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钓鱼计划
更何况,李墙也心裡也清楚,那陈恭澍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在明知日本人准备南进与英美撕破脸皮的情况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落水当了汉奸呢?
所以他這一番话就是在暗中告诉他,自己对他的秘密任务不感兴趣,自己這边也請他不要随便過来掺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也就相安无事了。
当然,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两人的這次见面实属意外,不少人都看在了眼裡,其中就包括了李士群的妻弟,即特工总部杭州区区长谢文潮。
原本李士群是打算在今晚的接风宴上为其引荐去面见陈璧君的,但是在看到唐生明提供的出席人员的名单上不是省府各级的大员就是日本驻浙江部队的部长,自己這個妻弟实在是上不了台面,于是只好悻悻作罢,让他留守在了别院,想不到竟然還会有這样的意外收获。
于是便在李士群回来之后,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做了汇报。
然而正說着,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便彻底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真沒想到李桑這么晚了還在工作,真是有够勤勉的啊!在下不請自来,多有打扰,還請李桑勿要见怪才是啊!”
别看来人說话的语气十分地客气,但此时的李士群内心却早已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就连呼吸也不自觉地变得急促了起来。
因为来的非是旁人,赫然竟是当年与土肥原贤二同往上海组织特务机关的自身军官佐佐木太郎!
說起這個佐佐木太郎,早年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曾担任過天津驻屯军福田师团少佐参谋。
国民革命军北伐时,在山东受到日军阻挠,随即引发的济南惨案,這個佐佐木也是這一事件的主要参与者。
期后调任东北驻屯军联队长、旅团长、师团参谋等职,军衔更是一路晋升至少将,其在军部中的声望甚至连土肥原贤二這個大将都难以望其项背。
然而后来因为吴佩孚和唐绍仪先后被刺,南唐北吴计划流产,受此牵联的土肥原贤二被迫北上华北,而佐佐木则留在了上海,担任上海日侨在乡军人会的会长。
而后便开始广泛结交中国各式人物,甚至還有着“日本杜月笙”之称。
正是由于身上的這個标签,让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大肆搜集一切与中国有关的情报,并利用汉奸内部矛盾冲突,使之激化倾轧,从而加强对汉奸的控制。
远的不說,就连自己的贴身翻译夏仲明也是他派给自己的,尽管明知道此人是他派来的眼线,李士群也不得不以心腹相待。
這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這么一個节骨眼,大晚上的偷偷从上海跑来见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又想搞出点什么大动静出来吧?
然而即便李士群的心裡已然画下了无数個问号,却并沒有表现出来,而是先给了谢文潮一個眼神示意他退下,然后才热情地招呼了起来。
“佐佐木君言重了,阁下如此屈尊降贵莅临寒舍,李某求之而不得,又何来‘打扰’二字呢?”
佐佐木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李桑,你還真是会說话啊!实不相瞒,我這次是来可是给你送来了一份天大的功劳,只是不知李桑感不感兴趣了。”
天大的功劳?
面对如此诱惑,要說不动心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可李士群也不傻,自然清楚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的道理。于是便也沒有表现得過于兴奋,只是略微面露喜色地问道:“能让佐佐木君亲自出马,看来這份功劳的确是不小,怕只怕在下能力有限,辜负了阁下的好意啊!”
“诶!李桑大可不必如此過谦。”佐佐木连忙摆手說道,“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向来都不做沒把握的事,否则我也不会大老远地连夜从杭州赶過来了,你說对吧?”
“那是那是……”李士群赶忙连声附和,“只是不知佐佐木君可否稍微透露一些内情,也好让在下心裡有個底啊!”
“你這家伙,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是個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啊!”听了李士群的话,佐佐木并沒有动怒,還是笑骂了一句,随即便一脸神秘地也低声音问道,“就在今天上午,南京考试院的江院长被你们的汪夫人赶出了列车包厢,這件事不知李桑听說了沒有?”
“略有耳闻,不知佐佐木君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啊?”
“哦,是這样,其实早在候车的时候,你们那位汪夫人就已经把教育部的樊次长挡在了列车之外了,可即便如此,当她上车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包间已经被那姓江的给占了。”
“有這事?按理說這亢老也是老资格了,不会這么沒规矩的呀,是不是哪裡搞错了?”
尽管嘴上這么說,可实际上的李士群心裡却早已乐开了花,要知道自己在接手清乡委员会后,给自己定下的下一個的目标就是掌控长江苏浙一带這历朝历代都极其富庶的江南之地。
而要想达成這個目标,首先要对付的,就是那些维新政府的留守官员。
然而若是按常理推断,這样的目标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但這事巧就巧在,他的野心跟汪精卫的小心思竟然不谋而合,于是两人自然一拍即合,李士群也摇身一变,成了公馆派的中坚力量和先锋打手。
佐佐木自然不会特别在意李士群的口是心非,依旧自顾自地說道:“据說那姓江的是在上海北站上的车,列车长误以为他是跟汪夫人一行是一起的,所以就将他放进了包厢。不過听到這個解释之后,汪夫人虽然脸色很不好看,但却也沒再多說什么,甚至還破例给他匀出了一间小包房给他。”
“汪夫人就是汪夫人,此等胸襟气度,实非是在下這样的俗人所能与之相比的。”尽管房间裡只有自己和佐佐木两人,但已经习惯了曲意逢迎,溜须拍马的李士群還是凭借着本能隔空送上了一记马屁,就好像知道很快陈璧君就会知道两人的谈话內容似的。
拍完了马屁,李士群的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后知后觉地奇道:“不对,不对呀佐佐木君,我怎么听說亢老是被汪夫人给赶出包厢的呢?难道說,這是有人在故意颠倒黑白,恶意中伤不成?”
