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钮钴禄氏怀孕
府裡惊涛骇浪,宜绵并非完全不知。弘昀的死讯传到圆明园,她便知大事不好。只是具体如何不好,她却难以揣测。
“格格,有個小太监過来投靠,可是要收了他?”瑞香问道。
宜绵摇头,“算了,也不能在這裡住一辈子,收了也无用,還惹四阿哥忌惮。”
瑞香叹气,“哎,如今真是眼聋耳瞎了,府裡的消息传不過来,也不知道弘昀阿哥的事,四阿哥会不会又要打杀一批人。”
若不是人葬的事有违天和,已被禁止,只怕弘昀的太监都留不下,便是现在,也要打杀一批贴身的吧。宜绵叹气道:“府裡的事动静不小,弘时已经被送了過来,四阿哥只怕已经不相信府中的任何人了,只想将孩子在园子裡养着。我們侥幸避過了府裡的事,在园子裡就小心翼翼,不能让四阿哥感觉有丝毫异心。”
“知道了,格格。”瑞香道。
瑞香是知道分寸的,宜绵嘱咐了两遍,自是放心,别的丫鬟那裡,她也拘着,不让她们跟园子裡的太监胡乱說话,便是一贯亲热的焦进朝,她也让瑞香疏远。其实不用宜绵這裡疏远,焦进朝打听到府裡的事,听說许多外书房的大太监都被打了板子送回内务府,已经吓破了胆,不敢再自己来杏花村,生怕宜绵這裡让她打听弘时阿哥的时候,叫四阿哥抓住首尾。四阿哥信任的大太监张保、陈福都驻守在园子裡,明裡暗裡看着弘时阿哥,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要打板子送内务府,将所有人吓得不敢越矩丝毫。
躲事躲得像個龟孙子的焦进朝却听小太监回禀道:“焦爷爷,武格格派丫鬟過来說,让您過去一趟。”
“什么事啊?”焦进朝问道。
“那丫鬟沒說。”小太监低着头道。
“真個麻烦,這时候不缩在院子裡好生呆着,還瞎出来闹腾出来?也不怕把小命玩完了。”焦进朝抱怨道,却也不敢不去,他管着后湖一片的事,武格格那裡叫了他不去,便是渎职,也讨不得好。
焦进朝新官上任的时候是和气生财的策略,对着不受宠的武格格這裡也态度亲热,是以在府裡总有些底气不足的赏蝶对了他却声音很高,也不套近乎,也不转弯,道:“叫公公過来,便是請公公回禀四阿哥,我們格格要回府,不知可行?”
焦进朝真想对赏蝶說一句,“武格格不要四阿哥宠爱便罢了,难道连命都不要了?”只是想到武格格大概不知道府裡发生的事,也就禁言了。這武格格不知是自己脑袋发热了還是受了谁的蛊惑想要进府找死,他是管不着的。
“赏蝶姑娘稍等,容小的跟四阿哥回禀。”他低了头道。
“多谢公公。”赏蝶道,想要赏焦进朝点银子,又想到格格放在她這裡不多,這太监既然已经答应了,不如就省了。
听了焦进朝的禀报,四阿哥面无表情道:“她要回去就让她回去。”
此行颇是顺利,又想到年氏的承诺,一贯心如死水的武氏心中也火热,以后投靠了年氏,银两衣物上总是要宽裕些的吧。等武氏欢欢喜喜回了府,想要跑去奉承年氏的时候,却听到留在府裡的赏花将這一段時間发生的事情跟她說的时候,武氏一下子呆坐在床上。
赏蝶比武氏有出息些,反问道:“弘昀阿哥死了?四阿哥将府裡的丫鬟太监都审了一遍?”
赏花点头,然后用稀奇的眼光扫了武氏一眼,“這样大的事,你们在园子裡不知?”
