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體驗系統之奇蹟(九)
肖家橋代代修繕,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座普通的年深日久的石頭拱橋,上面並沒有銘刻什麼動人的詩篇,連個鎮橋獸都沒有。
不知從何而來的光線黯淡地照在橋上,青苔的顏色讓陰影添了一分深深的綠,那條人影立在光線邊緣,似清晰似朦朧。
如真似幻。
肖文靜有一種直覺,她向來相信自己,隨手扯了一件外套披在睡衣外面,跑上陽臺。
陽臺距離石橋就更近了,彷彿伸手即能觸到,肖文靜一手握緊欄杆,另一隻手點亮了手機拼命揮舞。
手機藍瑩瑩的光晃動着、晃動着,像混濁夜色裏本該穿透一切的星光,有那麼短暫的幾個瞬間,那光從他的臉上、身上疾掠而過。
那人被驚動,擡起頭來。
可惜手機屏幕熄了,肖文靜並沒有看清他的臉,她隔着晨霧一般的夜色微光,與那個人面面相覷。
他突然蹦起來,真的是跳了起來,肖文靜發誓他的雙腳離地,地面濃墨一般的影子都扭曲了一瞬。
他蹦起來,單手揪住石橋側旁的一棵桃樹,盛夏時分這棵樹正寂寞得茂盛,來不及結出桃仔,枝葉間滿是發泄不盡的精力,他捉住一枝粗壯的莖幹,使勁往上壓,藉着反彈的力道跳得更高些,一隻胳膊吊住了樹俏。
肖文靜看着他引臂向上,敏捷地攀上桃樹,先是掛着,然後變姿勢爲蹲,慢慢地,站了起來。
桃樹約有四五米高,他站起來,仰面望向陽臺;肖文靜趴在邊緣往下望。
她又摁亮了手機,短暫的星光終於映亮了他的臉。
……真的是他。
果然是他。
楊慎思顫巍巍地站在樹頂上,手機的光已經再度熄滅,肖文靜只能看清他一雙亮得懾人的眼睛,她被那雙眼睛望定了,便像中了什麼石化的魔法,動不了也無法出聲,腦子裏一片空白,傻愣愣地與他對視。
他在樹頂又蹦了一下,桃樹發出不滿的呻吟,枝搖葉顫,驚醒了附近鄰居的看家狗。
狗吠聲中,他故技重施,雙手握緊陽臺底部,一個引體朝上,有驚無險地跳進了她的陽臺。
肖文靜被他落地的腳步聲驚醒,本能地退了一步。
真的醒了嗎?她問自己,忍不住掐一把自己的臉頰,也不覺得疼。
其實是夢對吧,這就是一個夢,只可能是夢——她的愛人像騎士那樣爲她跋涉千山萬水,像羅密歐那樣攀上她的陽臺——可就算在最粉紅的少女夢境裏,她也沒敢期盼這樣的幸運!
她做對了什麼,有什麼資格配得起這樣的好運?
“我唔史麼還不洗(我爲什麼還不醒)……”肖文靜捏着自己的臉自言自語,看到楊慎思向她走近一步,呆呆地睜大眼;看到他伸出手,連忙把眼睛閉上。
溫暖的,又是清涼的;柔軟的,又並不光滑。
楊慎思的手撫上她捏着自己臉的手背,觸感如此真實,他的另一隻手捧住她另外半邊臉頰,掌心的汗蹭溼她乾爽的皮膚。
他手上有桃樹的味道,淡淡的,泛着苦味;他身上有露水的味道,涼嗖嗖的,向外擴散;他的眼睛在一片混沌中是唯一的清明。
……好像是不是夢……肖文靜想着,然後愈發呆愣,滿腦子不靠譜的胡思亂想……怎麼辦?該說什麼?這樣的夜色這樣的場景,總覺得該念幾句莎士比亞……可是好羞恥……
就在她終於鼓起勇氣漲紅臉嘴脣顫抖着張開一條縫——楊慎思先出聲了。
他捧着她的臉,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充滿感情地呼喚她。
“肖文靜。”
果然不是夢。
楊慎思爲了找到肖文靜花費不少功夫。
他主動打電話回英國盤問冷戰已久的老父,非逼楊涵光說出一生中所有姓肖的熟人,氣得老先生摔了電話,十分鐘後又用郵件發來名單。
接下來就只需要把這些名字和肖文靜的名字放到一起搜索,楊慎思向來運氣不壞,第三次檢索就找到了正主。
肖問陶經營一家不大不小的工廠,賣一些主要出口的民俗工藝品,在江南一帶這樣的廠子多如牛毛,但他祖上有名,所以招牌格外響亮。
楊涵光和肖問陶與其說是生意上的交集,不如說是某個拼血緣論資排輩的圈子一員,楊慎思對老頭子們的無聊把戲不感興趣,他也不想知道這兩位有恩或是有怨,反正恩怨都阻止不了他和肖文靜在一起。
