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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4更

作者:孟冬十五
【断袖就行了呀!】

  楚溪客捧着一瓢鱼,藏着小包袱,狗狗祟祟地进了家门。

  姜纾正坐在大桑树下喝粥,刚好是楚溪客平时爱坐的那個位置。桑桑趴在他腿边,面前的瓷碗裡放着小鱼干,小家伙却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直到楚溪客进门,一人一猫不约而同抬起头,眼神明显生动起来。

  姜纾随即低下头,继续喝粥。

  桑桑则不懂得掩饰,迈着小短腿跑過来,喵喵呜呜的叫声和平时听起来不太一样,像是在批评不听话的小孩子。

  楚溪客暗搓搓地把小包袱藏到蔷薇花下,那瓢无处安放的小杂鱼终于摆到了它适合的位置:“阿翁,桑桑的小鱼干快吃完了,我出去买了一瓢……”

  姜纾淡淡地点了点头:“在外面吃過了?”

  “沒,還沒吃。”楚溪客努力藏起心虚。

  “那就坐下一起吃吧!”姜纾语气依旧淡淡的。

  桌上有一碟小菜,两碗粥,其中一碗被姜纾喝了一口,另一碗沒动,碗裡放的是楚溪客常用的汤匙。

  楚溪客鼻子一酸,当即喝了一大口,同时用碗挡着脸,不让姜纾看到他湿红的眼圈。

  “喵~”

  瞒得了姜纾,却瞒不過桑桑,小家伙踩着楚溪客的胳膊立起来,毛绒绒的小脑袋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脸。

  楚溪客终究沒憋住,哽咽着吸了吸鼻子。

  姜纾放下粥碗:“有那么难吃嗎?”

  楚溪客哑声道:“那是相当、不太好吃了。阿翁,以后家裡的饭還是我来做吧!”

  姜纾抬眼看着他,沒吭声。

  楚溪客心虚地喝着粥,努力想着补救办法。

  他盲目乐观地期待着姜纾還沒看到那封“离家出走信”,于是他决定把信偷走——只要沒有证据,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趁着姜纾在院子裡浇花,楚溪客悄悄溜进书房,在姜纾的书案上翻来翻去。

  這個香樟木的大书案是贺兰康亲自扛過来的,姜纾嘴上嫌弃笨重不雅致,实际每日吃完早饭第一件事就是趴在书案上写字画画。

  因此,楚溪客清晨出门的时候特意把信放在了上面——怎么沒有了?

  楼下传来规律的脚步声,這样不紧不慢走路的只有姜纾。

  楚溪客一边喊着“桑桑别跑,不可以踩坏阿翁的画”,一边毛手毛脚地凌乱的桌面恢复原状。

  桑桑乖乖地趴在旁边的绣墩上,圆乎乎的小毛脸上有种名为“无语”的表情在闪现。

  脚步声更近了,楚溪客声音更加情真意切:“桑桑你看,书案都被你翻乱了,唉,沒办法,我先随便整理一下好了。”

  话音刚落,姜纾就出现在书房门口。

  楚溪客弯着眼睛,甜甜一笑:“阿翁别生气,桑桑肯定不是故意的,它就是太喜歡阿翁的画了。”

  姜纾似笑非笑地抬起手,朝着桑桑一指:“在找那個嗎?”

  楚溪客凝神一看,這才发现那封被他折成心形的告别信就在桑桑爪子下压着!

  桑桑眯着眼睛“喵”了一声,仿佛在說:“但凡你不利用我,這玩意我就给你了喵~”《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牢记網址:m1楚溪客:“……”

  该怎么形容呢,缺心眼子翻车快?

  姜纾一個眼神,楚溪客就蔫头蔫脑地贴着墙壁罚站去了,一边罚站一边主动交代。

  “我做了一個梦,梦到今上知道了我的身世,要杀我,我为了自保不得不利用父母留下的前朝势力与今上抗衡……我遇到的危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遭到今上的忌惮,直到最后,阿翁、云和阿兄,還有很多很多人,都为了保护我死、死掉了……”

  他說了很多,包括姜纾被害时的细节,以及贺兰康为了替姜纾报仇杀了皇帝,說到最后,楚溪客眼圈都红了。

  “阿翁,我昨天想了好久,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姜纾挑眉:“你想到的办法就是去山上当和尚?”

