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杯 第19节 作者:未知 “我以为你睡了。” “我睡了你就可以亲我嗎?!” 房间裡只有很淡的月光,但這已经足以让他们看清彼此的表情,一個惊惶,一個死寂。 姜默死死地盯着他,就這么对视了会儿,脸居然莫名其妙地热了起来。 他很愤怒,因为刚刚沈朝文亲到了他的嘴,那是他的初吻。 說实话,当时沈朝文心裡其实是释然的,甚至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无论结果如何,這一天還是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冷静处理。 “觉得恶心嗎?”沈朝文语气诚恳,“你可以打我,但我不想道歉。” 静了几秒。 姜默实在无言以对,正在思考是抽他一顿好還是把他踹下去比较好……打一顿這孩子能清醒点嗎?? 還沒想好怎么下手,沈朝文又开口了—— “我以为你能感觉到的。” 姜默:“……”沒有,沒有感觉到,一点都沒有。 “老是半夜三更去接你是因为担心你,是因为有私心,并不是想跟你玩什么兄友弟恭的游戏。我喜歡你,所以想跟你独处,想对你好,想亲你,想抱你,我什么都想過。你把我当弟弟,但我把你当喜歡的人,我在用我的方式珍惜你。這些,你真的一点都沒感觉到嗎?” 姜默不响,脸却因为這番话光速烫了起来。 他六神无主,方寸大乱。 “打不打?”沈朝文问,“不打的话,我要亲你了。” 灾难。姜默木然地想着,這是灾难。 還犹豫着,迟疑着,手腕被扣住了。沈朝文手一向很凉,可今天他的手很烫。冰化了,开始流淌。 其实有机会推开的。 但沈朝文吻上来的动作比說出的话更重,更加气势如虹。那张脸一瞬间就靠近了,近到眼神失焦,心跳失控。 嘴唇相碰的那一刻,心脏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姜默很清晰地感觉到了,身体裡有什么东西在炸开,在沸腾,在沉坠…… 沒有任何一部大片能拍出姜默那一刻心裡有多惊涛骇浪。 第18章 一直到上飞机,姜默脸都是铁青的。 主要原因是沈朝文那云淡风轻的态度。昨晚一通机关枪突突突似的告白加强吻后,人家拍拍他的肩,丢下一句“我去客房睡,十一点叫你”就走了,留他一個人在房间裡辗转反侧,失眠到凌晨三点半還在苦恼,震惊,难以置信。 第二天還在睡梦中悔恨初吻沒了的他突然被某人暴力摇醒,沒来及大发雷霆就被沈朝文赶去卫生间洗漱、被催着换衣服、被催着去楼下吃已经做好的小馄饨、被催着搬行李上车…… 去机场的路上,姜默一路闭目养神,半句话都不想跟沈朝文說。 他不想跟沈朝文沟通昨晚的事,心中的计划是冷处理,不接受不拒绝不表态让這厮死了這條心。 而另他震惊的是沈朝文似乎压根不打算跟他沟通,人家神态自若地坐在边上帮他检查着证件和随身物品,满脸都写着无事发生。 他不主动提,自己就显得有些被动。 敌不动,我不动。姜默也懒得理他,偏开头生闷气,权当沈朝文是空气。 沒人送他。姜启东在外地开会,梅晴下午要么排练要么姐妹聚会……姜默也习惯了,他的家庭氛围一直如此自由随意且随便,送儿子远行這种事是姜默小学时才有的待遇,他的父亲母亲并不认为去法国读個书還要特意請假来送。朋友呢?朋友倒是蛮多的,但姜默一向怕麻烦,觉得那种送来送去的尴尬场面沒有必要出现在他的人生经历裡。 所以,姜默觉得沈朝文坚持要送自己這件事很别扭。 当然,昨晚的事情更别扭。 别扭归别扭,他又說不出口。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猝不及防,他的大脑還在读取信息,试图寻找過去生活中的一些蛛丝马迹,找到那么一星半点沈朝文对自己图谋不轨的证据…… 沒找到。 他的记忆基本只停留在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上,比如一起躺在床上谈人生谈理想,比如過年的时候一起回老家,在家楼下堆雪人、瘫在沙发上吃冻梨,再比如大半夜一起压马路吃烤红薯喝营养快线…… 過界了嗎?姜默不确定地想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吸引到沈朝文的。 反正他很坦荡,敢拍着胸脯說一直是把沈朝文当亲弟弟疼的,会比朋友亲密一些,但那也只是类似亲情,他很珍惜這個可靠的弟弟,想要和沈朝文发展一辈子的兄弟关系。 现在出了這么一档子事,姜默莫名有一种自己被背叛的无力感,又痛苦又羞恼,恨不得把沈朝文丢进黄浦江去洗洗脑子,好让他们的关系重新来過。 一路沉默着到机场,姜默自己下车拿了行李箱,沒让沈朝文帮忙,用背影示意他赶紧滚蛋。沈朝文也不在意,默默跟他在后边,一边走一边交代:“你去那边记得好好吃饭,少喝点酒,去外面喝心裡有点数,以后沒人接你了。” 姜默脚步顿了顿。 沈朝文继续道:“我会经常回去帮你看看小猫咪的,一周至少三次,到时候拍照片发给你看。干妈的话我跟她說過了,只要阿姨不在我会過去给她做饭,我們這学期课不算太多,能兼顾過来。家裡有什么事我第一時間通知你,你不用担心。去那边需要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寄過去。還有,也不知道你去那边能不能每天都吃上蔬菜水果,我给你在箱子裡放了瓶维生素,记得每天……” 姜默越听越心惊。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很恐怖的事,面前這個人已经渐渐渗透进他的生活裡了,平时忙东忙西很多事情顾不上,他确实“麻烦”了沈朝文很多很多事,全当他是家裡的一份劳动力在使。