使。”
這個时候還沒有“状元、榜眼、探花”的說法,所谓“探花使”是在新科进士中选两名年轻俊俏者,于杏林设宴之日打马游街,遍访京中名园,摘得最为娇艳之花献给圣上。
那一年他比现在的楚溪客還要小两岁,而端坐龙椅、抚掌大赞“姜太傅后继有人”的那位圣上,正是楚溪客的亲生父亲,曾经的皇帝陛下。
老楚头有心透露,楚溪客却似乎一点儿都沒多想,反而唉声叹气道:“所以說嘛,如阿翁這样天才人物,教导小孩的时候理应宽容一些,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样优秀的。”
“越是资质愚钝,不应该越发勤奋上进嗎?”
楚溪客啧啧两声,道:“阿翁呀,您得允许這個世界的参差。”
“世界的……参差?”
“阿翁就是那個‘参’,”楚溪客指了指老楚头,又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差’。”
老楚头到底沒绷住,笑了起来。
他怎会不知,楚溪客如此搞怪是在哄他开怀。他的小殿下呀,完美继承了皇后的聪慧乐观与陛下的仁厚细腻,二位圣人若在天有灵,想来会是欣慰的吧!
与此同时,翠竹大宅。
满园的仆役来来往往,热火朝天地在“搬家”。
“咱们以后真要搬到郁离轩啦?”云浮满头珠翠颤颤悠悠,声音都是飞扬的。
“不是‘咱们’,是殿下自己。”云崖无情地提醒她。
“那我就搬到隔壁,這样也算离邻家小郎君近一点儿啦!”
“是离邻家小郎君家的灶房近吧?”云霄逗她。
“是又怎么样?”云浮沒好气地冲他做了個鬼脸。
云霄神秘一笑:“不怎么样,若真能混饭成功,說不定殿下還得奖励你。”
阁楼上。
仆役们搬着屏榻挪动了好几個地方,钟离东曦都不满意。
直到在福伯的建议下,屏榻安置在了窗边,這個位置“恰好”能看到蔷薇小院,少年清朗的读书声“恰好”能传過来,钟离东曦才不甚在意地說:“既然福伯觉得好,那便放下吧!”
福伯笑眯眯地带着仆役们下去了,钟离东曦独自坐在屏榻上,神情难得放松。
竹林中,云字辈四人组看书的,算账的,练飞镖的,梳妆打扮的,亦是悠闲惬意。
临近午时,蔷薇小院飘出阵阵烤肉的香气,郁离轩众人一脸苦涩。
“我突然觉得……离這么近,也是一种折磨。”云浮馋得簪子都插歪了。
其余诸人亦有同感。
就在這时,一個毛绒绒的小身影翻越竹墙,如同救世主般出现在四人面前。
只见它脖子上挂着一個漂亮的袖珍小篮子,篮子裡放着张折成心形的字條,字條上用丑到几乎辨认不出的字体写着——
“烤串放在‘桑桑之门’了,趁热吃。另:今日申时,平康坊东门,楚记小烧烤重新开张,敬請光临!”
“邻家小郎君真是善解人意!”
云浮跑到桑桑之门(竹墙上锯的那個小圆洞),欢欢喜喜地拖出一個大食盒。
打开一看,更是惊喜——不仅有她喜歡的高颜值红豆沙、云烟喜歡的朴实无华版羊肉串、云霄喜歡的脆皮肠、云崖喜歡的烤五花,還有比前面那些加起来都多的烤面筋!
“咦?有人喜歡烤面筋嗎?”
话音刚落,头顶就伸過来一只素白的手,把满满一碟子烤面筋悉数拿走了。
“原来是殿下啊,怪不得邻家小郎君准备了這么多!”云浮连忙讨好地笑笑,手指紧张地揉着桑桑的脖子。
桑桑安慰般蹭了蹭她,脖子上的金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钟离东曦脚下一顿,看向桑桑。
“叮铃铃——”又响了一下。
钟离东曦大步走過去,抱起桑桑,拨开厚实的毛,這才发现了藏在胸前的小铃铛。
桑桑是個富养长大的小猫咪,发现有人对他的小铃铛感兴趣,可大方了,连忙挺胸抬头,展示给所有人看。
而且,发现钟离东曦只是盯着看,沒有碰,桑桑還以为他不会玩,于是,抬起小爪子轻轻拨了拨,金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云浮惊奇道:“這是哪裡买的?這個花样我从来沒在铺子裡见過……看样子像是前朝的手艺。”
一個月三十天,其中至少二十九天半都要逛首饰铺子的云浮,在這种事上還是很有发言权的。她說是前朝的,那就一定是前朝的。
云崖凑過去,仔细看了看,突然說:“這不是贺兰将军剑穗上的铃铛嗎?你们看,這裡還有‘平川军’的字样。”
“你怎么连這個都知道?”云浮一脸惊奇。
“你居然不知道?”云崖比她更惊奇,“這可是平川军的十大传說之首!”
“西川口之战,明明突厥兵已经被打跑了,我军也休整结束拔营回城,贺兰将军突然单枪匹马杀了回去,孤身直入北境,把老突厥王的残余亲军灭了個一干二净,這才有了北境整整十年的安稳。
“当时枢密院那边给出的說法是,這是贺兰将军的战术,然而贺兰将军的亲兵却說,他家将军只是返回去找個剑穗而已,顺便取了突厥王的项上人头——這么有料的消息,你们都沒听說?”
云字辈三人组齐齐摇头。
云浮由衷感慨:“我突然发现,爱听八卦也不是全无用处……云崖,是我误会你了,以后我不叫你‘八卦精’了。”
“那也不能叫我‘古板怪’了。”
“這個有待观察。”
“臭美精!”
“……”
云霄轻咳一声,打断两個人的打闹:“云崖,你還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
“關於這個铃铛,還有贺兰将军,事无巨细。”钟离东曦沉声道。
云崖瞄了眼他的神色,连忙认真起来,說:“還真有一件事,說是贺兰将军少年时跟人打赌,把那個金铃铛输了出去,后来心有不甘,又找先前的工匠打了個一模一样的。
“当初有不少人崇拜贺兰将军,因此找到那位匠人也想打個一样的铃铛。沒想到,那匠人却說,两只铃铛本就是一对,并非一前一后,而是同时制出来的,贺兰将军亲自画的图样,打算送给心上人的,因此不许他再做给旁人。”
院中一时有些安静,唯有云浮突然开口:“所以,贺兰将军的心上人……是桑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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