  楚溪客:!!!

  阿翁已经看過信了!

  姜纾道:“我不知道你這個梦是怎么回事,但可以保证的是,我不会傻到被今上抓走而不懂反抗,還任由旁人把身上的肉一片片割掉。”

  “那阿翁会怎么做?”

  “当然是先想個办法拖延時間,再等着贺兰老二去救命,那家伙有本事冲上龙椅一剑砍掉今上的人头,小小水牢還能难住他?”

  楚溪客眼睛一亮,這样看来,真实的姜纾和《血色皇权》中的纸片人還是有差别的!

  他暗搓搓往姜纾跟前凑了凑,问:“那阿翁会不会想要为姜家报仇,灭掉今上和大昭?”

  姜纾看着他,直截了当地說:“你是不是想问,我会不会把你当成报仇的工具,逼你复国?”

  楚溪客心虚地缩缩脖子,一点点蹭回去,继续贴墙站好。

  姜纾叹了口气,道:“当初,你母亲把你交给我,我对她的承诺只有一個,‘护你平安长大,保你一生安乐’,這其中并不包括复国。”

  楚溪客愧疚极了,他知道,他的委婉试探伤了姜纾的心。

  意识到這一点之后,楚溪客立即端正态度,跪坐到姜纾跟前,诚恳地說:“阿翁,是我不好,不该怀疑您。我其实是想跟您說,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珍惜您和桑桑,不想去過那种刀口舔血、殚精竭虑的日子。但是,倘若阿翁的目标是替前辈们报仇,我也会和您一起想办法,尽量制定损失最小的方案。”

  对上他诚挚的目光,姜纾的语气不由软下来:“崽崽,既然话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瞒你——此等血海深仇,我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但是,即便要报仇,那也是我們這一辈人的事,我不会牵连你,更不会利用你。”

  楚溪客心下一暖,郑重道:“阿翁,你放心,虽然我喜歡平静安稳的日子,這不代表我沒有勇气担负起本该承担的责任,倘若有一天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我也不会天真地固守着這方小小的院落。”

  姜纾终于露出笑意,拍拍他的肩,說:“你可是先帝与惠德皇后的血脉,岂会沒有担当?”

  楚溪客像小时候那样伏在他膝头,长长地舒了口气。至此,压在他心底的最后一丝担忧彻底消失了。

  他很庆幸他和姜纾都长了嘴,可以把话摊开来說,而不是相互隐瞒,彼此试探,猜来猜去,误会三十万字,临近结局再来個俗套的大和解。

  总之,真好!

  贺兰康按时按点地過来蹭饭了。

  长安城中,即便富贵人家也都习惯了一日两餐,中午顶多用些茶汤点心垫垫肚子,像楚溪客這样认真做午饭的真不多。

  离家出走了一场,想通了很多事,对楚溪客来說几乎是“重生”一般的大事件了,他决定当做节日好好庆祝一下。

  刚好,隔壁的蹭吃蹭喝小分队又悄沒声儿地送了一只羊過来,楚溪客切下一大條鲜嫩的肋排,剁成肉馅,用酱油、蛋液、酱油和好了,包羊肉饺子吃。

  羊肉饺子最好包纯肉的,吃起来鲜嫩,沒有杂味。只是,楚溪客偶然发现,钟离东曦居然很喜歡他汆的羊肉丸子,尤其是掺着胡萝卜丁的,于是這次包饺子的时候,他特意拌了一碗掺着萝卜丁的馅料,专门包给钟离东曦吃。

  唯一苦恼的是,不能明目张胆地送,毕竟姜纾给他立了规矩——一個眼神儿都不能给钟离东曦。

  于是,趁着贺兰康单方面和姜纾腻腻歪歪,楚溪客做贼似的穿過竹林,把满满一盘白白胖胖的饺子放在凉亭裡,又猫着腰飞快地跑回来。

  为了防止别人误吃,他還特意在盘子裡放了胡萝卜雕的小桑桑。

  钟离东曦原本還在议事堂谈事,看到楚溪客過来,二话不說就出来了。两個人隔着绿油油的竹林,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愣是搞得像对苦命鸳鸯似的!

