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4二更
這几日,楚溪客为生活所迫,愣是把自己逼成了時間管理大师。
早早起来,要背书,要和云娘子一起为全家人准备早饭。原本云娘子舍不得他這么辛苦,不让他插手早饭的事,楚溪客苦兮兮道:“做饭是乐趣,读书才辛苦。”
云娘子便笑笑,不再多說。
吃完饭大多时候是被钟离东曦叫走,今日研究店面装修,明日讨论海鲜食谱,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话题,然后钟离东曦還会以“不好意思耽误你這么多時間我請你吃饭吧”为借口,带他吃各种美食。
因为太好吃了,楚溪客就沒舍得拒绝。
中午的時間基本就是见缝插针地往大杂院跑一趟。哪一天他要是不去,野狗帮的孩子们就会成群结队地跑到廊桥美食街找他,仿佛一天见不到,他就会跑掉或死掉似的。
孩子们严重营养不良,楚溪客沒让他们出去跑腿,想着先好好养一养,认认字,再进行礼仪培训。
他对自己的定位原本是老鹰来着,不知怎么就成了护崽的老母鸡。也是惆怅。
下午基本就是在廊桥美食街度過了,眼瞅着就要入冬,丸子店的顾客越来越多,烧烤摊渐渐冷清下来。
楚溪客琢磨着,把烧烤改成暖锅,红泥小火炉,羊肉涮火锅,坐在廊下看看雪景,想想就挺美的。
总之,他离咸鱼目标是越来越远了。
又是一個薄雾朦胧的早晨,不知谁家的公鸡打起了鸣。
楚溪客猛地坐起身,眼睛還沒睁开就去抓床头桌上的书卷,结果摸了個空。
书沒放在床头意味着什么?今日休沐,不用背书不用早起不用去廊桥啊啊啊!
一瞬间,楚溪客浑身舒爽,那感觉就像凌晨五点半猛地醒過来要去上早操,扭头看到闹钟发现今天放假一样。
继续睡嘿嘿嘿
休沐日就是他们全家的放松日,就连姜纾都不会早早起来。每到這一天,最高兴的其实不是楚溪客,而是贺兰康。
不对,贺兰康确切的高兴時間是休沐日的前一天晚上,因为姜纾第一天不用早起……
楚溪客年纪還小,对于成年人的事他表示不太懂嘿嘿嘿
睡了個回笼觉,肚子差不多饿了,屁股却赖着不肯起来。迷迷糊糊中,楚溪客听到窗户被敲响了。
“咚咚咚、咚——”三短一长,是唠嗑。
唠什么嗑,還是暖乎乎的被子更可爱。
“咚咚咚、咚——”又响了。
楚溪客蒙上脑袋,装死。
东暖阁裡住着的不仅有楚溪客,還有桑桑和小虎斑。
小虎斑還小的时候,楚溪客恃强凌弱,每天都把桑桑绑架到自己的被窝裡睡觉。自从上次见识過小虎斑一爪制服黑背犬的威力之后,楚溪客再也不敢這么做了。
因此,如今桑桑是和小虎斑一起睡在猫爬架上的猫窝裡的——姜纾为了方便桑桑玩耍,把东暖阁的一整面墙给装成了豪华猫爬架。
听到窗户响,桑桑很有责任感地从窝裡出来,踩着猫猫专用版小楼梯爬到窗台上,伸出短短的小爪子勾啊勾,把窗户勾开一條缝。
钟离东曦就出现在它的视线裡了。
“喵~”桑桑很开心地跟他打招呼。
据蔷薇小院和翠竹大宅的全体人类观察发现,桑桑第一喜歡姜纾,第一喜歡钟离东曦,不過,在楚溪客锲而不舍的小鱼干讨好下,基本能和钟离东曦并列第一了。
钟离东曦从来都是把桑桑当成人类看待,說话也像和人类交流一样。
“鹿崽醒了嗎?”
“喵~”
“那麻烦桑桑帮忙叫一下。”
“喵~”
桑桑就尽职尽责地爬到床上去叫楚溪客了。
基本程序就是先伸出毛绒绒的小爪子,轻柔地勾勾他头顶的小呆毛,不醒的话就把脑袋伸进被子裡,蹭蹭他的脸,再不醒就要在耳边喵喵叫了。
這时候,如果還不醒的话基本就可以判断是在装傻赖床了,最后還有一個大招就是——放虎斑。
“醒了醒了醒了!”
小虎斑一個大跳,精准地落到楚溪客肚子上,成功把他炸了起来。
楚溪客愤愤不平地揉揉桑桑的小毛脑袋,又毫不客气地弹了小虎斑一個脑瓜崩:“明明是我天天供着你们吃,供着你们喝,你们却颠颠地跑去给别人当小猫腿!”
“喵~”
桑桑表示听不懂他在說什么,开开心心地拉着小虎斑去找阿纾爹爹玩了。它已经听到最爱的阿纾爹爹和大個子人类起床的声音了!
楚溪客炸着一头小乱毛,独自面对钟离东曦。
钟离东曦含着笑意:“吵到你了?”
楚溪客任性地点点头,并不打算当個好人:“今日休沐,想再睡一会儿。”
钟离东曦笑意更深:“祥云楼的海船今早回来了,原想问问鹿崽要不要過去捡個漏,既然還想再睡儿那就……”
“大好秋光睡什么睡!等我刷個牙就能出门哈!”
