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一命嗚呼
而就在一行人剛一回到憲兵司令部後不久，敲門聲便響了起來，“報告課長，明主任求見。”
此話一出，南造雲子的眼神裏便不自覺地閃過了一絲得意之色，“讓他進來吧！”
話音未落，李牆便推門走了進來。
“喲！明主任，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爲你已經回蘇州了呢！”對於李牆的到來，南造雲子似乎並不意外，甚至還有些熱情地招呼起來。
李牆則苦笑了一聲，“南造課長，你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爲了搶吳世寶這個頭功，我算是把那個李士羣給徹底得罪了！好傢伙，連我停放在太湖上的遊船都給燒了，我要是就這麼回去了，他還不把我給吃了？”
“那你就這麼拖着也不是個事啊！”南造雲子嘴上關心，實際上則始終都是秉持着幸災樂禍的態度，“實在不行，找個人幫你說和說和，調解調解嘛！”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這不就去找了周先生嘛！可你猜怎麼着？到了周公館我才知道，周先生已經去了廣州，即便有心幫我，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此話一出，南造雲子一下子就來了精神，“你說什麼？周先生去了廣州？什麼時候的事？”
“就昨天晚上，南造課長不知道？”
“這我怎麼可能知道？”南造雲子沒好氣地回道，同時也在心裏暗自盤算起來，周佛海不在，那自己接下來的計劃豈不是要泡湯了？
想到這，便也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好了，不說這些了，明主任此番前來，想必一定有什麼事吧？”
“哎喲，瞧我這腦子，差點耽誤了正事。說來慚愧，在下這次可以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實不相瞞，在下此行是受周太太之託，邀請您去喝茶的。”
“喝茶？”南造雲子聽了不由得在心中暗笑，憑白無故的喝哪門子的茶喲，還不是爲了她那個寶貝兒子？
想到這，南造雲子那原本還因爲周佛海不在而有些失落的心情便立刻又好了起來，畢竟在她看來，對付一個周太太可遠比要對付周佛海要容易得多，只要自己到時候略施小計，那周太太還不任由自己隨意拿捏麼？
可即便如此，南造雲子卻依舊十分謹慎地回道：“茶我就不喝了，那玩意兒我喝不慣，這樣吧，回去告訴周太太，一小時後，我們在百樂門的咖啡廳見個面好了。”
“這個……”
“怎麼，有問題嗎？”
“沒……沒有，南造課長放心，在下一定把話帶到。”
說完，李牆便告辭離開了。
而就在李牆離開之後不久，南造雲子就把高木純子給叫進了辦公室……
年關將至，即便是地處江南的上海灘也是寒風呼嘯，凜冽襲人。
加之天不作美，明明才午時剛過，整個上海的天空就被一片厚重的烏雲所覆蓋，黑壓壓的一片，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當然，這些跟日本人近來所採取的一系列舉動，大搞白色恐怖的行徑比起來，也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就拿百樂門來說，其主營業務雖然是舞廳，但卻不是全部，咖啡廳，酒吧，地下賭場等業務也多少有所涉獵，然而即便如此，這段時間對他們這些娛樂業從業者來說，也絕對算不上好過。
在日本人的高壓政策之下，就連一向穩定的黑市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其他的就更別提了。
故而原本無論在什麼時候都熱鬧非凡，往來人絡繹不絕的百樂門舞廳門口，此刻也變得門可羅雀，蕭瑟不堪起來，遠遠看上去就像一隻仗着血盆大口的猛獸，飢渴難耐地等待着自己的食物一般，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可就是這麼一個地方，卻成了南造雲子近來的最愛，最誇張的時候甚至一週要來光顧三四次，至於原因，自然是衆說紛紜，但是真正的爲何，恐怕也只有南造雲子自己知道了。
