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侧福出场一個顶俩
李氏确实许久不出现在人前,初一十五的請安告假,四阿哥那裡她也不为显示恩宠霸占好几天,只闷头在玫瑰院中养孩子。她這样低调,府中之人却不会忽视她,四阿哥存活的三個孩子都是她所生。這份尊荣,在所有皇子府中都是头一份的。
守着孩子,李氏既得意又担忧。得意的自然是她一個人包揽了四阿哥的子嗣,担忧的是府中的女人都拿着眼睛盯着她的院子,尤其是那拉氏,对弘晖的死甚是怀疑,只怕不会让她好過。是以,李氏不敢错眼地盯着三阿哥。几個月的小孩儿,脆弱地就像刚冒出土的幼苗,手轻轻一掐、风一吹、雨一冲就可能死了,李氏忍了满腔的得意,张开翅膀护着她的幼崽。
宜绵挑了個月底的日子,特来拜见李氏。李氏并不想见,但是为了少树敌,只能亲自出来打发。
一见李氏,宜绵立刻行礼請安,又献上拨浪鼓、九连环等几样给孩子的玩具。
李氏扫了一眼,淡淡道:“耿格格客气了,只是三阿哥還小,這些個东西暂时還用不上。”
宜绵连忙笑道:“是我思虑不周了,只能等三阿哥大些才玩耍。上次阿哥满月我去了江南,一直未曾见過三阿哥模样,甚是好奇。”
李氏敷衍道:“倒是不巧,三阿哥刚睡了,若是醒着倒是可以抱出来让耿格格瞧瞧。”
“那真是可惜了。只能下次再過来了。我回来许久便不见侧福晋,甚是想念,今日才特地過来打扰。”宜绵又道。
“耿格格客气了。”
“侧福晋說這话,真是让我受宠若惊,都說生了孩子的女人性格会更好,往日侧福晋十分威严,我都不敢上前說话,如今见侧福晋却和气得很,我是一点儿不怕的。”
真是性子太好了,還要容忍一個低贱的格格便敢在這裡胡扯八道。李氏紧蹙眉头,抿了嘴就要发怒。
宜绵连忙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扰侧福晋了。”
“慢走。”李氏冷着脸道。
铃儿看李氏瞪着耿格格的背影,便道:“這耿格格扰了主子清净不說,又說些沒头沒尾的话让人好生费解。”
“管她做什么,以后過来了你打发了便是。”李氏甩下這一句,便进内室去看三阿哥。四阿哥派了四個大太监在玫瑰院,她自己也有心腹守着两個儿子,凭她是谁,也不能简单就害了她的孩子,她也不必太過小心翼翼,要不然被别人看轻,只当她是好欺负的。
隔日便是初一,李氏一大早便起了,戴上四阿哥赏赐的累丝双鸾金步摇,穿了金罗蹙鸾旗袍,华丽丽到了正院。她生孩子不久,体型微胖,脚踩花盆底,摇曳走来,神态更带威严,只目光轻轻一扫,宋氏、武氏、钮钴禄氏和宜绵等都低了头,似乎沒人敢掠其锋芒。那拉氏坐在上首,衣袖裡手紧紧握拳,心裡暗恨,這個李氏,耍威风耍到正院来了。
满腔的怒火不能发出去,那拉氏只能用带了些嘲讽的语气說道:“李侧福晋過来了,我還想着是不是三阿哥今日又不舒服,李侧福晋不能来請安了。”
李氏径直坐下,回击道:“三阿哥那裡离不开我,只是福晋這裡也不能失礼,我才特意丢下孩子過来請安。”
那拉氏袖中拳头握得更紧,“我這做嫡额娘的可不能跟三阿哥抢人,侧福晋以后若是无事,便在屋中带孩子。敬不敬重我這福晋,也不在請安上。”
“福晋体谅,免了我請安,我却不能恃宠生娇,免得别人误会我是個无礼的。”李氏說完,又逐一扫了几個格格,在宜绵這裡目光停留了片刻。這個样子,哪裡是怕别人误会她无礼,分明是表示老虎不发威别当我是病猫,别以为我出场少,就可以轻慢我。
宜绵低了头,心中却想,人果然都是虚荣的,李氏满腔的得意,能忍了几個月不露出已经到了极限。她去一激,李氏便要出山刷威风了。
請安的人都退了,红杏给仍坐着不动的福晋上了茶,道:“福晋身份尊贵,被那些個不知礼的东西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那拉氏轻泯了一口茶,“我气什么,贱人自有天收。這李氏一直守在屋子裡不敢出来,现在出来嚣张,就不怕人害死她儿子了?”
