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章
御駕出巡,聲勢浩大。那獵場距離行宮尚有距離,康熙拍馬而去之際,四個小宮女已然拿着風箏並茶水點心往舊宮去了。
三月的春日已然有些曬人,不過一路行來古樹森森,石潭小溪倒是極爲涼爽。待到一處空曠院落,四人才停下。
“果真要比紫禁城好玩。”
妞妞身體好,走這兩步路算不得什麼,故而興致還很高。
她抱着胳膊走到不遠處牌匾前頭,卻見上頭寫着四個大字,“蔭榆書屋。”
“你識字嗎?”小寒略有幾分詫異,宮裏頭的宮女兒大多是沒學過讀書寫字的。
“哦,幼年時跟着阿瑪學了些,碰巧認得幾個字。”對於神獸而言,琴棋書畫不過都是小意思。上千年的浸淫,就是傻子也全會了。
“聽聞這個書屋是前朝永樂帝最喜愛之地。”寧芙也站起身走到妞妞身邊,牌匾上四字蒼勁有力入木三分,經年不朽,實乃佳作。
“這裏現如今沒人用了?”
寧芙也不懂,轉眸看着妞妞搖了搖頭。
“你們倆就別站着發呆了,咱們來放風箏吧,此處正好視野開闊。”
小寒一心想着放風箏,這算作是她幼年時最愛的玩具。
在宮裏頭想得一隻風箏可不容易,這還是她使了十兩銀子央求內務府得來的。
寧芙和妞妞相視一笑,姊妹兩個牽着手一路小跑過去。“來了來了!”
美人風箏足有半人高,臉蛋畫的清雅大方。妞妞拿在手裏頭瞧了片刻,隨即擡眸瞧上一眼寧芙。
“這風箏仔細看時,竟有幾分像烏雅姊姊。”
“還真是……”小寒也湊上前瞧了兩眼,“可這風箏仿的據說是當日爲了紀念仁孝皇后所作的畫。”
蘇晗在一旁聽了,面上露出幾分爲難。
“若這風箏當真是仁孝皇后,莫非烏雅姊姊同仁孝皇后生的相似?”
仁孝皇后還在時,小寒並未有機會在御前伺候。雖說見過幾次,卻大都只是低頭或遠遠瞧上一眼。她心裏頭對仁孝皇后的樣貌並不熟悉,但……
“姑姑,您是見過仁孝皇后的。真的相似嗎?”
小寒將問題拋給蘇晗,後者微微蹙眉,和善的面容浮起嚴肅來。
“這裏雖不比紫禁城,卻也不是可以隨意攀扯主子的地方。更何況還是已經仙逝的仁孝皇后?這話日後不可再說了。”
“可是……”妞妞本想說四下無人不會傳出去的,卻被寧芙扯了扯手。妞妞會意,將話復又吞了回去。
“好了不說那些,咱們還是放風箏吧。”
寧芙揚起嘴角,將風箏乖巧遞到蘇晗手中。
宮裏頭的奴才們只要一日在紫禁城伺候,那便沒有時間是自己的。日夜心裏想的都是差事,要仰人鼻息瞧人臉色。
主子的事便是奴才的事,她們是壓抑慣了的,現如今便如同溺水的人好容易尋了塊浮木探出水面來喘口氣。
這裏不是紫禁城,她們牽着風箏在園子裏跑,似乎自己個也能像這風箏似的高高飛到牆外頭,飛到她們嚮往的地方去。
蘇晗再過半年便到出宮的時候了,彼時她望着自己親手放的風箏,眸中閃過一絲淚光。快熬出頭了,出了宮的宮女若是家中有人幫持,尋個好人家去做主母也是有的。
往後的日子可以不做奴才,安安穩穩相夫教子,蘇晗此生便都滿足了。
寧芙輕聲走到蘇晗身邊,“姑姑的風箏飛的好高。”
“嗯,你們的呢?”
“她們兩個還沒放上去呢,我要幫忙偏不讓。”
寧芙小聲道,神情溫柔。
“姑姑,我同仁孝皇后的確生的很像對吧?”
寧芙的話讓蘇晗下意識繃直了風箏線,她有些緊張,轉眸看向寧芙。
寧芙並非是在詢問,從她淡然自若的神色便可瞧出她已然十分篤定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不是說了不可再提及。”蘇晗帶了火氣,她不喜歡有小心思的宮女。這樣的人,很容易犯錯。
“姑姑,我沒有旁的意思。”寧芙搖頭,握住蘇晗僵直的手。“我只是想叫姑姑安安穩穩的出宮。其實有時候姑姑願意幫我的話,你我之間行事都會簡單許多。”
寧芙是個極有野心的人,這點蘇晗自詡能夠看清。
只是蘇晗不曾想到的是,寧芙竟會如此直白。她如今不過是個奴才,說出這種話無異於引火上身。
她就不怕自己將消息透露給主子嗎?
“這些話,我就當從未聽過。”
蘇晗搖頭,可寧芙卻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姑姑,景仁宮娘娘現下對咱們御茶房盯得緊,您真的還能順利出宮嗎?”
寧芙此問誅心,鈕祜祿氏在御茶房身上吃了這麼大的虧,她素來小心眼,日後遷怒於蘇晗也不是不可能。
蘇晗想及此,一時無主。恰逢大風颳過,只聽見一聲尖利細響,風箏線斷了。
美人風箏跌跌撞撞,無頭的蒼蠅一般徑直往下跌去。
“姑姑!您的風箏掉了!”
妞妞發現此事,朗聲問她。
“姑姑適才沒抓穩,沒事的。”寧芙笑着迴應妞妞,“你同小寒去幫姑姑找找吧。”
“好。”
妞妞哪裏瞧不出蘇晗臉色不對勁,也聽出寧芙弦外之音。她側身擋住小寒看往蘇晗的視線,拉住小寒的手。
“咱們去找風箏吧,若是被旁人撿到可就糟了。”
“嗯。”小寒知道這風箏都有定數,不可輕易流落民間。
二人分開去尋,妞妞一把推開蔭榆書屋的大門。
她本以爲這好歹是書屋,定然打理的極爲妥當,卻不料甫一進門,所見皆爲荒涼之景。
古木藤蔓,肆意而生。更有枯枝敗葉,底下發出沙沙聲,不是蟲蟻便是小蛇。
好在妞妞並不怕這些,她繼續往深處走,遠遠瞧見美人風箏還真掛在裏頭一株梨樹上。梨樹開着雪白的花,仿若瑤池仙林般飄逸。
妞妞捲起衣袖來,將腰間掛着的無事牌取下來擱到一旁,以免摔壞。
她打量了一下高度,抱着樹便往上爬。
爬樹對於神獸來說算不得什麼難事,理想狀態下,她四隻爪子隨便一扒拉就能上去。
只不過,妞妞爲難的發覺自己個蹬了半天腿還在原地踏步。
“這雙手可真不好用。”
正說着,忽而身後傳來一聲冷笑。不等妞妞回頭,一塊黑布便矇住了她的腦袋。
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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