“在一起”,多棒的三個字!他開車駛上高速公路,兩邊路燈煌煌,偶爾有車燈雪亮地掃過來,更是明如白晝。
或許人都不會過於在意自己已經擁有的東西,楊慎思並不覺得他是一個多麼幸運的人,可能有一些小運氣能讓生活變得便利,但他也有比平常人沉重數倍的煩惱。比如嚴苛的父親,懦弱的母親,人品卑劣的兄弟姐妹。
被禁錮的成長經歷,遭詛咒的命運,不討人喜歡的個性。
楊慎思有時候會恨自己,他的臉,他的身體髮膚來自那一對他厭惡的夫婦,他扭曲的個性一半先天一半是由於青春期和自己叫勁,後來他學會了無視,躲在世界的目光之外,他學會扮演另一個人。
利用這第二次機會,他交上了新的“朋友”,他愛上了一個女人。
是楊慎思先喜歡上肖文靜,還是肖文靜先喜歡上楊慎思,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雙份的“喜歡”相加,就該是“愛”吧。
他什麼時候愛上了她?他想這沒有答案,也不必答案,他唯一確定的是,他真的是世界上運氣最好的人。
多幸運啊,他們相愛。
房間裏點了一盞昏暗的燈,因爲怕隔壁的父母看到,檯燈的燈盞壓得低低的,肖文靜抓了一塊秋天的絲巾灑在上面。
那塊絲巾是海軍藍色,上面紫色的光怪陸離的花紋,透出橘色的光,盯着看不一會兒就出了神。
現在楊慎思似乎就盯着它出神,肖文靜坐在牀的另一側,緊張地不時偷瞄他。
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又剛剛互訴了衷腸,其中一個更不遠千里風塵僕僕地專程趕到……怎麼的都該是感動人心充滿粉紅泡泡的氛圍吧?
可爲什麼她只覺得尷尬……
她想了又想,覺得問題出在楊慎思的態度上,這人從剛纔開始就嚴肅得不得了,離她遠遠的正襟危坐,雙手平放在膝蓋上,兩眼直視前方,就差沒有在挺得筆直的脊背上印“不要勾引我”五個大字!
她表現得這麼明顯?肖文靜狐疑地想着,低頭看自己保守的睡衣,鄉下二十幾度的夜晚,她這條睡裙扣到脖子根,長及腳踝,已經不能更誇張。
那麼……是他害羞?
燈泡在肖文靜頭頂亮起來,她盯着楊慎思不肯轉過來的側面使勁看,愈看愈覺得他白得半透明的皮膚令人羨慕嫉妒恨,以及,暖黃的光融融地照着他,臉頰似乎透出一層粉色。
肖文靜悄悄地挪了挪屁股,離楊慎思近了一點,後者看似沒有反應,燈光下,長長的睫毛卻受驚般顫了一顫。
總覺得角色顛倒了,肖文靜囧囧有神地又挪近些,發現楊慎思的視線忽然從燈罩往下移,她跟着看過去,原來他在看牀邊兩人的影子,只差一線那矮些的影子就主動投進高些的影子懷裏。
所以他就等她自投羅網是吧?肖文靜有點不想動了,她難得也傲嬌一回,哪有談戀愛讓女孩子主動的!傲嬌了不到兩秒,楊慎思忽然微不可覺地動了動,如果不是看着地上的影子,她都不知道他動了。
他悄沒聲息地動了動,影子與影子之間的殘餘的空隙便消失了,她的影子舒舒服服地偎進他的影子懷中。
肖文靜:“……”
這樣少女心的舉動真不適合他,肖文靜不知道該感動還是哭笑不得,可是,想到他爲她而來,她心裏瞬間滿漲,酸酸的,軟軟的,再也沒有餘地傲嬌。
她主動站起來,楊慎思的目光立即投在她身上,肖文靜對他笑了笑,向左走兩步,又改向右走兩步,楊慎思的眼睛都像粘在了她身上,眼珠子跟着平移,看來有些可樂。
肖文靜忍不住抿嘴一笑,趁他被笑得一愣,繞到他另一側,硬是在牀頭和他之間擠出一條縫,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塞進去。
楊慎思:“……”
他突然伸手,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啊——”
肖文靜雙手交疊壓住自己的嘴巴,塞回半聲尖叫,兩隻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也不知是被他或是被自己嚇到。
楊慎思覺得可愛,低頭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小表情。
