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杯 第46节 作者:未知 拍摄的时候,片场那样安静,我仿佛听到了明峥平稳的心跳。我一直沒有喊cut,他也一直演着。 我那一刻非常难受,希望這部戏能维持得久一点,让這個故事不要结束。 工作人员都体谅我,陪我等着,等着。我一直看到眼睛发酸才說出“cut”。 片场安安静静的,沒人欢呼,沒人庆祝,我們静静看着那颗橄榄树。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电影的神圣,难過又高兴,我发现似乎是电影在支撑我的生命。 再翻一页。 单独的一页,沒有记录工作,夹着一朵变干的橘色花朵。 他附一句:给朝文摘了朵好看的格桑花。 花开花落,生老病死,都和他一起经历。 看完那一页的时候,他们在家裡。姜默正戴着耳机检查粗剪好的片子,沈朝文窝在他边上看這本手记。 看完,沈朝文喝完杯子裡的茶,偏头看了会儿姜默的侧脸,一开始沒打扰他,出去喂猫了。 喂完猫,他走回来,学着姜默惯常对他那样,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哥的头。 “……”看片子正看得热泪盈眶的姜默被打断情绪,一脸无语地摘下耳机瞪他,“干什么!” 沈朝文回瞪他一眼:“中午喂完猫为什么不把猫粮袋子封好?跟你說了多少次口子要封好,刚刚你的卓别林饿了,又去翻袋子偷吃!” 姜默:“……我忘了。” 沈朝文抱起手看他,表情莫测。 姜默乖乖坐好,准备等着他跟自己吵架,结果等来的是一句: “我以前跟你說過我爱你嗎?” “……” 姜默愣了两秒,立刻夸张地捂住耳朵:“闭嘴!不要讲這种话!”肉麻死了! 沈朝文笑着弯下腰,十分逆反地在他耳边大声道:“哥,我爱你!” 姜默:“……”杀了我吧。 “我爱你。” “……别讲了。” “我特别特别爱你。” “不要讲了!!!闭嘴!闭嘴!” 嘴是闭上了。因为他被按在椅子裡亲得天旋地转,說不出话来了。 屏幕裡的电影還在播放,他顾不上暂停,让画面播放着。 吻着吻着,姜默发现沈朝文攥着自己的手居然在微微发抖,可握他的时候還是轻轻的,很温柔,那种情意传過来,有种令人震撼的力量。 虽然不明白对方心裡发生了什么,但姜默選擇接受這一刻的温柔。面前這個人真实,具体,比起电影,似乎是另一种层面的归属。沒来由的,他想起总摄影师lee說的,无法定义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我們一般称之为爱情。 那一刻,姜默觉得這句话是对的。 第50章 小王子不懂什么叫驯服。 狐狸說:“它的意思就是‘建立联系’”。 “建立联系?” “一点不错。” …… “我有点明白了,有一朵花,我想,她把我驯服了。” “這是可能的。”狐狸說。 就看到這,肩被边上的人拍了拍。 沈朝文转头,隔着一個過道的安德烈问他:“明天要不要去我家吃饭?我太太让我邀請你。” 沈朝文合上书,答他:“替我谢谢你太太,但這几天我想待在家裡。” 一趟漫长的夜航。他们从东京回国,前后左右坐着的都是他们這個团队的非诉律师,大多西装革履,表情疲惫。 這趟出差是因为一個跨境并购的案子,他们已经出来奔波很久了。即使年关刚過他们也需要出来出差,沒办法,這是律所成立后安德烈接過标的额最大的项目。其实建所以后沈朝文就开始痴迷打离婚案子,不怎么碰非诉的业务,這次来主要是因为這次的案子太难搞,几個合伙人都亲自上战场了,他不能推辞,只能跟来参与。 安德烈想了想,“你是要回去陪姜导?不然請他一起来我家,认识你這么久,我都沒跟他一起吃過饭。” 沈朝文摇摇头:“他不在家,在柏林。” 他俩一聊上,周围的同事全都竖起耳朵开始偷听了。 這俩合伙人是所裡著名的两座冰山,曾经是师徒,现在是好友。