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卸磨杀驴
“還是的了!”或许是因为李墙所表现出来的反应并未让众人起疑,于是佘爱珍才慢悠悠地继续說道,“所以啊,不就难言之隐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瞒你說就连我們家那位,那方面也……”
“爱珍!”眼见那佘爱珍越說越是离谱,一旁的叶吉卿便忍不住嗔了一句,“就算阿墙兄弟不是外人,你也不能這么沒遮沒拦的吧?”
“嗨呀!我這不是替阿墙兄弟着急嘛!”說着,佘爱珍竟然真的从包裡掏出了一张名片,递了過来,显然是早有准备,“喏,别說我這個做姐姐的只会取笑与你,你也别怪我多嘴,這种事啊,早治早好,可千万不能讳疾忌医啊!這個陈医生可是這方面的专家,得空的时候带太太過去好好检查一下,沒准吃两副药就好了呢!”
“珍姐,我……”李墙刚要开口拒绝,却无意间看到了那张名片上面的抬头,清楚地写着“广慈医院”几個大字,顿时心中一动,随即便连忙改口,“既如此,那……那就多谢珍姐你了。”
“哎,這就对了嘛!来来来,继续继续……”
然而又摸了几把,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沒過多久,管家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過来,急声道:“太太,老爷打电话回来,說有急事,要您立刻去听电话。”
此话一出,叶吉卿立刻就变了脸色,要知道今天這场牌局,李士群是知道的。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打电话回来的。
想到這,叶吉卿便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包括李墙在内的其余人则全都是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半晌,叶吉卿才回来,只是从她那一脸的凝重之色来开,今晚的牌指定是打不成了。
“爱珍,你過来……”不等众人开口,叶吉卿便率先开口把佘爱珍给叫了過去,压低声音耳语了起来。
佘爱珍不听還好,听完之后整個人都不好了,要不是一旁的管家及时上前相扶,恐怕就直接瘫坐在地上了。
“這么会這样?卿姐……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放心!”說完,叶吉卿便转過头对沈耕梅說道,“耕梅啊,今晚就住下吧!扶你舅母去客房,替我好好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好……好的!”沈耕梅赶忙应了一声,随即便跟着管家一起把因为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而混身无力的佘爱珍给扶了出去。
几人离开之后,李墙和关露两人先是对视了一眼,随后便很是识趣地起身告辞。
然而那叶吉卿却只吩咐司机送关露回去,唯独把李墙给留了下来。
就這样,偌大的客厅裡就只剩下李墙和叶吉卿两個人了。
尽管十分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李墙却不敢主动发问,只能强忍着静静地坐在那裡看着叶吉卿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再看那叶吉卿,竟一口气抽了三根,直到把第三根抽完,才猛地将烟蒂往地上一丢,恨恨地爆了一句粗口,“這帮狗日的小鬼子,才刚占了租界,就开始卸磨杀驴了!”
直到這时,李墙才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卿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有人打劫了日本人从海关运往正金银行的金砖,宪兵司令部的人非說是世宝致使人干的,不光发了通缉令,還限期逼士群交人呢!”
“啊?這……這也太荒唐了吧?”尽管站在李墙的立场来說,是十分乐于见到李士群和日本人狗咬狗的,但這毕竟是在叶吉卿的面前,所以自然要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說道,“那個脑子瓦特了,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闹市区打劫啊?而且打劫对象的還是日本人,怎么讲也讲不通嘛!”
“讲不通又怎么样?”叶吉卿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难道你沒听說過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這……”听到這,李墙一時間竟无言以对。
叶吉卿则在沉吟了片刻之后,才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对李墙說道:“阿墙兄弟,事出突然,姐姐只能求助于你了,能不能帮我赶在日本人之前,把世宝给找出来?”
“卿姐有命,兄弟我自然不敢推辞,只是這人海茫茫,若是沒有一個具体的方向,那恐怕就无疑于大海捞针了,到时候百忙一场是小,万一要是因此连累了李秘书长,那兄弟的罪過可就大了。”
“這你放心,世宝這個人我還是很了解的,他绝不会丢下爱珍独自一人亡命天涯,更不会放弃這几年好不容易才攒下的家底,所以我可以肯定,此刻他一定是躲在某個秘密据点,并沒有走远。”
……
“哼!活该,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過谁!真沒想到吴世宝那么嚣张不可一世,竟然也会有今天,真是报应不爽啊!”一听說吴世宝被通缉的事之后,海棠便一脸幸灾乐祸地說道。
反观一旁的松冈由衣脸上却写满了疑惑和不解,“我倒是觉得這件事情太過蹊跷了。”
“哦?”听到這,李墙不仅眉毛一挑,“怎么說?”
“尽管我来這边的時間不长,但对那個吴世宝的所作所为也略有耳闻,此人虽是混混出身,身边也尽是一众泼皮无赖,但跟在李士群身边做了那么久的警卫队长,怎么也不应该做出這么愚蠢的事情来吧?”
“嗯,实不相瞒,我也有同样的疑惑。可如果此事真的另有隐情的话,那這個幕后黑手又会是谁呢?”
松冈由衣也不傻,自然听得出来李墙话裡有话,于是便索性直接问道:“阿墙哥,你该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一旁的海棠见状立刻呛声道:“怎么,心虚了?”
“当然不是了。区区一個流氓头子而已,毫无价值可言,根本就不值得我动手。”
话音未落,李墙便点头說道:“嗯,有道理,不過你這话倒是给我提了個醒,那么在你看来,设這個局的人会是谁呢?”
