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吃为天
她感觉很饿,饿得前胸贴后背,胃裡空空荡荡,仿佛要烧起来一样难受。
沐瑶难受得轻哼一声,就有一只手在跟前晃了晃,有人低声唤道:“娘娘?娘娘?”
她不知道娘娘是谁,也不管在叫谁,眯起眼看着這只手,本能知道這是肉。
红烧猪蹄?不,這酱油色沒出来,可能是白灼猪蹄!
不,也可能是白灼肉,沾点酱最是好吃。
甜辣酱,酸辣酱,還是沙爹酱,不管哪种都适合配着吃!
可惜這会儿沐瑶压根沒力气再让人送酱了,更沒耐心等,她快饿死了好嗎!
自己饿坏了,有肉在跟前,要求自然不能那么多,当然要先吃了!
沐瑶积攒出身上所有的力气,一把抓住那只手塞进自己嘴裡狠狠咬了下去!
“嗷——”
惨烈的叫声在耳边响起,邓嬷嬷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榻前的宫女素茹傻眼了,還是旁边的素纹赶紧小声劝道:“娘娘,松嘴,快松嘴,這是邓嬷嬷,不能吃……”
沐瑶恍恍惚惚中只听见“不能吃”三個字,感觉嘴裡的肉确实柴,好像半生沒煮熟,還沒滋沒味的,可能酱油盐巴一概沒放,這才遗憾地松了嘴,倒头又晕過去了。
等她彻底清醒過来,刚睁开眼,就见榻前守着的邓嬷嬷就哆嗦了一下,還退后一步小声问道:“娘娘醒了?可认得老奴?”
沐瑶刚才昏睡后才得了原身的记忆,知道自己是穿越到這位纯嫔娘娘身上了。
她看了一眼邓嬷嬷被抹了药的右手,手背上還有清晰的牙印,显然是自己刚才咬出来的,顿时眼裡露出几分尴尬和歉意来。
邓嬷嬷一看就知道自家娘娘是彻底清醒了,连忙笑道:“娘娘莫担心,老奴這伤不妨事,過两天就好了。”
确实沒什么大碍,毕竟沐瑶刚醒来快饿晕的状态,能有多少力气?
虽然看着恶狠狠咬下去,手背却连皮都沒破,就是留下的牙印瞧着吓人,過一晚估计就毫无痕迹了。
邓嬷嬷刚才惊叫起来也不是特别疼,而是被吓的!
想想自家娘娘忽然满脸狰狞一口咬住自己是手掌,恨不能撕下一块肉的样子,她能不害怕嗎?
不過好在娘娘是醒過来了,邓嬷嬷偷偷松了一口气,可不想再被咬一回。
她一把年纪的,实在经不住吓了。
“娘娘饿了吧,燕窝粥在炉子上温着呢。”
虽說不知道沐瑶什么时候醒来,御膳房却是不敢耽搁,每天三顿往這边送吃的。
邓嬷嬷端着瓷碗,舀了一口吹了吹,這才喂给沐瑶。
沐瑶是饿极了,一口吃下,都沒尝出什么味道就咽下去了。
连续喝了半碗,她這才感觉肚子裡暖暖的,总算有东西垫一垫了。
也不知道這位娘娘怎么回事,非要弄個扶风弱柳的人设,把自己饿晕過去。
不,估计這位娘娘是彻底饿死了,這芯子才换了人,让沐瑶给取代了。
沐瑶心裡默默摇头,为了别人饿死自己,何必呢!
因为几個月前生下三阿哥永璋,這位娘娘恢复得不错,出了月子却感觉自己胖了,尤其是腰身不如之前纤细,于是更是变本加厉地饿自己。
沐瑶偷偷摸了摸腰侧,就沒摸出多少肉来。
好家伙,這位娘娘到底饿了多久啊……
她吃完一碗燕窝粥還有点意犹未尽,眼神盯着空掉的瓷碗還想再来一碗。
邓嬷嬷见自家娘娘今儿的胃口不错,脸上带着笑道:“娘娘刚醒,不能多用,回头慢慢添上才是。”
這一点沐瑶還是赞同的,她虽然饿,却也明白這身体实在饿得太久了,一时半会吃不下太多,不然肠胃要受不了。
另外這位娘娘好几個月连带点油星的和一点荤菜都不吃,沐瑶如今肚子饿,鼻子闻着食物的味道却有点反胃,实在够难的。
美食当前,她只能看不能用,简直太惨了!
见自家娘娘蔫蔫倚着软垫,邓嬷嬷轻声道:“娘娘放宽心,好好将养着才是,沒得便宜了别人。”
沐瑶眨眨眼,一时有些不明白邓嬷嬷說的“别人”是谁。
邓嬷嬷看她满脸疑惑,低头小声提醒道:“娘娘病了,皇上隔着门来探望,都让嘉贵人给勾了去。”
這位嬷嬷显然十分生气,脸都气红了,就差沒骂那位贵人一句“不要脸”!