也不知怎的,脣和脣就碰到一起。
然後就不尷尬了。
肖文靜半躺在楊慎思懷裏,被他像摟小孩兒那樣放在膝蓋上,擡頭能看到他的下巴,背後是他暖洋洋的胸膛。
他的心跳聲穩定規律,怦然貼着她的脊樑。
有一種兩個人會長成一個人的錯覺。
楊慎思低頭親她,兩隻耳朵紅通通,燈光下又透又亮,她分神地伸手摸了摸,被他抓住。
這一次的吻長到窒息,然後是連綿不斷地親親,好像有無數多的想給對方說的話,都能從這每一個淺嘗輒止的親吻裏傳遞過去。
那些孤獨的童年,成長的煩惱;那些對於世界的吶喊,隱藏在封閉內心的迷惘。
屬於他或者她的,以後都將同屬於他們。
肖文靜捉着楊慎思的耳朵輕輕拉扯,他報復似地啃咬她,嘴脣被咬得癢癢的,他退開以後,她不得不咬住下脣止癢。
楊慎思看着她兔子一樣用兩顆門牙咬嘴脣,笑得不行,抱着她渾身都在顫抖,又怕把她顛下去,兩條胳膊緊緊箍住她的腰,一刻也不敢放鬆。
肖文靜覺得他笑得有點傻,張大嘴巴,“啊嗚”一口咬住他下巴。
她捨不得使力,連個半分鐘的印都沒留下。
後半夜他們睡在一起,非常純潔的,像中學生那樣的睡法。
她睡在被子裏頭,從脖子以下裹得密密暖暖;他睡在被子外面,左臂勾着被子和她,右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身側。
肖文靜放散了頭髮,她有一頭又軟又厚的長髮,鋪開來像紗一樣,微微發涼,楊慎思以前看着總覺得手癢,此刻終於能盡情玩耍。
他把頭枕在她的頭髮上,壓着它,側過臉湊近她,與她咫尺之間四目相對。
肖文靜看着他的眼睛,比燈光更亮,含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沉情感。
而她的眼睛清白得能看透她的心。
他看着看着就微笑起來,湊過去親了親她的眉毛,她的長睫,她的眼角。
她親了親他下巴上的鬍渣。
睡到東邊天空發白,肖文靜生物鐘運作,自然而然醒過來,看到薄曦的晨光透過淺草綠窗簾,霧濛濛地投在他臉上。
他睡着的樣子真好看,頭髮滑開露出額頭,眉目舒展,皮膚潔淨,像他笑起來那樣,彷彿歲月和生活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傷痕,純澈得像個高中生。
最英俊那種,每個少女夢中那種。
肖文靜翻了翻身,將被子拉開把他也捲進去,舒舒服服地偎到他懷裏。
她的白衣少年。
有時候楊慎思覺得,他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因爲他常常沒有朋友,他個性很爛,對事物的看法和做事方式讓很多人接受不了。
可當他今天早晨醒來,發現自己被裹進了暖乎乎的被窩裏,肖文靜把頭埋在他頸側睡得正香,他聞到一股沉沉的香氣,伸手撈了撈,她的一條胳膊搭在他耳朵邊,手腕上纏着一串沉香珠子,香氣意蘊悠長。
他就覺得,他已經被接收,不再是孤單一人。又或者,他那狹小不見陽光的世界裏硬生生擠進來一個她。
正想着,肖文靜像是心有所感,睫毛顫了顫,輕輕張開眼睛。
楊慎思就看着她的眼珠緩慢地一點一點顯露出來,澄澈的半透明的黑,瞳孔要深一些,像是玻璃珠子中心的花紋。
這對漂亮的玻璃珠子動了動,然後長睫毛輕掩,眼睛眯了起來。
“早~”她笑眯眯地湊過來親他,退開,邊打哈欠邊起身下牀,“我給你找身衣服,你先去洗澡,早飯一般是粥和小菜,你要是喫不慣,中午咱們去鎮上喫。”
楊慎思用單手撐住頭,看她拉開足有一堵牆那麼寬的衣櫃門,忙忙碌碌地翻找,不時把一件舊T,一條老頭短褲扔到牀上,差點蓋住他的臉。
她的長髮被睡亂了,微微起卷,拖在腰後像塊皺巴巴的絲絹,又像水面下自由舒展的海藻。
她用細長的手指拈起一件明顯是她父親的深灰色舊外套,湊到近處嗅了嗅,小鼻子俏皮地皺起來,還伸手嫌棄地扇了扇。
陽光從窗簾縫隙打進來,照着她,她半蹲下身去翻衣櫃最底層,右腳踮起來保持平衡,腳心粉白粉白,圓滾滾的趾頭和後跟卻是粉紅色。