红杏回道:“昨日耿格格去了玫瑰院一趟。可是她跟侧福晋說了什么?”
那拉氏扬了声,语气带着嘲讽:“耿格格?倒是真不能小瞧了。”
“莫不是耿格格跟侧福晋联合在一起,所以耿格格才敢收买人,侧福晋也不怕人害她孩子?”红杏突然道。
那拉氏摇摇头,“這倒不至于,她们一個有宠一個有子,都是心高气傲的,沒人肯甘居人下。”說完,那拉氏便在心中沉吟。原先李氏将心思都放在孩子那裡,玫瑰院密不透风,她沒法子伸手进去。如今李氏分出心思争强争宠,她一定能抓住空挡,慢慢安排人进去。弘晖,额娘一直不忘你的仇,便是花费十年八年,额娘也要送人下去陪你。
红杏看福晋沉思,站在一旁不敢打扰,過来许久,那拉氏才道:“盯着耿氏的人都撤了吧。”她人力精力有限,玫瑰院那裡才是大敌,芍药院那裡,暂时顾不得。
“知道了,福晋。”红杏立刻答道。
那拉氏补了一句,“你去将钮钴禄格格叫過来。”
又是六月热得人像狗的时候,屋内冰盘雾气慢慢升腾,带来一丝凉爽。宜绵一边剥着莲子,一边听瑞香說话。
“格格,一個时辰前钮钴禄氏格格去了福晋院裡,回来时核桃手裡便拿了账本,刚管花木的太监都去了芙蓉院,只怕福晋将管花木的事交给了钮钴禄氏格格管着。”瑞香缓缓道。
瑞香刚伺候宜绵时话不多,做事勤奋,如今被宜绵安排了情报工作,却十分胜任,时不时就過来汇报收集的消息。她声音软,语调平缓,便是說了再多也不让感觉聒噪,宜绵整日裡正经事沒几桩,生活的一大乐趣便是听她說话。
看瑞香一向郑重,宜绵笑着点点头。管荷塘也好,管花木也好,都是屁大的事,便是主母教女儿管中馈最少也是从管厨房开始,福晋不想放权,又想笼络人,举止实在是小家子气。
宜绵不甚在乎,瑞香却一脸郑重,“福晋這样做,可是让钮钴禄格格来辖制格格?”
“自然是了。别担心,這才是好事,說明她自己沒心思在我身上了。”這大概是就是内宅的平衡之术吧,让她和钮钴禄氏两個互相制约着。這样說来,钮钴禄氏還是沾了她的便宜,才能管事。不過宜绵自然不认为钮钴禄氏会感激她,钮钴禄氏只会顺着福晋的意思制约她。她们被放在平衡木两边,却也不一定要互相伤害,相互远之敬之便是。這大概就是她和钮钴禄氏的宿命吧,同一批入府的秀女,终究不能相亲相爱。
在江南的时候宜绵還想着交好钮钴禄氏,现在发现這难度系数比较大,宜绵也就放下了。她是個随遇而安的性子,愿意顺势而行,不愿辛苦逆势。
又吃了几颗莲子,宜绵嘱咐厨房炖一锅绿豆汤解暑,很快便有凉爽的绿豆汤端上,瑞香亲自端過来的,還带来最新的情报,多少個太监去了芙蓉院,出来是什么表情,汇报地详细。
“虽然你声音清脆地像黄莺,說话跟唱歌一样好听,不過這些個小事就不要說了,多费口舌不是?”宜绵做出恼怒的样子瞪了瑞香一眼。
瑞香却不害怕,“我是看格格太空闲了,才拿些事情来打发格格的時間。”
“小丫头,真是胆子大了,還来打趣你格格我了。”宜绵瞪了瑞香一眼,却也不能否认她這话說错了,府裡风平浪静的时候,确实是太悠闲了,沒什么事可干。
瑞香却一脸认真道:“虽然格格不将钮钴禄格格放在心上,但是福晋看重钮钴禄氏格格,若是格格這裡不慎重,只怕有一天钮钴禄格格就要踩在格格头上了。”
宜绵笑道:“你叫我如何慎重?去讨好福晋?”