沐瑶想了想,如今她住的景仁宫,后头偏殿住着嘉贵人和海贵人,這两人以后却都是了不得,算得上步步高升的。
原身哪怕不知道歷史,也能敏锐察觉到两人的不一般,這才有了危机感,不就把自己弄成這個鬼样子嗎?
饿過头了,人都沒力气,有气无力只能卧榻歇息,都不能侍寝,连绿头牌恐怕都给撤掉了。
思及此,沐瑶就问道:“我的那個绿头牌撤掉了嗎?”
邓嬷嬷還以为自家娘娘听得义愤填膺,跟往常一样骂上几句,然后就努力吃喝好起来,哪知道忽然转到绿头牌上面,不由愣住了:“沒,太医来看過,娘娘沒生病,只是有些体弱罢了,暂时還沒撤掉。”
太医說得够婉转,身边伺候的哪個不知道自家娘娘是饿的。
只是這话就连邓嬷嬷都不敢直白說出口,最多劝一劝,劝不住也是无可奈何。
若是平常体弱,休息那么一两天,绿头牌自然不必撤下。
然而原身有气无力好几天,還越发觉得自己瞧着胖了,怎么都不肯吃喝,自然更加起不来。
拖了三五天,也是皇后仁慈沒派人直接撤掉,沐瑶却不打算继续留着了。
她刚才坐起身都要喘气,這么虚弱的身体還要伺候乾隆,不要命了嗎?
沐瑶這时候就该好好把身体养回来,别是自己穿過来,沒几天就一命呜呼,那就坑爹了!
于是她就对邓嬷嬷道:“我這身子骨看样子一时半会好不起来,嬷嬷跑一趟跟皇后娘娘說一声,让這牌子撤了吧。”
邓嬷嬷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满脸担忧看了過来:“娘娘不必心灰意冷,皇上心裡還是有娘娘的。”
這话說得沐瑶一头雾水,却压根不相信。
开玩笑,乾隆那個渣渣龙心裡有谁,只有他自己好嗎?
撤個牌子而已,要不是有人提醒,恐怕乾隆都想不起来!
沐瑶只得道:“沒事,嬷嬷去吧。”
邓嬷嬷抿着唇,還是不死心說道:“娘娘,嘉贵人那边……”
沐瑶叹了一口气,知道邓嬷嬷沒得到准话是不肯走了,只得正色道:“我知道嬷嬷忠心,却也不想想,皇上特意来看我,虽說不能进门来,却也是一番心意。嘉贵人請皇上過去,想必也只是招呼一二。”
不然让皇帝在外边站着嗎?
而且嘉贵人把皇上請過去,最多上茶点,再說上几句贴心话,在皇帝面前刷個好感度而已。
怎么的,她還敢真把皇帝留下嗎?
别說嘉贵人敢不敢,就是她這解语花的人设便不能啊!
如果嘉贵人真這么做,沐瑶都能想得出来,皇帝表面答应,也可能真的留下,但是嘉贵人在皇帝心裡的地位必然要一落千丈了。
這种赔本买卖,沐瑶都想得明白,更别提是七巧玲珑心的嘉贵人了。
嘉贵人原本就是高丽人,一個外族人能在后宫立足不說,又能得了皇帝的青眼,自然是有真本事的,這种傻事自然做不出来。
沐瑶抬头瞧着邓嬷嬷的脸色仿佛還沒转過弯来,只能隐晦提醒道:“皇上過去嘉贵人那边哪裡坐得下,想必嘉贵人只引着皇上去前面花厅用些茶点,說几句话就恭送皇上离开了不是?”
邓嬷嬷想了想,還真是如此。
她心裡原本還觉得嘉贵人哪怕胆子再大,也不敢太過分而已,如今被沐瑶点醒,邓嬷嬷這才恍然大悟:“是老奴想岔了,皇上心裡還是惦记着娘娘的,沒得被旁人轻易勾了去。”
沐瑶无语,邓嬷嬷怎么又拐回来了?
她回想了一下,知道這個邓嬷嬷在纯嫔身边的時間是真的长,在潜邸的时候已经在了。
算了算,起码得有八年了。
人是忠心的,对纯嫔是一心一意,就是這脑瓜子不够灵活,而且无意中把原身也坑了。
原本嘉贵人未必跟纯嫔一起住,還是邓嬷嬷跟纯嫔建议,纯嫔就私下跟皇后提了提。
理由就更荒唐了,就是以前在潜邸的时候两人都比较受宠,一朝阿哥登基,原身被封为嫔,对方就是個贵人而已。
若是不住在一起,哪裡能让嘉贵人每天過来跟纯嫔行礼呢!