  這一切都被两位长辈看在了眼裡。

  姜纾气恼地說:“你能不能把那個皇长子赶走?或者直接杀掉也行!”

  贺兰康连忙顺毛哄:“阿纾不就是怕他坑害咱家小傻崽嗎……”

  “崽崽不傻!”姜纾护短本性暴露。

  “嗯嗯,小聪明崽。”贺兰康毫无原则地宠媳妇,“我是想說,如果能证明他对崽崽沒有恶意,阿纾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排斥他了?”

  姜纾冷哼:“以他的立场,怎么可能对崽崽沒有恶意?”

  “那就问问好了。”

  贺兰康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方才我過来的时候,看到李家肉铺在卖猪棒骨,听說一串钱就能买上一大筐……”

  楚溪客的耳朵“咻”的一下支棱起来:“我去看看!”

  前两日自家阿翁還提起之前在朔州时吃過的铁锅炖骨头,如果是很好的猪棒骨的话,他也能炖出那样的味道,還能烤几根,给阿翁和钟离公子尝尝鲜!

  楚溪客揣上两大串钱,兴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于是,院子裡只剩下猫猫狗狗和狐狸一样的大人了。

  姜纾不想主动搭理钟离东曦,使了個眼色,贺兰康就颠颠地跑過去传话了。

  “殿下先前阻止我告诉崽崽你的真实身份,還說不会骗他,怎么,找個假皇子替你进宫,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主意嗎?”

  钟离东曦视线扫過冷着脸的姜纾,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姜先生为了保护小郎君,百般筹谋,为他安排了一個‘鹿鸣’的身份,想必可以理解我此举的用意。”

  贺兰康啧了声:“那能一样嗎?如今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我家崽崽是‘鹿鸣’,不管他以前是谁,从今往后就只能是‘鹿鸣’了。即便有一天想要恢复真正的身份,想必也不会有人信。”

  钟离东曦淡声道:“将军又怎知我不是這样的打算?”

  贺兰康惊奇道:“殿下的意思,莫不是要让那個假皇子彻底取代你的身份?”

  钟离东曦微微颔首。

  其实不算取代,那個所谓的“假皇子”也是皇帝的骨血,只不過是他醉酒后意外与婢女所生,为了给他心爱的女子一個交代,皇帝居然把那名刚刚为他诞下麟儿的婢女送去军中做了营妓!

  那個可怜的孩子原本是要淹死的,幸好被钟离东曦的母亲救了下来,秘密养大。因为在皇子中排行第四,钟离夫人亲昵地唤他“阿肆”。

  钟离夫人去世后,阿肆就跟在了钟离东曦身边。十岁那年,钟离东曦被送往洛阳圈禁,后来渐渐掌握了洛阳行宫的势力,于是开始布這個局。

  每年长安派人去行宫探查他的情况,出面接待的都是顶着“皇长子”名号的阿肆。就算他此刻跳出来說他才是真正的皇长子,宫裡的人也不会相信。

  也就是說,钟离东曦从一开始就沒稀罕這個“皇长子”的身份!

  說起来,這個计划能成功還有一個重要的條件——

  随着年龄的增长,少年时身形五官与皇帝有六七分相似的钟离东曦,长大后反倒越来越像钟离家的人;反而是阿肆,這個不被承认的孩子,居然成了五官身形最像生父的一個。

  這也是为什么,宫裡的人丝毫沒有怀疑阿肆的身份。

  至于姜纾、贺兰康、楚云和這些人为什么能认出钟离东曦,說到底是他主动暴露的——他需要這些人做同盟,所以从一开始就沒打算隐瞒。

  姜纾還是有些不相信:“皇长子殿下当真对那個位子沒有任何期盼嗎?”

  “我唯一期盼的就是让那個灭了我外祖家满门、将我母亲逼疯逼死的凶手,断子绝孙。”钟离东曦用最平静的语气說着最疯狂的话。

  姜纾皱眉道:“你不也是他的儿子嗎?皇长子打算如何处置自己,拔剑自刎嗎?”

  贺兰康笑呵呵地打圆场:“倒也不用這么凶残,不就是断子绝孙嗎,断袖就行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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