楚溪客窗户都沒关就飞快地脱掉睡衣,换上前一晚姜纾帮他准备好的夹袄,话音還绕在屋梁上的时候,人已经跑到了楼下。
钟离东曦则依旧站在窗前,目光怔怔的,回味着方才意外窥见的那抹春光。
“钟离公子,等你哦!”楚溪客站在马厩前招了招手。
钟离东曦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不必急,只要勤奋浇灌,春暖花开的那一日总会到来。
早起的时候雾气還是稀薄的,打开门的一瞬间,便有浓重的白雾扑面而来,一丈开外的屋舍都看不清了,天地之间皆是浓雾弥漫。
钟离东曦就這样骑着马,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出现在楚溪客面前。
今日的他沒有穿着飘逸的广袖白袍,而是换上了圆领的红袍,袖口与腰间都系着玉带,头发也用一顶玉冠束在了头顶,只有两串细小的珊瑚珠子垂坠而下,摇摇曳曳,缭乱人眼。
楚溪客无论看過多少次,都忍不住被他的美色所迷。
钟离东曦很是满意他的反应,不枉他鸡鸣时分就起来沐浴打扮。
“鹿崽。”钟离东曦轻唤一声。
楚溪客卜楞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那個,我去推小车!”
钟离东曦微笑道:“自家商船,看上什么只管点单,我让他们送到家裡来。”
楚溪客默默地感叹了一句“财大气粗”,就心安理得地骑上小枣子,和骑着小红红的钟离东曦一起出门了。
每走一段路,楚溪客就忍不住偷偷偏過头,看钟离东曦一眼。
看完之后就拼命告诫自己,要把持住,不能半途而废,最多再等一年就能见分晓了。
做好了這样的心理建设,刚好经過一個转弯,钟离东曦夹了夹马腹,走到前面探路,楚溪客的眼睛就又不由自主飘到他宽阔的肩膀上了……
“咕咚——”這是楚溪客吞口水的声音。
“可是饿了?”钟离东曦体贴地帮他找了個借口。
楚溪客不点头就是傻子!
然后,钟离东曦就笑着递過来一個油纸包。
楚溪客下意识接過,目光一顿:“這是美食街那家围炉锅盔吧?”
钟离东曦点点头:“廊桥美食街只在午后营业,我便請锅盔小哥到祥云楼做早点,两头不耽误。”
楚溪客啃了一口,满足地喟叹一声:“前几日還听說做锅盔的小哥要回老家娶媳妇了,我還想着以后吃不到锅盔有点遗憾呢!诶,你怎么說动他的?”
“一說,就动了。”钟离东曦巧妙地回道。
实际上是给了很高的工钱,足够锅盔小哥把母亲和新妇接来长安,赁個小院,和和乐乐地過日子。
楚溪客嘿嘿一笑:“看来你对锅盔是真爱了。”
钟离东曦但笑不语,其实不是锅盔,而是带他吃锅盔的人。
廊桥开业的那日,楚溪客带他吃的第一样小吃就是這家锅盔,所以他不能让围炉锅盔消失在美食街。别說只是租赁小院的工钱,哪怕送個小院出去,他也要把這個摊位留下。
楚溪客对此一无所知,沒心沒肺地把锅盔啃完,西市就到了。
祥云楼的船自漕渠入京,在西市码头停靠。西市上午不开市,须得拿着市署颁发的令牌才能进入,因此一路走来格外冷清。
直到拐過十字街口,到了西市码头,陡然间热闹起来。
大大小小的船只停了上百條,有两层楼那么高的大船,也有一個人就能撑起来的乌篷小船。
光着膀子的汉子踩着晃晃悠悠的独木板上上下下扛粮食,挑担的小贩沿河吆喝着卖汤面炊饼,模样俏丽的酒家女声音甜美地哼着小调招揽客人,三五成群的商人登上甲板挑选货物,還有梳着朝天揪的孩童举着糖人兴奋地跑来跑去……
楚溪客深深地吸了口這浓浓的人间烟火,這才是他向往的生活!
“哪條船是咱们的?是不是個最大、人最多的那條?”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钟离东曦。
“嗯,是個最大、人最多的那條。”钟离东曦第一次觉得“咱们的”三個字這般动听。
楚溪客张开手臂,兴奋地冲了過去。
等到上了船,看到那一缸缸用活水养着、用冰块镇着的鲍鱼、虾蛄、海胆、蛏子、梭子蟹之后,楚溪客的笑容就更大了。
“鱿鱼!有鱿鱼!”
楚溪客扒着那個水缸舍不得动弹了,脑子裡一瞬间飘過烤鱿鱼腿、白灼鱿鱼脑、轰炸大鱿鱼、捞汁小海鲜……
不知道是不是船员沒分清,鱿鱼缸裡還混着一只狂喷墨汁的大章鱼!
看到章鱼,楚溪客脑子裡只有一個选项——
章鱼小丸子!
“钟离公子,你想吃章鱼小丸子嗎?我回家做给你吃啊!”少年欢快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码头。
過往行人不觉被這份喜悦感染,秋日晨起的湿冷都消解几分。
钟离东曦看着蹦蹦跳跳,仿佛挖到宝藏一般的少年,笑意爬上眼角眉梢。
原来,喜悦可以這么简单,一條不算大的船,一船不算名贵的海鲜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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