當南造雲子的車子停在百樂門門前的時候，街燈已然亮起，天空中也開始零零散散地飄落起了雪花。
車子停穩之後，一個身着一身中式旗袍，外面還套着一件名貴皮草的時髦女郎便從車上走了下來。
下車之後，女郎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不緊不慢地從手包裏掏出了一根香菸，慢悠悠地點燃，藉着街燈散發出的微弱燈光以及那足以讓人時刻保持清醒的凜冽空氣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再長長地吐一片白霧出來。
與此同時，女郎的眼睛也沒有閒着，短短几秒鐘的時間便早已把四周掃視了好幾遍，很顯然，哪怕只是一個下車的地點，也是經過其周密計算和考慮的。
一根菸的時間很快過去，或許是因爲天氣的緣故，今日的大街上顯得格外地冷清，整個過程自然也比往常要簡短了許多，確認了安全之後，女郎便將手裏的菸頭隨手丟到了地上，緊接着又跟上一腳精準地將其踩滅，徑直向着咖啡廳的大門走去。
伴隨着一陣高跟鞋與地面石板路碰撞時所發出的節奏感十足的聲音響起，女郎很快便穿過了街道。
儘管此時女郎距離咖啡廳的旋轉門還有一小段距離，但咖啡廳的門童卻早已從裏面迎了出來，臉上更是掛着熱情的笑容。
這樣的歡迎儀式，女郎顯然並不反感，甚至還從包裏掏出了一張鈔票塞進了那個門童胸口上的口袋。
而就在這時，身後卻突然毫無徵兆地傳來了一聲呼喊：“南造雲子！”
聽到那聲呼喊，那女郎的身子便猛地一怔，緊接着竟鬼使神差般地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然而下一刻，她就後悔了，因爲此時一個人力車伕打扮的傢伙已經把手裏的槍口對準了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呼喊，對方就已經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儘管已經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迅速向旋轉門衝去，但一連幾聲槍響過後，女郎卻還是應聲倒地，飽含仇恨的子彈裹挾這寒風狠狠地擊中了女郎身體的要害部位，頓時就濺起了一朵朵血花，很快便將地上的積雪染成了紅色。
“成功了！太……”
然而就在那槍手還沉浸在刺殺成功的喜悅中的時候，卻在“砰”的一聲槍響中戛然而止，整個人隨即撲倒在地，步了那個女郎的後塵。
“安華！”
眼看着蔣安華就這樣遭人暗算，慘死在自己面前，顧慎言是既心痛又憤怒，儘管很想立刻就衝出去替他報仇，但是爲了計劃的成功，最終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南造雲子瘋狂地駕車離去。
“好個明家，果然有問題！還有那個周佛海，竟然敢合起夥來算計我，還好我早有準備，不然死的可就是我了，放心吧純子，我不會讓你白死的，這幾個傢伙有一個算一個，我都會親手除之，給你陪葬！”
然而讓南造雲子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她滿腦子都還在盤算着如何報復明家和周佛海的時候，卻在路過一個路口的時候被一輛突然衝出來的車狠狠地撞了一下。
儘管南造雲子回過神來之後便立刻第一時間嘗試控制住車子，但卻因爲車速過快，再加上雪天路滑而最終失去了控制，直接衝出了護欄，一頭扎進了蘇州河裏。
當冰冷刺骨的河水灌進駕駛室的時候，南造雲子的意識還是很清醒的，然而無論她拼命掙扎卻都無濟於事，最終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河水將自己淹沒，連同着自己罪惡的一生，一併沉入了漆黑的河底……
是夜，霞飛路旅館的房間裏。
儘管眼鏡蛇行動取得了成功，但房間裏衆人的心情卻十分地沉重。畢竟這次行動雖然成功幹掉了對組織威脅最大的南造雲子，但自己這邊也損失了所有人之中，刺殺經驗最爲豐富的暗殺高手。