“自然不是,福晋那裡,只怕对格格有些心结了,格格该花些心思讨好四阿哥才是。這個月,四阿哥去了福晋那裡二次,侧福晋那裡五次,去了宋格格那裡一次,连钮钴禄氏格格那裡也去了一次,格格這裡却一次都未過来,若再不抓紧,只怕四阿哥都要忘了格格了。”
“那四阿哥不過来,我如何能让他過来?”宜绵摊了手无奈道。
瑞香张了口,也說不出话了。
那天施暴一样的事在眼前闪過,宜绵心中叹口气,若是這件事不忘了,死别扭的四阿哥是不会過来的。她原谅了他的残暴,但是四阿哥還沒原谅自己吧。想到這裡,宜绵又露出一丝卑微的幸福,如果四阿哥马上又毫无芥蒂地過来了,那就真不把她当個什么,现在他许久不来,就是有愧疚,对她也不会毫无感情的。
看宜绵不說话,瑞香恨不得甩自己個耳刮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四阿哥许久不来,只怕格格心裡也是伤心的,她說這個不是更招格格难過。暗恼了自己一番,瑞香连忙說些别的转了宜绵注意力,“便是四阿哥不来,格格也不能懈怠了,前些日子美人坊送過来一套胭脂水粉,钮钴禄格格当下就用了,便是武格格也用,到格格這裡自放进梳妆匣中就沒拿出来過,這些個东西又不能久放,格格何不好生用了,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若是四阿哥過来了,见了也赏心悦目不是?”
這瑞香,都快赶上秋蝶了,瞧這语重心长的语气,跟老妈子一样。宜绵无奈道:“你要嫌弃你格格长得寒酸,便拿過来给你格格修整一下。”
“虽說格格一张脸如花似玉,但是上些颜色還是更光鲜。奴婢這就叫秋蝶姐姐一起過来给格格上妆。”
外院书房,哈丰阿被小德子领进书房,立刻上前给四阿哥行礼,“奴才给主子請安。”
四阿哥道:“起来吧,叫你過来是让你帮我找一個有学识又知变通的人,二阿哥快启蒙了,我這裡也有些文书要找人参谋,都需要個好先生。”
哈丰阿给四阿哥办了不少事,也算对四阿哥有些了解,知道他說话风格。给二阿哥启蒙是假,找個参谋文书的谋士才是真吧?這样大的事托给他,便是說四阿哥不想大张旗鼓,只想在民间找個有真才实学又不打眼的人。哈丰阿想了一圈,倒是真知道個合适的人,他连忙低了头回禀道:“可真是巧了,奴才前些日子也在给家中长子找启蒙的先生,倒是遇见個姓戴的落第举人,文采過人不說,又很有些见解,只是他要一年100两的束脩,奴才支付不起這银两,又怕屈了先生的才,只能遗憾拒了。主子可是要瞧瞧這人?”
