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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杯 第16节

作者:未知
……和他们的姿势一样,重合度几乎是百分之百。 沈朝文石化了。 谁能想到后面的剧情更精彩。 男主角顺着女主角的后背的领口摸了进去,很暧昧地开始抚摸。摸還不够,他又俯下身,吻她的耳朵,侧脸,脖子……然后他们在阳台上,脱掉了衣服,开始进行细致的不可描述行为。 沈朝文红着脸地看着這段不可描述,又低头看了看姜默的后脑勺,呆了几秒,陷入沉思。 沉思后,沈朝文脸又红了一個度。 最后他有些烦躁地关了电脑,抱着姜默的头开始看那盆昙花,生自己的闷气。 最烦的是姜默身上的味道。喝酒之前他還去厨房烤了曲奇给他妈妈明天吃,所以此刻他身上不止有淡淡的酒味,還掺杂着饼干的味道,甜味压住了酒味,還带着人的体温,他闻起来简直像一块刚烤出来的,喷香的小饼干。 有些东西即使你不那么爱吃,但闻的时候总会觉得……很可口。 這味道比糖渍小番茄還令人火大。沈朝文越闻越烦躁,但又不好把這個喝醉的人推开,左右为难。 他就怀着這种复杂的心情等来了真正的昙花一现。 等到原本蜷缩着的花瓣慢慢开始舒展时,沈朝文推了推姜默的脑袋,让他起来一起看。 姜默迷迷糊糊地被他叫起来,揉着眼睛去看那盆花。他酒還沒完全醒,带着残存的醉意去看,发现面前的花半开着,正在静悄悄地绽放。 见過花,但這是沈朝文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花是怎么开出来的。姜默看痴了,撑着头,认认真真地开始观察這难得的“昙花一现”。 一朵花开的时候,原来是這样的。 摄影机打开,静默地记录這一刻。他们都不說话,只是看,什么都不做,只是等。姜默看花,沈朝文看他。姜默大概不知道沈朝文在看他,只是沉浸在昙花一现中,思考着什么。而沈朝文忍不住想看姜默,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這样做,只是觉得,比起這個人看向花的目光,周围的一切都已经黯然失色。 看着看着,他好像什么都忘了,又好像想起了很多事。身体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在陡然间变得深刻,具体。很多偶然,最终指向了一個必然,指向一個答案。一天,24小时足够爱上一個人嗎?太多了,根本不需要那么久,一秒钟,一瞬间就够了。沈朝文那一刻承认他是无知的,爱這种感觉和花开一样,是自然现象,是天经地义,沒办法被任何东西阻拦。 花完全开了。 姜默凝视着昙花,突然凑近,轻轻揪下一片花瓣,好奇地放进嘴裡,尝了尝。 沈朝文觉得好笑,又觉得他可爱:“你干什么?花会疼的。” “有花堪折直须折,等了那么久,我必须吃一口。”姜默一本正经地解释自己的酒后行为,又揪下一片花瓣,递到沈朝文嘴边,兴奋道,“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不敢用嘴接了。沈朝文用手接過那片白色的花瓣,很小心地放进嘴裡。他心中惶惶的,嚼碎那片花瓣,吃掉了這一晚珍贵的绽放。 第15章 为了准备出国的作品集,姜默毕业后一直在忙碌,借机器,找工作人员,找场地,自己做道具,忙忙碌碌拍,生活十分充实。 他人生中的第一部 片子是二十多分钟的剧情默片。拍摄過程很开心,顺利得超乎想象。姜默隐隐有种感觉,自己很适合做這件事,這件事就是他的命中注定。 从小到大,姜默对很多事情都抱有旺盛的好奇心,不限于某個领域,喜歡的东西也比较杂,有的是他主动接受,有的则是命运安排。 像是小时候,一开始接受艺术熏陶是因为梅晴女士,他那位演话剧的妈妈。上小学的时候他爸就经常出差,梅晴排练時間不固定,有时候都沒空接他放学,好在姜默自理能力很强,下课了就自己跑去剧院等他妈下班,一边看他们排练一边写作业。别的小朋友在外边疯跑玩闹释放精力的时候,他缩在舞台边上,一边解数学题,一边看妈妈在台上排《雷雨》,排《思凡》,排《一個逝者对生者的访问》,经常因为看他们排戏太入迷完不成作业被梅晴女士揍。 那個年纪的小孩也看不懂话剧,但年幼的姜默被舞台本身所吸引了,那是一种很纯粹的吸引,他懵懵懂懂地看,又懵懵懂懂地记住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变成一颗种子,埋在心裡。 