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性格冷漠不爱笑,工作专业且高效,而且,都长了一张生人勿近的冰山脸。 整個所的八卦基本都是說他俩的,据說冰山一号安德烈热爱极限运动和甜食,冰山二号沈朝文热爱文身和斯诺克…… 大家都很好奇所裡這两座冰山凑在一起会聊什么。 安德烈问:“你家姜导在柏林拍片子?” 沈朝文摇头:“去参加电影节,拿片子比赛去了。” 看,人生不都是比赛,說来說去,都是比。 安德烈想了想,问:“怎么不飞去陪他?你有德国签证,是来不及嗎?” 其实一开始是很想去的。 “去了他会有压力,等他回家就好,我們不打扰彼此工作。” 安德烈想了想,点头:“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們下次再约。”顿了下,“预祝他得奖。” “嗯,谢谢。” 安德烈沒延续那個话题,指了指他手裡的书:“看的什么?” 沈朝文翻過书皮给他看:“《小王子》。” 安德烈:“我发现你一无聊就看這個。” 沈朝文:“学习知识,常看常新。” 硬邦邦的聊天结束后,两座冰山不再交谈,开始各做各的事。 下飞机后沈朝文和同事们告别,拉着行李箱回家睡了一觉。 睡醒,饿了,他给自己做了碗面吃。吃的时候看了会儿股市涨停情况,红的,不错。 吃完饭天色已晚,他给索菲亚打了個电话,准备找她接一下寄养在她那裡的小猫咪。 索菲亚在电话裡說:“我在店裡,小猫咪也在店裡,直接来。” 开车過去,下了点小雨。车上沒伞,雨也不大,沈朝文冒着小雨走到店外,看了看這家店的招牌,姜默写的那两個字。 似乎已经過去很多很多年了。 驻足片刻,他走进去,拍拍肩上的雨珠。 店裡稀稀落落坐着几桌。索菲亚抱着猫窝在前台,桌上有還沒收的一副塔罗牌。 牌阵有点眼熟。 他坐下,看了看那副牌,问:“刚给人做完?” 索菲亚点头,“做的维纳斯牌阵。” 想了想,沈朝文道:“好多年以前,你好像也给我做過一次。” “哈哈,我都忘了。” 沉默了会儿。 沈朝文原本打算接了猫回家等的,但环顾一圈,他突然又不想走了。 索菲亚看他要坐会儿,起身去倒水,问他要冰的热的。沈朝文想了想,說:“我有点想喝长岛冰茶。” 索菲亚愣了愣,有些意外,但沒說什么,還是给他调了一杯。 沈朝文接過来喝了一大口,很冰。索菲亚转头去给他放了首李斯特。 听了会儿歌,他把酒一饮而尽,把杯子推给索菲亚。对方看他两眼,又给他调了一杯。 看着她调酒,沈朝文突然說:“我其实一直很讨厌酒這种东西。” 索菲亚点头:“那今天为什么想喝?” 为什么? 因为突然好奇姜默喝醉的时候看到的世界是怎样的。很美妙嗎?怎么就這么爱喝。 沈朝文抬手摘了眼镜,揉揉眉心,說:“苏娅姐,我做了個梦。” 梦? 索菲亚看着他的眼睛,感觉他看的是自己,又好像穿過自己,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做了什么梦?” 他說:“我上高中的时候……我們学校的实验楼有個天台。我当时有個奇怪的爱好,我有时候下课了会去天台,爬到台阶上,沿着边缘走。我不怕高,站在上面只觉得很兴奋,有种奇怪的满足感。也沒有想跳下去的欲望,就是觉得,那样来回走很有意思,很刺激,很有挑战性,好玩。” 索菲亚点头:“……嗯。”這爱好似乎有点危险。 沈朝文继续道:“我今天梦见我从那儿摔下去了,六楼。看着很高,可掉下去也就是一瞬间。” 死亡,爱,或许都是一瞬间的事吧。 他抬起杯子,继续喝,很大口。喝完才慢慢道,“梦裡我摔下去,最后摔到我哥家老房子的床上了,好神奇,我哥接住了我。”声音低得像在叹息,“他接住了我。” 索菲亚扶额:“……嗯,很感人,但不要在我面前秀恩爱!” 沈朝文笑:“好。再给我一杯,苏娅姐。” 索菲亚知道他酒量不好,摇头:“够了,再喝小心待会儿醉得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