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喜事 作者:山野有扶苏 昨儿,谢宇钲在山裡与那两個日本人剧斗,侥幸得手之际,见中村掏出手枪,胡乱开火,骇得他魂飞天外,落荒而逃。 后来,他在山裡迷迷瞪瞪、七弯八拐,一直绕到半夜,才摸着星光进了這個村子,又饥又渴、又累又惊之下,他居然也在那土地庙裡睡了個好觉。 梦中的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穿越了,穿越到了民国时期的上海滩……正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之际,突然被眼前這伙民团吵醒,他本来十分恼火,但這时候迫于形势,又不得不在脸上挤出几分笑容来。 “南京?常委员长派的?”王家贵狐疑地瞟了瞟谢宇钲.....特派员,這是個什么官儿沒听說過呢? “对呀,特派员,嗯,就是派下来,到地方上巡察巡察......探访山川地理,民意匪情......时下的江西怎么样.....王保长你是知道的......我們一行人刚在山裡遭了土匪,大家都失散了......呶,我這有本证件。” 昨儿在山裡遇上日本人,命悬一线也就罢了,今天還沒睡醒,又被這伙民团拿梭镖土铳在面前晃悠着逼问,谢宇钲心下忿然之余,忽地微微一笑,掏出一本小夹子,打开向众人巡回展示,“這是南京特颁的密写证件,可证明我的身份。” 他赌的,是民国的识字率低下和繁简异形。 果然,见他亮出派司,眼前這帮家伙们的神情,迅即变得郑重起来。 牛二睁大眼睛看去,字他不认得,所以自动略過,目光盯上证件上的半身像,就见那张相片上的人,赫然儿便是眼前這個年轻人。 王家贵倒认得几個字,可這证件上有些的字,和平常写法不同,他也只能连蒙带猜地读出:中*人民******驾*证。 最醒目的,是上面那個方形公章,章裡有字,不等他仔细辨认,那证件又晃向其他人,王家贵只依稀看出那公章裡刻有“南京”字样。 這一下,对谢宇钲自报的什么“特派员”身份,王家贵已信了六七分,心想: 别看年轻,可架不住人家命好。這就像戏文裡唱的那样,皇亲国戚家中的小辈,在京裡耍得腻了,便向皇上要個官儿,出京耍去……一路上游山玩水,少不得搜刮些民脂民膏,勾搭几個良家女子,始乱终弃…… 手执武器的保甲队员们,心思就单纯得多了。他们被匆忙召集起来,本指望搞点副业,创创收,见這情形,知道這壮丁八成是抓不成了,于是,一個個都蔫了下来,手裡端着的武器,也开始变得歪斜。 谢宇钲早就看出,這歪歪斜斜的几支枪,全是清一色的黑火药土铳,十分老旧,相当丑陋。但這东西,土是土了些,打在人身上,照样能穿個窟窿。 這会儿,他见了王家贵若有所思的神情,知道事情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他笑了笑,模仿着印象中某大人物的手势,說道: “王保长,村裡的治安搞得不错嘛。回头我要向县裡和上头申报,对贵村的做法予以褒奖和通报宣传,树立为防匪治匪的典型模范村。” “通报褒奖?模范村?”王家贵的思维有些跟不上趟儿,两眼迷茫,眉毛皱得更紧了。 就在這时候,村子裡面突然响起一通噼哩叭啦的鞭炮声,一時間人声鼎沸、锣鼓喧天。谢宇钲哈哈笑了:“王保长,贵村今天有喜事儿呀?走,带本特派员去看看!” “呃?”王家贵闻言一愣。這时候,却见谢宇钲已转向保甲队员们,拱了拱手,笑容可掬:“各位兄弟辛苦,本特派员回头也要为大家請功請赏。” 說完,他就抬脚迈步,走出门来,直接无视面前的几支梭镖和土铳。 几個保甲队员们从两人对话中,依稀得知眼前這年轻人是個什么官儿,此时见這年轻官儿和颜悦色地表示,要为大家請功請赏,有那憨厚些的,就摸着头脑,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有那机灵些的,便急忙瞥了瞥保长王家贵,见他毫无阻拦之意......一干人见谢宇钲直闯出来,面面相觑之余,只好将手中的武器挪开了些,让出一條通道。 可是,眼前這年轻官儿這时却停下脚步,转头睥了眼王家贵: “嗳,王保长,人逢喜事精神爽,愁眉苦脸做什么?走罢,一起去和村人乐呵乐呵!好事不怕多嘛!” 饶是王家贵自诩见多识广,這时候也不免有些懵哔,听了谢宇钲的话,脑子裡忽然灵机一动,心道: 对呀,那主持挖掘水渠的,可是陈家少爷,留洋学生,要论见识,村裡還有谁强得過他呀?眼前這家伙,到底是個什么来头,找陈家少爷看看,不是就成了? 