沐瑶都无语了,也好在原身不至于蠢到去为难嘉贵人,最多有点虚荣心罢了。
想想嘉贵人明年就得成为嘉嫔了,再過几年就是嘉妃,拦是拦不住,還不如结個善缘。
好在如今也不算太糟糕,沐瑶心累地摆摆手,示意邓嬷嬷可以走了。
邓嬷嬷简直是三步一回头,磨磨蹭蹭的样子实在奇怪。
等她一走,沐瑶扭头看向候着的宫女素纹。
之前要不是素纹反应快,及时把自己叫醒,邓嬷嬷那個手掌上的牙印還得深一点,是個果断又沉静的宫女了。
沐瑶這才看了一眼,另外那個叫素茹的宫女就眼泪汪汪上前来道:“娘娘睡了大半天沒醒来,实在吓坏奴婢了。若是再不醒,奴婢跟邓嬷嬷商量着要再去請太医過来瞧瞧。”
闻言,沐瑶心不在焉道:“這不沒事了,不過也得太医看看,你亲自跑一趟請相熟的太医過来。”
素茹得令,行礼后匆忙走了。
沐瑶指了指桌面,素纹立刻去递了水来。她喝了一口,发现不是茶水而是蜜水。
显然素纹知道等会沐瑶可能要喝药,茶水估计会跟汤药相冲,蜜水会更好一点,倒是個贴心又细致的。
這個素纹比素茹沉默得多,平日也不爱上前来,所以原身更偏爱用素茹。
然而沐瑶却更喜歡素茹這样子的,话不多,该做的一点沒落下,有事的时候也不只是会哭,還能果断反应過来:“你给我說說,怎么刚才邓嬷嬷一脸犹豫的模样,不大想去皇后娘娘那边?”
素纹一怔,低头答道:“娘娘之前特意让邓嬷嬷去皇后娘娘那边,不想那么早撤下绿头牌。”
沐瑶回想了一下,還真有這么一回事。
她是不在乎,原身却是极为在乎的。
撤下绿头牌,那就沒有机会见到乾隆,岂不是白饿了?
原身想着自己坚持两天就能恢复過来,也就让邓嬷嬷去求皇后不要撤下绿头牌了。
沐瑶抬起手,很想捂住自己的脸颊,這么重要的事刚才她居然沒想起来?
前脚不要撤掉绿头牌,后脚又要撤掉,估计皇后以为她脑子秀逗了。
她還不能說刚才邓嬷嬷和素纹怎么沒提醒自己,总不能沐瑶說前几天的事就彻底忘了吧!
难怪邓嬷嬷刚才的表情那么古怪,估计以为沐瑶是心灰意冷,听见皇帝来探病,转头就跟着嘉贵人走了,這才赌气要撤掉绿头牌的!
天地良心,她就单纯不想见皇帝而已!
原身的记忆如今看来沐瑶還沒彻底掌握住,大概的知道,细节方面得仔仔细细回想一遍,不能有一点错漏才行。
這段時間调养身体之余,她正好可以整理所有的记忆,免得以后出去露出马脚来。
沐瑶能糊弄住身边伺候的嬷嬷和宫女,对上乾隆和皇后却沒那么容易了!
她要露出点破绽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乾隆一声令下给咔嚓了!
邓嬷嬷匆匆去了长春宫,她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见着皇后的,只能见跟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香岚,然后让她递個话而已。
素来沉稳的香岚听见后点点头道:“邓嬷嬷放心,我记下了,這就去禀报皇后娘娘。”
邓嬷嬷笑道:“有劳香岚姑娘了。”
香岚眼尖,瞥见她手背上似是有伤痕不由问了一句道:“嬷嬷這手怎的伤着了?”
邓嬷嬷把手缩回袖子遮了遮道:“不妨事,是老奴不小心罢了。”
闻言,香岚也沒多问,转身回去了。
长春宫内,一個穿着蔚蓝宫装女子正低头翻看着账册,听见脚步声也沒抬头。
她抬手一页页翻看,直到看完才放下。
旁边早有宫女递来帕子,宫装女子抬起头来,露出秀美雍容的面庞来,正是皇后。
皇后用帕子擦了擦手,就有宫女送上温茶来。
香岚這才上前,仔细把邓嬷嬷的话重复了一遍,又提起邓嬷嬷手背上的伤痕:“邓嬷嬷有心遮掩,奴婢瞧得不清楚,倒觉得像是牙印。”
一旁的宫女香韵微微瞪大眼显然很吃惊,总不能邓嬷嬷沒事给自己的手来了一口,她忍不住低声问道:“纯嫔娘娘前几天不還让邓嬷嬷来求皇后娘娘不要拿掉她的绿头牌,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前后還不到三天,纯嫔這主意改变得也太快了一点!
皇后也有些诧异,毕竟她心裡清楚纯嫔并不是生病,而是饿着了。
她掌着后宫,自然知道纯嫔的膳食进得最少,几乎怎么进去就怎么送出来,大多都分给身边伺候的人。
皇后委婉劝過,却沒什么大用,她只能叮嘱纯嫔身边的嬷嬷和宫女多劝着一些,如今看来倒是有点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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