“這還不简单?无非就這几种可能,要么是红党,之前那個国际红谍案闹得沸沸扬扬,我想他们应该很乐于见到现在這样的局面;要么就是南京政府和特高课联手设局,毕竟现如今无论是汪精卫還是日方都急于取得上海大资本家们的信任与拥护,所以是绝不能容忍吴继续做那些诸如绑架、杀人、以武力扰乱市场的勾当的;当然,還有一种可能……”
說到這,松冈由衣便卖了個关子,沒有继续說下去,然而李墙却立刻接口道:“還有一种可能,就是李士群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对嗎?”
“沒错!自打军统上海站被彻底打掉之后,大批原重庆方面的特工被吸收进了76号,這些人大都经過正规的特工训练,有一定的文化水平,相比之下,诸如吴世宝之流就逐渐上不得台面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卸磨杀驴的不是你们日本人,而是李士群咯?”海棠哼了一声沒好气地說道,“你可真会为自己的同胞开脱啊!”
“這不是开脱,海棠姐,我只是在顺着阿墙哥的思路帮着他分析分析而已。”
正說着,阿香的声音便冷不防地从门廊的方向传了過来,“大少爷,大少奶奶,你们来啦?”
紧接着明楼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真是,好久不见了呢!阿香,怎么样,在這边還习惯嗎?”
“還好啦!就是有点想念大少爷和阿诚哥。对了大少爷,阿诚哥怎么沒跟你们一块儿過来呀?”
“他呀,還有点事沒办完,這次就沒办法一块儿過来了。”
“哦。”阿香听了脸上不免删過了一丝失落,但是很快便甩了甩脑袋将两人让了进来。
“大哥,曼春姐,你们来了?”一见两人进来,李墙便立刻起身招呼道。
然而明楼却并沒有說话,只是示意汪曼春将公文包裡的一份口供拿了出来,递到了李墙的手上。
“根据特高课的调查,此次抢劫金砖的就是這個叫张国震的领的头,也是他把吴世宝给咬了出来,更有不少目击者作证曾经在案发现场附近见過吴世宝的身影,所以這一次,他就算是跳进黄河恐怕也洗不清身上的嫌疑了。”
“曼春姐,這种事你打個电话過来就行了,怎么還亲自過来了?”
“你以为我是专门为了给你送口供而来的啊?”
“那是?”
“实话告诉你吧,我這次来苏州送口供只是顺路,真正的任务则是抄家。”
“抄家?”李墙听了顿时就是一愣,“抄谁的家?吴世宝嗎?可他家不是在上海嗎?”
“早在来之前,特高课就已经奉命查封了他在上海的家产,可结果除了抄到一些古玩字画和家具摆设以外,基本上可以算是一无所获,整個上海滩谁不知道那姓吴的可是出了名的贪,怎么可能就這么一点家产呢?所以南造课长就命我带人连夜赶了過来,看看能不能从他老婆那裡搞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听到這,李墙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却又皱起了眉头,“原来是這样,只是现如今那吴世宝之妻在收到這個消息之后,整個人就昏了過去,到现在還沒醒過来呢!”
此话一出,汪曼春也眉头紧锁地看了一眼明楼,然后才继续问道:“那她人现在在哪?”
“应该還在李士群家裡。”
“师哥,要不要我现在就带人過去?”
直到這时,明楼才终于开口惜字如金地說道:“不急。”
紧接着又转头对李墙问道:“阿墙,你怎么說?”
“大哥,我赞同你的意见,现在還不是去找吴世宝老婆摊牌的时候。”說完,李墙便把自己三人之前对整件事的分析原原本本地向明楼复述了一遍。
“分析得不错,那依你所见,我們该如何在不通過佘爱珍的情况下,找到吴世宝的藏身处呢?”
“這個……”其实早在明楼和汪曼春两人到来之前,李墙就一直在心裡不停地思考着這個問題,别說還真让他想到了一個不是办法的办法,“办法倒是有一個,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說来听听。”
李墙也不隐瞒,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想到的那個办法說了出来……
苏州城西,紧挨着城门不远,有一处院落,尽管从外面看去,似乎只是一户寻常人家,但实际上内裡却暗藏乾坤。
穿過门廊,坐落在院落正中的,是一座三层的阁楼,名曰:朝秦馆,朝秦暮楚,不问君来处。
哪怕只是站在廊下,也能远远地望见那阁楼雕镂精致的窗棂裡隐隐透出柔红的烛光,期间偶有浅淡的阴影拂過,影影绰绰,便足以勾起那些前来寻花问柳的男人们无限的遐想。
复行几步,一段酥酥麻麻的唱腔便婉转悠扬地飘进了李墙的耳朵。
“我有一段情呀,唱畀拉诸公听,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让我末唱一只无锡景呀,细细那個到到末唱畀拉诸公听……”
真個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啊!种种风情,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难怪就连身为日本人的龙川肥原都那么喜歡。
想到這,李墙不由得甩了甩脑袋,摒除杂念,毕竟自己到這来可不是来找乐子的。
此时三楼的包间裡,一個大腹便便的胖男人正陶醉在那柔声细语的评弹曲调之中不能自拔,就在這时,敲门声却很是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混账东西!老子不是跟你们說了,听曲儿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過来打扰嗎?诚心找不自在是不是?”
不想话音未落,房门便猛地被人推开,紧接着李墙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哟!朱组长,你好大的威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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