“格格和我都整日待在屋子裡,沒听到外头的消息。若早知道這样,不如在园子裡呆着,想必四阿哥一时不想回到這伤心地,定是在园子裡呆着的。”赏蝶惋惜地道。
武氏喃喃道:“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区别?”反正她不讨四阿哥喜歡,只能讨好后宅的女人求生,福晋指望不上,如今攀上了年氏,只盼着年氏是個有良心的,不会亏待了她。
赏蝶急道:“怎么能一样?园子裡只有您和耿格格,四阿哥总有想换個口味的时候吧。真是被年侧福晋给害惨了。”
武氏心中也有一刹那的后悔,只是接着又摇头,总是她命不好,便是不回府难道能更好?她对赏蝶道:“别說了,收拾一下,待会儿去福晋和两位侧福晋那裡請安。”
很快武氏又带了赏蝶回来了,赏蝶嘀咕道:“真是奇怪,福晋和李侧福晋都不见人。可是她们恼了格格?”
赏花看了她们一眼,想要說什么,又闭了口。府裡隐隐传說弘昀阿哥的事情跟福晋有关,福晋被四阿哥厌弃了,不過這事只是私下裡传的,府裡如今又风声鹤唳,抓住乱传话不守规矩的就要打板子,赏花自然不敢冒了风险将這话告诉武氏。
武氏心裡也害怕,只是怕了一会儿,又凄凉一笑:“恼了便恼了,也一贯不喜歡的。你去将给年侧福晋的针线拿出来,现在就去百合院。”
到了年氏院子裡,武氏被惜月笑盈盈迎进门,年氏在屋子裡抚琴,听說武氏来了,特意停了。武氏见了她恭敬道:“给年侧福晋請安。”
“武姐姐客气了,我让姐姐回府,是有些事情想要請教姐姐呢。”年氏轻笑道。府裡這场风波沒有波及她,却也吓坏了她,让丫鬟去打听消息,又打听不出什么,尤其陈年往事,她便想到了在园子裡对她讨好的武氏,想着跟武氏打听以前的事。她看着像個娇柔天真的小妹妹,可是做事却是蛮横的。
武氏低着头道:“侧福晋客气了,不知您想问什么。”
年氏轻柔道:“听說府中以前的弘晖阿哥是种痘去了,還有個弘昐阿哥,也去得早。武姐姐不如跟我好好說說這两個阿哥的事。”
武氏听了年氏的话,吓得脸色一白,這都是府中禁忌之事,也不知年氏从哪裡听了风声,想要翻出来打听。武氏本不想說的,只是她要投靠年氏,总要显示些能耐,只得硬了头皮将府裡的传言给年氏一一說了。
福晋毒死了弘昐,李氏毒死了弘晖,那么如今府中传言福晋害死弘昀的事,只怕不假了。這些女人這样心狠手辣,也怪不得四阿哥不想回府了,只是便宜耿氏了,能在园子裡独占四阿哥,可惜她对柳絮過敏,若不然便能好好用琴声抚慰四阿哥的心。现在,四阿哥一时不会儿不想回府,她要如何见到四阿哥?等传個信让哥哥想個办法,他一向足智多谋,又宠爱她這個妹妹,一定能替她解了這困局。
宜绵并不像府裡别的女人想的那样美好,一個人在院子裡独占了四阿哥。四阿哥根本沒有過来,宜绵一個人過着种菜爬山的日子,也颇为悠闲。
如今正是开春的好时机,她的青菜已经发芽了,密密麻麻嫩嫩绿绿,看着便让人心情好,她恨不得每日去看一眼,還亲自浇水。旁边還有开垦的太监在翻地,播下葵花种子。四阿哥承诺的懂农事的太监沒来,宜绵便照着自己心意胡乱种植。
每日一看青菜的事完結之后,宜绵又指挥太监,“院子裡有竹子,你们去砍些過来,搭起架子,等时候合适了,便种豆角、黄瓜、丝瓜這些牵藤的蔬菜。”
至于合适时候是什么时候,這些個太监也不是太知道,他们不太记事就被卖到宫中,学的是伺候人的活,对农时也生疏。不過這些也不必较真,照了吩咐做事便是,反正是哄着主子玩的,难道有谁指望有多少收成不成?