想到這儿,他少肉的脸上笑容泛起,趋前两步,伸手引路:“那這边請,特派员先生!” 日头已升老高,王家贵一行人簇拥着谢宇钲,穿過村庄,来到人声鼎沸的圳头。 這时,唢呐锣鼓已经歇了,陈家大少爷陈清华在主持了开工典礼后,留下家丁刘队长带人监工干活,自己则带着一群乡绅族老,回陈家大宅,准备晌午吃酒席庆贺去了。 现场,只见百十来個年轻后生挥舞着锄镐,在一段颓圯的圳头上挥汗如雨,正干得热火朝天。 围观的老人、妇女三五一堆,四五一群,在旁边议论纷纷。小孩子则嘻嘻哈哈,满场乱跑乱飞,好不快活。 這时,有個健硕后生抱起一块大石头,轻快地走上圳头。 一個俏丽村姑正脉脉看得出神,旁边的中年妇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打趣道: “梨花,可不敢再看喽,要惹上那柱子,可就招上事儿了......” 村姑脸上腾地升起两朵红云,忸怩地垂下了颈子。旁边一妇女好奇地问:“他婶子,招什么事儿呀?” “還能招什么事儿?柱子连黄牛都能掀翻了,還掀翻不了一個大姑娘?嘎嘎嘎……”旁边一個碎嘴老妇大大咧咧插了一嘴,肆无忌惮地大笑着。 “啊?......”附近几個妇女都吃惊地张大了嘴,纷纷看向那村姑。 “哎呀,话可不敢乱說呀。你们怕還不晓得,前天,柱子和梨花刚定了亲......”中年妇女赶紧把话头往回扯。 “這可不是我乱說,是我和刘寡妇亲眼看见的......春上时在芦花滩裡,看柱子那熟门熟路的样儿,怕不是一回两回了......” 碎嘴老妇绘声绘色,口沫四溅,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独家消息似的,根本沒看到中年妇女越拉越长的黑脸。 众人不由倒吸了口凉气,“這也太……那個……梨花她娘知道了,還能同意這桩婚事?” 那俏村姑一下白了脸,身体筛糠似的抖個不停,霍地抬头,狠狠地睕了远处那后生一眼,捂着脸一扭头钻出人群,踉踉跄跄地跑了。 “梨花……”中年妇女不由得气急攻心,扑上去撕打着碎嘴老妇:“你個天杀的碎嘴老婆子,你這說的是人话嗎?啊?!宁毁十柱香不毁一门亲,你這是作孽吆。要是梨花有個三长两短,你就拿命来赔吧!……梨花,梨花……” 說罢,她狠狠啐了那老妇一口,急急分开众人追了出去。 碎嘴老妇哼了一声,向中年妇女的背影啐了一口: “我呸!你又不是梨花她娘,管的哪门子闲事啊。我又沒說瞎话,实话還不让人說了嗎,不信你们问问刘寡妇……” “哎,婶儿哎,你胡咧咧,别扯上我啊。我可沒跟你去過芦花滩,也沒见過什么辣眼睛的事。”旁边立马响起另一個妇女的声音。 這是一個皮肤白皙、模样标致的妇女,她一边不满地嚷着,一边捞起身边女娃的手,“走了,竹儿,我們回家去。” 正說着,一個瘸腿老汉挤出人群,上来对那老妇就是一巴掌,喝道:“你個缺嘴娘们儿,老毛病又犯了不是?想死你就赶紧去死,少给老子惹麻烦。”這一巴掌,拍得老妇沒了声音。 世界登时清静了。 旁边的妇女们见状,纷纷掩着嘴,吃吃地忍笑不住,闪了开去。 目送着那俏村姑离去,几個保甲队员们嘻笑着,神情猥琐地說着半荤半素的话: “哟,梨花那身段那脸蛋儿,真是沒得說。你說這柱子是不是犯邪了?”,“我的哥哥哎,這你就不晓得了,梨花她娘是出了名的贪财母大虫,這梨花再好看,可沒有三二十块大洋三媒六娉迎過门去,梨花她娘能让骑么?”“哟,看来柱子這门亲事,要黄喽!”“黄喽?黄了好啊。那哥哥你的机会就来喽。赶明儿,找人去梨花家串串门,探探她娘的口风……說不得后天晚上就有人暖被窝喽。”“对啊,只要有钱,多水灵的女人沒有?哈哈哈……” 听到他们越說越离谱,王家贵一伸手,打断了他们,转向谢宇钲,“乡下人,嘴上沒個把门的,就喜歡說這些混话,哈哈……”接着挺了挺肚腩,拍了下腰间的佩枪,问道: “特派员,這热闹就這样了,都乡下把式,沒什么看头......那陈少爷估计倒跟你聊得来,但人现在家裡接待客人呢,不好打扰......你說,這接下来,怎么安排好啊?” 怎么安排?不是客随主便么?饥肠漉漉的谢宇钲沒好气地想,爷正在睡梦裡啃着香喷喷的鸡腿,你個破保长带几條破枪,闹哄哄地就把爷吵醒,這不赔個罪,管上两顿酒菜,就想撂挑子不成? 睨了王家贵一眼,见他的目光像狼一样盯着自己,似在极力捕捉自己的神情变化,谢宇钲心裡不由一格登:這老油條,還在怀疑老子的身份呐...... 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