再后来,姜默還喜歡過很多东西。上初中的时候认识苏娅,也就是索菲亚,他们一起上了美术培训班,学画画。其实姜默自认自己比索菲亚画得好,反正老师是這么說的,可他沒有坚持画下去,因为他又开始对钢琴和小提琴产生了兴趣,一头扎进了古典音乐的海洋裡。 琴练了两年不到,他又跟爹妈說不学了,有新的爱好,转头开始沉迷写作,写完就逼着自己的朋友看。朋友不明所以地看完他写的小說和诗歌,說不错,姜默勇气大增,把自己的写的东西寄给杂志社,乱投一通,沒想到還真有回音,一家青年杂志社用了他写的一個短篇小說,姜默拿到人生中的第一笔稿费,也不多,八百块,但当时還是很开心的,他拿钱给梅晴女士买了一双皮手套。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将就此走上文学创作道路的时候,大家发现他又不写东西了,他开始对饲养蚂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别人经常笑他,說姜默,你做事情太三分钟热度了,善变,沒個定性,飘。他面上不响,心裡回一句,你懂個屁。不试试怎么知道到底哪條路才适合自己?他只是在给自己的人生试错。 他少年时期的目标是找到一個能终生为其付出的事情坚持下去。 找了很多年,试了很多年,可以說每样都還算有天赋,但每样他都学不精。 文学,诗,音乐,绘画,都很有趣,都充满了独一无二的魅力,值得为此付出時間和精力研习……可是,姜默贪心地想着,有沒有一种艺术,可以把他学過的所有东西都用上? 有嗎? 他最后确定了,是电影。 学电影的人很多,真正会拍电影的人少,這是姜默和那群朋友厮混几年下来后的切身感悟。很多人坐下来跟你聊的时候头头是道,左一句新浪潮右一句左岸派,只要聊起电影就开无轨电车,可是一到片场就成了哑巴,戏都讲不清楚。导演其实要做的更多是临场性的工作,谈理论沒用的。 姜默跟着唐李在戏剧学院混了四年,暗中观察,学习,渐渐明白在学校学的东西完全不够,真正上手拍是另一回事了,需要跟更多东西打交道,要和人打交道,要和机器打交道,和很多意外打交道……当然,跟人打交道是核心。 姜默一点都不排斥跟人打交道,他喜歡交朋友,不是带有目的性的交往,仅仅是因为他好奇每一個人身上的故事。 姜默对交朋友這件事有一种奇异的自信,只要一起喝過三次酒,他一定能跟对方变成好兄弟,也沒什么特殊的技巧,真心换真心而已。 這些年,他因为喝酒认识了许许多多的朋友,各行各业,男男女女,他们有不同的人生,不同的际遇。 有很多人陪他喝酒,但有一個人比较特别,那個人会来接他回家。 他甚至忘了是怎么开始的……好像是某次喝醉了,沈朝文刚好打电话過来,自己叫他過来玩?记不清了。反正后来只要自己喝醉了,沈朝文总是会出现。即使是凌晨三四点這人都会来,风雨无阻。每每席散,姜默总能看到一個沉默的人在等着他。 “弟弟来接”這一现象在很长一段時間都被姜默的朋友称为奇观,别人喝醉都是自己扶着墙吐回去的,就他有人接。 再后来不仅是姜默习惯了,就连姜默的那些朋友也习惯了,只要他喝醉,打电话给他弟就行,弟弟贼靠谱。 其实姜默知道沈朝文在学校很忙,這人长了张冰山脸,可在学校完全是偶像派的作风,他忙着学习,忙着打比赛,忙着在学校裡叱咤风云,成为一個优秀的人才。 姜默也是后来才发现的,沈朝文对一切比赛都很感兴趣,他喜歡赢,喜歡拿第一,大大小小的比赛他都十分踊跃积极,打個高校辩论赛都能直接杀到决赛去,硬是把常年拿冠军的那個学校给比下去了。 离谱的是,這类事情沈朝文从不在他面前主动提起,姜默得知的渠道永远是‘听說’。索菲亚說,我听說有公司想签你弟去当模特,厉害了。唐李說,我听說你弟要去打商赛了,厉害了。听說,听說,怎么自己沒听沈朝文說?他们认识的不是同一個人嗎?不說也行,姜默才懒得问,但内心十分疑惑沈朝文是怎么能在学校日理万机的间隙裡跑来接自己的?他不是忙着在学校裡当风云人物么?看来大学生作业還是不够多。 姜默也想過为什么沈朝文這么执着于把喝醉的他捡回家,想来想去,沒想明白。后来也懒得想了,心很大地安慰自己,那是弟弟,跟弟弟为什么要客气?反正一直都這样相处着,沒出過什么問題。 他能感觉到,沈朝文走的是一條标准的精英路线,每天忙着比赛、赢,当第一名。而自己的生活跟沈朝文是两個极,他不在意得失输赢,只要开心。 看起来南辕北撤的生活,可他们的关系却一直都很好,只要自己在上海的时候喝醉,沈朝文毫无二话,立刻就跑過来了。 家裡有什么事他也会第一時間跑過来帮忙。在姜默一家人看来,這是個努力又懂事的孩子。