這样巧?四阿哥蹙了眉头,自是不信這人有什么见识,但是他将事情交给哈丰阿,就是不想引人注目,也不抱太大希望,既然如此,见一见也无妨。他便随意道:“你带他過来吧。”
哈丰阿办事利索,很快便将這姓戴的先生送到四阿哥府中。戴铎被领进四阿哥府,心中可是喜出望外,他是個汉人,自认才学過人,怎奈朝廷裡看身份不看学问,他就想投到满人门下谋個好出生,只是却沒有门路认识贵人,所带盘缠又花完了,只能先坐馆填饱肚子,与哈丰阿攀认识便是昔日同窗介绍。哪裡知道哈丰阿是個沒见识的,连100两的束脩都舍不得,戴铎心中恼怒,却知道不能得罪這在旗之人,只能客气与哈丰阿辞别。哪裡知道现在因哈丰阿进了四阿哥的府邸,戴铎心中恨不得给哈丰阿立长生牌坊。他吸了吸饿了两天的肚皮,打起精神进了四阿哥书房,這次說不定便能一飞冲天,那些個嬉笑他的同窗们,以后就要夹着尾巴讨好他了。
“学生拜见四阿哥。”戴铎一进门拱手行礼。虽然饿了肚子,戴铎也不想太卑躬屈膝让四阿哥小瞧。
不說皇子的身份,四阿哥本身還有爵位在身,平民百姓见他自然要行跪拜之礼,对于這戴先生的装模作样,四阿哥咧嘴讽刺一笑,再看戴铎八字胡吊梢眼,一副小人样子,更不想多言,开门见山道:“我给家中二阿哥請启蒙之师,戴先生做一篇策问如何?”
戴铎心中热切,却做出不缓不急的样子,“固所愿也,不敢請耳。還請四阿哥出题。”
四阿哥懒得出题,道:“先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戴铎道:“那学生便做一篇‘厚积而薄发’,四阿哥看可行?”
四阿哥抬头看他一眼,這是原先做過才做這篇,還是意有所指?不管怎样,能說出這话,都是有几分急智的。
因這题目四阿哥倒是高看了戴铎一眼,朗声道:“先生請便。”
厚积而薄发并无新意,又是戴铎自己给自己出的题,自然做起来容易,他不過花了半個时辰便做出,四阿哥一扫扫過“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大器晚成,大音希声”等老生常谈之语,点了点头,道:“人說字如其人,先生一手娴熟的馆阁体,想必也是方正之人,若是不嫌弃,便留在府中给小儿启蒙。”
虽然四阿哥沒对他做的策问发表意见,但是能留在四阿哥府,对戴铎来說已是意外之喜,他也不再拿乔,立刻恭敬道:“承蒙四阿哥看得起,学生便舔居先生一职。”
连個急功近利的酸腐学子都知道的道理,他堂堂皇子,难道就不知道?不得不說,戴铎也算是歪打正着,這篇策问真是解了四阿哥心结,将他因隆科多的嚣张而产生的怨恨愤怒、发泄在宜绵身上又累积的愧疚都一扫而空,四阿哥觉得身子都轻松了许多。连只鸟都能为起飞等三年,他自恃文治武功心计都不输于人,便不能等不能忍嗎?
四阿哥点点头,让苏培盛去安排戴铎這糟老头,他自己却去了内院。
眉心一颗美人痣,两腮桃花晕,头插孔雀簪,耳戴明月珰,四阿哥进到芍药院,看到的便是這样一個眼波流转、媚色横生的丽人儿。他眼中闪過惊艳,嘴裡却讽刺道:“你倒是悠闲,烈日炎炎打扮得這样妖艳,也不怕糊了一脸。”
盛装打扮了赏景的立刻就来了,再沒有比這更值得高兴的了,宜绵扬着笑脸道:“這美美的脸能有幸被四阿哥瞧上一眼,之后糊得再厉害也值得。”
女为悦己者容,四阿哥望着宜绵盛满笑意的眼眸,感受到一股绵绵流动的情意。此女既是一心一意爱慕于我,若不犯大错,定不相负。
又是鱼水交欢的一夜,只是四阿哥有一股温柔,宜绵又用心配合,自是美妙的灵魂出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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