不過秋蝶和瑞香两個却比她们认真,她们就怕宜绵這样热情,到时候颗粒无收会很沮丧。虽沒人精专农事,却总有种過庄稼的,两個媳妇子和李大姑都是早些年下過地的,秋蝶便找了她们。下地是苦力活,伺候人虽然身份低,但是活轻空闲也多,好容易不用地裡刨食了,這三人实在不愿往前凑,只是被问到跟前,她们却不敢糊弄了,将自己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說了。秋蝶又让两個媳妇子去翻地,她们二人犹豫了一下,也不敢不听话。
瑞香笑道:“你看她们不甘不愿的样子,只怕扫了格格的性子。”
秋蝶严肃道:“伺候主子還容她们挑三拣四不成,這些年纵了她们一身懒皮,若再不敲打,只怕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秋蝶大气凌然,瑞香却不怕,笑道,“還是秋蝶姐姐有派头。可有掌事姑姑的威风。”
秋蝶斜睨她一眼,“你個死妮子,打趣你姐姐来了。”
两人调笑两句,俱都笑了,能躲了府裡风雨在园子裡過活,她们都觉自在而开心。
“你们两個笑什么?”宜绵在亭子裡喊道。
“笑……给四阿哥請安。”秋蝶正想回答,转過头却看到四阿哥,连忙福身。
四阿哥点点头,神色冷清看着芍药院的人在這裡热火朝天开荒,又对秋蝶道:“去将你们格格叫回屋。”
四阿哥浑身散发的冷气将秋蝶冻得不敢动弹,她僵着身子回了“是”,立刻快步走去亭子,宜绵也看到了四阿哥,自己走了過来。
给自己斟了茶,宜绵坐着观察他,觉得他浑身都是负能量累积。原先四阿哥也是冷着脸,可是那只是表情少,现在的冷脸,似乎冷到了骨子裡。一贯随意的宜绵,再不敢轻举妄动。她怕自己還像以前一样吵闹,四阿哥能冒出“拖下去斩了”的话。
四阿哥沉默地喝了一杯茶,握着杯子无言,宜绵连忙上前给他续杯。可是她太紧张了,手抖了一下,一下子就水散在四阿哥衣袖上。宜绵吓得连忙将壶放下,将四阿哥衣袖撸起来,嘴裡惊慌道:“烫不烫?有沒有发红?”
“不烫,刚能入口的水。”四阿哥淡淡道。
宜绵用手派了胸脯,松了口气道:“這就好,這就好,若是将爷的手烫伤了,好几天不能读书写字,我可就罪過大了。”說完,她愣住了,不過一闪神,她又恢复了话唠的样子,习惯果真强大,她话唠了這么多年,都戒不掉。宜绵小心扫了四阿哥一眼,见他神色并无变化,又松了口气,心中想到,便真是一块冰,他也要是与人說话的,四阿哥到她這裡来,难道是想看人胆战心惊嗎?她何必如此小心翼翼,不如大大方方做自己,反正四阿哥不喜,自然会少来。
宜绵想通了,也就不禁口,跟四阿哥开心說起她的菜园子,“等到夏日来的时候,這裡必然结了满院子的瓜果蔬菜,不知多热闹。而且到时候要吃什么,直接去摘一把,新鲜又水灵,您說多好?”
四阿哥随意点了点头。
宜绵受了鼓励,笑道:“爷也觉得不错吧,到时候我還要种西瓜,长得大大的熟熟的才摘下来,往年吃的瓜儿,有些熟透了,有些又不太熟,总是沒那么甜。自己种了,便能在它熟得最好的时候摘下,然后放在河水裡一冰,又甜又凉爽。”
說了一会儿话,四阿哥难得主动道:“喝口水吧。”
宜绵摆着手道:“我不渴,爷喝。我這裡有去年晒的杏花茶,爷要不要尝尝?”
四阿哥摇头,宜绵也不沮丧,男人很少有喜歡喝花茶的,她又道:“還有杏花酒,爷可一定要尝,這個可香了。”
等到用膳的时候,四阿哥却也沒有喝杏花酒,他只是随意夹了几筷子菜,宜绵感觉他几乎沒什么食欲,若不是强大的自制力使然,只怕根本就不想进膳。四阿哥不吃饭,宜绵也沒得法子,只能在心裡记下,让灶上煲汤给他补身体,免得坏了肠胃。
用過晚膳后,四阿哥兴致却好,拉着她做了好几回,跟之前要死不活的样子差了许多。宜绵喘气喘了许久,才回過神。
“钮钴禄氏怀孕了。”黑暗中,四阿哥突然說了一句。
宜绵惊讶地停止了呼吸一秒钟,然后才道:“多好,爷又多了一個孩子。”
“睡吧。”四阿哥道。是啊,多了一個孩子,不必管這個孩子的母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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