然而佐佐木却只是慢悠悠地端起手边的热茶细细地品了一口,然后才轻描淡写地說道:“李桑,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說完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相安无事之后,列车长便又走了进来,对汪夫人的随从說道:有人来包厢找那個姓江的。”
“什么人啊?”
“名字不知道,只知道是個和尚。”
“和尚?”此话一出,李士群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同时也终于想明白了陈璧君为何突然发了无边之怒,非要把江亢虎给赶出包厢不可了。
“简直就是胡闹!那姓江的好歹也是考试院的院长,让一個和尚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出入汪夫人的包厢成何体统?难不成他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嗎?”
看得出来,李士群這次是真的怒了,甚至就连对江亢虎的称呼都变了,然而狠狠地骂了一通之后,便又冷静了下来,眯缝着眼睛說道:“不对,這件事绝对沒有這么简单,一定另有隐情对不对,佐佐木君?”
直到這时,那佐佐木的脸上才终于闪過了一丝赞赏的神色,点头說道:“說的沒错,那人此举的确是早有预谋的。”
李士群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随口发泄了一通,想不到竟然真让自己给說中了,于是便连忙追问道:“此话怎讲?”
“据事后调查,那個和尚自称是常州清凉寺的当家主持,此次是受那姓江的之邀,一同前往杭州的。”
听到這,李士群這才恍然明白了過来,难怪那個姓江的這么有恃无恐,要知道自打汪精卫旧伤复发之后,尽管那陈璧君第一時間封锁了消息,但却也在汪精卫的授意下暗中悄悄地为其物色起了百年之后的墓地,而常州清凉寺就是备选之一。想必那姓江的一定是收到了什么风声,才会执意如此,這样一来既能替维新政府留守官员们出一口恶气,又能杀杀陈璧君的威风,還能探探传闻的虚实,真可谓是一石三鸟之计啊!
尽管已经差不多想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李士群却還是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问道:“难不成那個和尚也有問題?”
“当然,经過调查,那两人虽然相约同行,但在时候盘查的时候列车长却发现两人似乎并不熟悉,于是便起了疑心,紧接着就叫来了随车的宪兵不顾那姓江的极力反对,对两人的行李进行了检查。不查不要紧,這一查竟然在他们的行李中发现了大量的金條,以及大量违禁品。”
此话一出,李士群便彻底震惊了,紧接着便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這個老匹夫!亏他還是堂堂考试院的院长,竟然跑起了单帮,简直就是丢人现眼!這岂不是硬生生地在打汪主席的脸嗎?不行……”
說着,李士群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李桑哪裡去?”佐佐木见状赶忙出言相询。
“還能去哪?自然是派人去把那個老匹夫抓回来好好跟他把账算算清楚了!”
见那李士群真的动了真怒,那佐佐木便赶忙好言安慰道:“李桑不必如此动怒,不是我当你的面說你,就心胸气量而言,你跟你们汪夫人相比,還是有不小的差距的。别忘了,当时汪夫人就在列车上,可她为什么沒有当场治他的罪,只是勒令他在嘉兴提前下车了事呢?无非就是在顾及南京政府還有你们汪主席的脸面嘛!可你要是非把這件事情给捅将出去,那岂不是搬石砸脚,正中了那姓江的下怀了嗎?”
听佐佐木這么一說,那李士群這才冷静了下来,随即便深深地冲着他鞠了一躬,由衷地感谢道:“佐佐木君所言极是,刚刚若不是您及时出言提醒,在下恐怕就要闯下大祸了,請受在下一拜!”
“李桑客气了,我說過,我是来送你一個大功劳的,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你闯下大祸呢?”
此话一出,李士群的心思立刻就活泛了起来,连忙追问道:“這么說,您說的那個大功劳,难不成跟那個姓江的有关?”
“李桑果然是個聪明人,一点就透。那姓江的下车之后既沒有打道回府,也沒有继续自己的行程,而是索性改道朝着江苏的方向去了,此举意味着什么,我想就用不着我再多說什么了吧?”
李士群不听還好,一听那個佐佐木提到江苏,不知为何脑子裡就自动蹦出了一個人的名字——高冠吾。
一想起這個人的名字,李士群就立刻恨得牙根直痒痒,此人不光高居JS省长之位,還是维新政府的留守官员,仗着自己拿所谓的“资历”根本就不把李士群甚至整個清乡委员会放在眼裡,为此两人甚至還爆发了激烈的争执,直到现在還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难道說,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嗎?高冠吾啊高冠吾,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老子倒要看看,這一次,你拿什么跟我斗!
殊不知就在此刻,李墙也沒有闲着,正站在对面二楼的阳台上远远地留意着李士群那边的动向。
不知過了多久,才看到佐佐木从裡面走了出来。
李墙這才转头对身后的松冈由衣說道:“看样子鱼已经上钩了,接下来可就看你手裡的這根鱼线放的有沒有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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