這些細節,那麼多那麼多的細節,楊慎思目不暇接,總覺得他一輩子也不會看膩。
肖文靜去了樓下的洗手間梳洗,以最快速度跑回來,楊慎思已經衝完出來,背對着她正在套衣服,溼漉漉的頭髮往下滴水。
水珠甩到他光裸的脊背上,順着肌肉紋理往下淌,肖文靜看得吞了口口水,連忙扯了一塊大毛巾過來,等他拉好衣服,踮起腳把毛巾蓋到他頭上。
楊慎思半回身,還閉着眼,伸手就把她攬進懷裏。
肖文靜只好幫他擦頭髮,擦着擦着他又把臉蹭過來,睡了一夜下巴冒出點胡茬,蹭着又刺又癢,她一路躲,他追着不放。
歪纏到十點,終於能下樓,早飯已經涼透了。
肖問陶出門去了工廠,母親秦友芝約了她的舞友公園鍛鍊,不到中午不會回來,所以兩個人大大方方地坐在堂屋裏喫完早飯,又手牽手去洗碗。
其實是楊慎思要求洗,因爲他深謀遠慮地爲以後的家務分配做預演:肖文靜做飯,他洗碗,嗯,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飯後又膩歪了一小時,情熱正酣,居然兩個人都沒有想去開電腦,而是傻乎乎地端了一根條凳,就坐在堂屋門口的小天井裏曬太陽。
肖家老屋白牆黑瓦,長長的檐片伸出一片陰影,地面是淺灰色的水磨青磚,近百年時光無數人走近,陽光打上去依然纖塵不染。
楊慎思背靠牆壁,將腿伸直,腰以下就沐浴進陽光裏,肖文靜學他的姿勢卻沒有他的腿長,不服氣地使勁夠,上半身差點滑下條凳,楊慎思伸手一撈,又將人抱起來裹進懷裏。
兩人懶洋洋地窩在一塊兒曬太陽,像兩隻無所事事的貓,細想來他們也確實沒有什麼事,在外面的人眼裏,他們由出生就衣食無憂,受父母家族庇護,既無勞碌之苦又不必案牘勞心,明明是個人,卻活得像寵物。
“你有什麼理想嗎?”肖文靜忽然開口,她被陽光曬得舒服,閉着眼睛不肯睜開,“我有回看一部電影,裏面有句臺詞說的很有意思,它說:‘人沒有理想和鹹魚有什麼區別?’我才突然發覺,原來我當了這麼久鹹魚。”
“可讓一條鹹魚發現它原來是鹹魚有什麼用呢,它也不可能再變回鮮魚。”
“讀書的時候還能憋着一口氣,想要證明不靠誰我也能做得很好,確實,那時候很容易,分數是最直觀的衡量,我直到畢業都覺得自己揚眉吐氣。”
“不過,畢業以後才發現,那些都是錯覺……我終究不能靠自己挺直脊樑。”
楊慎思也閉着眼睛聽,感覺她的氣息噴在他頸側,細細的暖暖的,像是用小手指頭撫摸。
他知道肖文靜說這番話的用意——他們進展太快了,楊慎思和肖文靜纔剛剛確立男女朋友關係,他們都被驚喜衝昏了頭腦,過於合拍,表現得就像一對熟悉到貼膚貼心的熱戀情侶。
他們並不真正瞭解彼此,不是說你有幾套房我有多少存款那種瞭解,而是喜好,煩惱,愉悅,痛苦,那些深層的世界觀,那些決定他們是一隻貓一條狗或是看起來像貓像狗的兩個人。
所以他也用輕鬆口吻地說起了沉重的話題:“我跟朋友合夥開了一家公司,後來他架空我,我發現了,打算退股。”
“因爲我是主要投資人,他不願意帶走一個空殼公司,認爲我的目的是要踢走他……目前正在僵持。”
“他們爲什麼不讓你參與決策?肖文靜很好奇,”你運氣那麼好。”
“誰知道,”楊慎思其實也挺疑惑,“或許有個什麼運氣太好的人辦事能力就差的潛規則存在吧,或者他認爲投資商就該老老實實蹲着扮演招財貓,而不是妄想親自去捕魚。”
“哦。”肖文靜還是難以理解,算了,她覺得很多人很多事都不符合邏輯,或許這個世界就是因此纔有趣。
“你呢,找到你的理想了嗎?”
肖文靜搖搖頭,頭髮在楊慎思臉上掃來掃去,他順手撥開。
她想了想,又點點頭。
“我的理想是當一個好的牧師,我想試試被人需要,必不可少是什麼樣的感覺。”
楊慎思微笑。
“妙嗎?”
“妙不可言。”
忽如其來的腳步聲打破了兩人的安逸時光,肖文靜和楊慎思齊齊睜眼,保持着相依偎的姿勢,他們鎮定自若,倒是來人吃了一驚,陡然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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