而且不光是自己,就连梅晴似乎也开始依赖他…… 姜默打断他喋喋不休的交代:“朝文,够了。” 沈朝文抬头看他。 “我們不可能的。”姜默沉重道,“你把昨天的事儿忘了,我也忘了,我們還和以前一样,哥這辈子永远认你這個弟。” 沈朝文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开始转移话题:“我下学期可能会去英国当交换生。” 還处在兴师问罪状态中的姜默瞬间愣住。 “交换生?” 怎么又沒听他說過??? 沈朝文点头:“時間不长,就一個学期,去伦敦国王学院。是我們法学院和他们合作的一個项目,学校负责大部分开销,但生活费要自己出。我一开始不太感兴趣,但学院推薦我去,老师也强烈建议我去。我下来算了算,生活费紧一紧应该是够的,姥姥给我存過一笔钱读书用,我前段時間拿去炒股赚了一些,然后加上我攒的奖学金和……” 炒股? 姜默再度震惊了:“你還炒股?你什么时候学的炒股?你還敢炒股?!” 這個人到底都偷偷摸摸背着自己学了些什么! 沈朝文沒答,淡定地推了推眼镜,继续道:“我上網查了,伦敦到巴黎欧洲之星就两個小时,但票价太贵了,廉价火车八個小时,票价還能接受。我不会說法语,過去找你的话,你能来接我嗎?” 姜默:“…………” “是個好机会,但我对出国沒执念,想去也是因为离你近,能去看看你。主要看你的意思,你如果不想见我,那我就放弃這個机会。” 难道自己說不想见面他就放弃這么好的机会嗎?他们学校的交换生要非常优秀才能选上吧…… 姜默想了会儿脑子才转過弯来,难以置信道:“沈朝文,我怎么听着你像在威胁我!你什么时候变得這么阴险了?” 沈朝文真诚道:“我說的都是实话,心裡话,你为什么觉得是阴险呢?” “……” 姜默觉得自己快被他气晕了。 “最后,你刚刚說把昨晚的事儿忘了,這大概不行,因为我记性一直非常好。”沈朝文道,“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儿,我喜歡不喜歡是我的事儿,你管不着。” 姜默黑着脸吼了句:“你清醒点!!咱俩不可能!!!” 沈朝文表情不动:“先别這么說,未到终局,乾坤未定,再往后看看吧。” 說完他眼尖地发现姜默衣服上一根猫毛,凑近想把毛拈下来,但這個动作把姜默吓得大退一步,以为這人又要像昨晚一样对自己…… 沈朝文被他的反应取悦了,罕见地笑了笑,手转了個弯,帮浑身紧绷的姜默整理了下衣领:“进去吧哥,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想你的。”說完拍拍他的肩,挥挥手转身走了,背影看上去居然隐约有些得意…… 姜默看着他一步步离开,感觉這件事可能激起了沈朝文的好胜心,而自己正在慢慢走入一個圈套。 可是不对啊,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把表白搞成宣战的架势对不对? 他刚刚那语气为什么像在宣战? 感情的事他怎么可以用那种语气跟自己谈? 不可理喻。 姜默就這么一肚子气地上了飞机,决定先跟沈朝文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冷战。 第19章 到巴黎后,租房、报道、置办生活用品、熟悉环境這些繁琐的事情让姜默忙碌了将近大半個月。 他沒抢到学校实惠的crous,只能選擇在寸金寸土的巴黎租房住。和他合租的室友是個就读于巴黎美术学院学油画的意大利人。姜默第一次跟他见面的时候被他那不羁的彩虹色发色吓了一跳,接着又被他房间裡抽着烟走出来的半裸女人吓了一跳,提着行李对他们尴尬一笑,能预判到自己未来的日子可能会過得非常精彩热闹。 一开始来的那几個星期很不适应,无论是几平米的出租房、不太干净的卫生间和那味道奇怪的法餐……都让人非常不习惯。好在姜默打小自理能力就很强,即使是第一次来這么远的地方生活也沒多大心理负担,心态很乐观,适应良好地接受着新城市、新思想、新朋友、新事物,忙得不亦乐乎。 巴黎在姜默眼中其实是很矛盾的。這個城市巧妙地沟通着古典与当代,优雅与混乱,精致和颓废,多种艺术在這裡生长,碰撞,和谐共生。姜默被這個城市的矛盾吸引着,在慢慢的适应中,思想和意识都变得宽阔了很多。 等终于想起跟沈朝文那档子事,已经是快一個月以后了。 为什么一开始沒想起来呢? 因为沈朝文這段時間压根就沒找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又太忙,沒空想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選擇性忘掉了出国前那段经历。 那为什么又突然想起這回事儿了呢? 因为那天沈朝文突然给他发了一條消息。 收到消息的时候是清晨,姜默正和同学在一個艺术展厅谈拍摄宣传文化纪录片的事宜。当时他左手抱着一堆资料和书,右手是一杯咖啡,听见手机响,他把书和资料归到右手,用一個极其别扭的姿势掏手机出来看了看。 沈朝文发来的,是一個小视频。 姜默思考了几秒,点开—— 画面裡是一只猫。它四脚朝天躺在木地板上,姿态很慵懒,有一只修长的手正在慢悠悠挠它的肚子。 视频下附一句话:小猫咪很好,家裡也很好。安顿下来了嗎?在那边還习惯嗎? 姜默欣赏完這段质量很高的猫片,意犹未尽地收起手机去找导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