“明長官，安華的死，我有責任，如果我接應得再及時一些，也許就……”沉默良久，顧慎言才主動打破了沉默，並將責任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然而話音未落，李牆便擺了擺手，安慰道：“顧主任，安華的死，大家都很難過，不過這並不是你的責任，要怪只能怪那個南造雲子太過狡猾了，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給自己找個替身，我想安華也一定是預感到了什麼，才堅持要獨自攬下整個行動計劃之中最危險的任務的。”
顧慎言聽了便也沒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嘆了口氣。
直到這時，明樓纔開口問道：“就在剛剛，我收到消息，日本人那邊，南造雲子已經確認死亡，至於百樂門舞廳門口的那個女人，則是原經濟司祕書處的劉祕書。”
“劉祕書？她們兩個是怎麼搞到一塊兒去的？”
“這個日本人還在調查，不過已經能夠確認的是，今天上午帶人封鎖了百老匯大廈，進而跟巡捕發生槍戰的那夥人，就是這個劉祕書帶的隊。”
“特高課那邊呢？”李牆趕忙追問道。
“很安靜。只是派人領走了那兩個女人的屍體，便再沒有什麼動作了。倒是柴山兼四郎那邊第一時間派人查封了南造雲子的辦公室和住處，並將裏面所有的東西全都帶走了。”
“嗯。”聽到這，李牆便沉吟了片刻，然後才轉頭看向了顧慎言，“顧主任，南造雲子一死，那些混在撤離人員之中的轉變者就成了斷了線的風箏，接下來要如何處置，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然而顧慎言卻並沒有急着表態，而是不無擔憂地確認道：“阿牆長官，你確定已經徹底斬斷了那些轉變者和日本人之間的聯繫了嗎？會不會還留着什麼後手？”
李牆則笑了笑，“顧主任，你能問出這樣的問題，就說明你對那個女人還是不夠了解，按照她的性格，除了自己對任何人都不會百分百地信任，像轉變者名單這樣重要的東西，則更是沒有比自己的大腦更安全的地方了。所以放心好了，就算那個柴山找得再怎麼仔細，也不會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聽到這，顧慎言才總算是鬆了口氣，隨即便沉吟了片刻之後，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就在李牆等人還在旅館裏討論着如何揪出那些混在撤離人員之中的叛徒的時候，日本陸軍醫院的太平間裏，一個男人正面無表情地站在南造雲子的屍體前。
儘管面前躺着的南造雲子的屍身早已冰冷僵硬，但卻依舊瞪着雙眼，可想而知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是有多麼的不甘。
不知過了多久，那人才回過神來，緩緩地用手合上了南造雲子的雙眼，隨即便頭也不回地吩咐了一聲，“說！”
“報告橫田長官，據調查，南造課長的車是遭受到了劇烈撞擊之後才失去控制墜入河中的。很顯然，這是一場有組織有預謀，針對南造課長精心策劃的暗殺。”
“這個還用得着你來告訴我？碼頭那邊呢？”
“76號已經派人趕過去了，不過……不過還是撲了個空，並沒有在船上發現任何可疑人員。”
“八嘎！”盛怒之下的橫田一腳踢翻了手術檯旁的推車，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稍微緩解一些他內心的怒火。
“哈依！”那手下見狀趕忙打了一個立正，然後才小心翼翼地繼續說道，“那個屬……屬下還按照您的吩咐仔細查閱了相關記錄，就在事發前一個小時左右，的確有人曾經前來拜訪過南造課長。”
“誰？”橫田猛地把眼一擡，紅着眼問道。
“清鄉委員會招撫整編委員會主任，明牆。”
“明牆？明家的那個侄少爺？”
“是的。”
“他來做什麼？”
“這個……”那個手下顯然沒有查到任何相關信息，不免有些支支吾吾，半天回不上話。
“好了。”橫田擺了擺手，並沒有爲難這個手下，“備車，去明公館！”
“是！”那手下趕忙應了一聲，如蒙大赦地退了下去。
橫田則在即將走出房間的時候，又回過頭來，遠遠地望了南造雲子的屍體一眼，然後才繼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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