一個长得帅,高高瘦瘦办事利索的北方男孩,怎么看都很顺眼,姜默父母特别待见他,让他只要休息就来家裡住。沈朝文過年過节会帮姜默家带点东西回去给老人,梅晴也会记得给沈朝文姥姥也捎带一份…… 這么来来往往一两年,沈朝文渐渐成了姜默家很重要一個编外人员。梅晴女士更直接些,直接让沈朝文认自己当了干妈。 混着混着,醉生梦死着,時間就這么悄悄混過去了。等繁琐的手续全都办完后,姜默不久后将出国继续深造。 去法国的前一個月,姜默几乎每天都是喝得人事不省的状态,朋友们为他践行践了整整一個月。离开上海前一晚,依旧是他最爱的酒局,但這次只叫了几個关系很亲密的朋友在索菲亚的店裡喝,离别局,小聚,四瓶威士忌,姜默一個人已经干掉了大半瓶,纯饮,他讨厌加冰。 喝着喝着,正开心地干杯的时候,沈朝文提着個袋子进来了。 他径直走向姜默,很自然地从袋子裡掏出一瓶营养快线放到姜默面前,一句话都沒說,也沒跟人打招呼,转身去吧台坐下了。 如果来的时候姜默還沒喝好,他会自己找個角落坐下做自己的事情,等。 虽然他一副拽得要死的做派,但今天在座的都是姜默很熟悉的人,他们知道沈朝文就是這种风格,从不参与他们的酒局,也不跟人讲无谓的废话。 姜默把饮料拧开,喝了一口,继续给自己倒酒,正在思考要不要把威士忌和营养快线混在一起喝喝看…… 唐李奇怪地看着沈朝文的背影,感觉有点不对,问了句:“你弟是不是有点不高兴?這两天来接你的时候,我老感觉他在生气。” 生气? 那张面瘫脸,怎么看出有生气的表情的? 姜默端着酒杯,迷惑道:“啊?” 作者有话說: 开无轨电车是上海俚语 第16章 沈朝文把书包随意地丢到空椅子上,面无表情在吧台前坐下,掏出手机开始回复信息。 张子易给他发——朝文,实训课题的那個案例我找好了,已经发到你邮箱,记得查收。辩论队的学长给他发——朝文,w大那边临时跟我們约了個友谊赛,你有兴趣嗎?篮球队的队长给他发——朝文,我還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下次你能不能還是打小前锋?辅导员给他发——各班班长团支书請周五14:00到小会议室开会。不认识的人给他发——hi,学弟,你有女朋友嗎? 這些就是他的生活。很无聊,但很充实,可以把生活填补得满满当当。他有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看,這些都是证据,他沒那么闲,每天都有事做,总有人找他,需要他。 回完该回的消息,沈朝文吐出一口气,从书包裡掏出专业书来看。 然而看了半天什么都看不进去,他只能认命地把书合上。 索菲亚在吧台裡观察他半天,半晌才沒忍住叫了句:“朝文!” 他抬头。 索菲亚问:“你怎么了?” “什么?” “怎么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沈朝文静了两秒,“沒有。” “你平时不会甩东西的,都是轻拿轻放。”索菲亚认真分析道,“你刚刚甩了书包,放手机比平时重,還拍了书一下。” ……是嗎。 “苏娅姐。”沈朝文更喜歡叫她這個名字,“我真沒事儿,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我今晚不忙,你自己看看啊,除了你哥那桌哪有人。”她拖着椅子挪過来,“你是不是太累了啊?最近学校事情很多嗎?” “還好。” 姜默经常来這裡喝酒,沈朝文来這儿接他的次数多了,慢慢就跟索菲亚变成了好朋友。一般店裡忙的话沈朝文会帮帮忙,不忙的时候就跟她聊聊天。 索菲亚撑着头看他:“那看电影么?你挑一個,我去放。” 沈朝文還是摇头:“不看了,我发发呆吧。” 還真是有点反常……今天居然都不看书,要发呆? 索菲亚在边上观察他半天,想着给他找点事做,从吧台裡摸出一副牌来,笑着问:“反正闲着沒事,要不要算一次塔罗?” 塔罗? 沈朝文看了看她手裡的牌,思考几秒后,鬼使神差地问:“准嗎?” 他不信這些东西,也从沒感兴趣過,可今天沈朝文莫名想寻求一些慰藉,即使是假的,缥缈的也无所谓。 索菲亚自吹自擂道:“姐姐在外面给别人做一次很贵的,百试百灵!今天免費给你做。” “不用,我照价转给你。” “行。想问什么?学业?运势?应该问学业吧!学业的话我给你做個……” 沈朝文打断她:“我想问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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