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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色 第33节

作者:未知
青樱弯了弯嘴角,伸手抚摸着妹妹的脸。所以世子爷肯为了青樱给青柏脱籍,至少他是有几份喜歡青槿的吧,這样她以后的日子是不是就会好過一些,她的愧疚是不是也会少一些。 青樱叹着气道:“槿儿,姐姐是不是很沒用啊?還需要你来替我担心……” 青槿摇了摇头:“沒有,我是真的喜歡他……” “他会对你好嗎?” “会的,他许诺過我的。” “那就好。”可就算他对她的妹妹不好,她又能怎么样呢 “槿儿,姐姐這一生别无所求,只求你和青松都好好的,所以你们一定都要好好的啊。” 姐妹两人诉說了许久的话,而后青樱进到内室,从床边的暗格裡找出一個匣子,重新走出来。 她站定了一会,才重新在青槿旁边坐下。她把匣子打开,露出裡面的一枚用红绳绑着的铜钱。她把铜钱交到青槿的手裡,对她道:“你把這枚铜钱带回去,還给孙良宜。” 看了看手裡的铜钱,问青樱:“姐姐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的嗎?” “不必了,他会懂的。” 她又揽住青槿的肩膀,声音浅浅的:“槿儿,我最近老想起爹、娘和你娘,還有青柏,想起在江南的老家,倘若有一天……”說着顿了顿,又道:“算了,不說這些了。” 青槿感觉她的心情有些過于颓丧,正想对她說什么,這时殿外有人敲了敲柱子,对青樱道:“娘娘,皇上身边的黄内侍来传旨。” 青樱放开青槿,沉下眼去,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仪容,在榻上坐直了身体。青槿也站起来,重新垂首立到一旁。 青樱這才对外面喊道:“进来。” 进来的那名内侍,正是勤政殿外与她搭话的那位。 他进来后笑着和她点了点头,却并未說什么,也沒有惊讶于她为什么会在這裡,而是对青樱拱手行礼,道:“娘娘,陛下今晚過来陪您用膳,請您准备着。” 青樱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知道了。” 第四十八章 “怎么办呢,就算你觉得委屈,我也只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青槿和孟季廷是在中午时分才从宫裡出来的。 两人坐在马车上, 青槿问孟季廷:“姐姐最后单独找你說话,她和你說了什么?” 孟季廷想着在福宁宫,青樱与他說的话。 “如果我求世子爷放過我的妹妹, 世子爷大约是不会答应的。那么我可不可以退而求其次, 求世子爷向我起個誓, 一辈子对我的妹妹好,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或者她做了什么事, 都能保护她,爱护她?” “這是個不情之請,但孟家重诺,我相信只要世子爷肯许下這样的诺,就一定会做到。我這個当姐姐的, 才能放心的将青槿交给你。” 若是别人向他說出這些话, 孟季廷只会冷笑和不屑。他要不要对一個人好,该怎么对她好,都只是他一個人的事, 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保证,也不屑于向任何人保证。 但或许是他从那张恳求的脸上看到了与青槿相似的影子, 這令他心软, 也或许是因为她是青槿心中最看重的姐姐,他希望全她的心愿安青槿心。 最后他看着她, 向她保证:“我心悦青槿已久, 以后我会保护她, 不管发生任何事, 我会替她周全, 让她一辈子无忧康顺。” 青樱整個身体放松下来, 然后缓缓的跪在地上,对着他重重的行了個大礼。 “青樱有生之年,会永不背叛孟家,永不背叛大小姐,若有违誓,愿遭受万箭穿心之苦。” 他向她的保证,并不是为了换取她的保证。但她此时向他承诺,孟季廷也并沒有說什么。 孟季廷還未来得及回答青槿的话,却又已经听她說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她一定是让你好好对我。” 孟季廷捏了捏她的手,并沒有說什么。 马车经過喧闹的街市,青槿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外面的景象。 路旁有夫妻两人一起叫卖的小贩,有夫妻正在吵架,妻子拿着刀追着丈夫跑過一條街,有孩童在路上相互追逐,绕着摊子跑来跑去——都是平凡而充满烟火气的景象。 青槿转過头来,看着孟季廷道:“爷,我想吃糖葫芦。” 孟季廷看了她一眼,对外面喊道:“纯钧……” 青槿拉了拉他的袖子:“我想让你亲自给我去买。” “现在就开始恃宠生娇了?”孟季廷对她哼道。 但說完却让马车停了下来,跳下马车去帮她买了糖葫芦。回来后将手裡的糖葫芦递给她:“少吃点,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青槿接了過来,小小的咬了一口,糖葫芦甜的发齁。 青槿又說起道:“你刚刚看到卖糖葫芦旁边那对卖炊饼的夫妻沒有,他们看起来是不是很恩爱?” 夫妻两人虽然不富足,但是看着特别平和又开心。丈夫在炉子前摊饼,妻子则站在摊子前叫卖,偶尔妻子回過身去,用袖子替丈夫擦一擦汗,而丈夫则把摊好的饼撕下一角,塞进妻子的嘴裡。 “你又想說什么高论?” 青槿对他笑着道:“爷以前不是总质问我,为何宁愿選擇周岭這样普通的人,而不愿意選擇爷這样位高权重的人嗎?因为我如果選擇周岭,以后大约也能過上他们那样平凡又温实的生活,這是爷永远给不了我的。” “那你有沒看到远处那对相互动武的夫妻?” “夫妻是否琴瑟和鸣,不分贫贱或者富贵,高门裡也有恩爱的夫妻,小户中也有因为不和,互殴了一辈子的夫妻。周家虽然算不上富户,但家中也小有资财,你就算嫁给周岭,也并不能保证他就能一辈子守着你。” “是,爷說的都对。可是我嫁给周岭,我会是他的妻,就算他以后纳妾,那我也是唯一的妻。而我跟着爷,却只能为妾,爷以后若再纳妾室,我便是妾室之一。” 孟季廷伸手将她拉到怀裡,揽着她。 “你是在计较名分?” “爷对你好不够嗎,做妾就让你觉得這么委屈?” 青槿转着手裡的糖葫芦,看着上面裹了亮晶晶的一层糖晶的山楂,然后才又慢慢接着道:“爷觉得名分不重要,是因为爷是男人,不需要像女人一样要用名分来立身。” 是,夫妻中也有关系不和的,但是丈夫欺负妻子,妻子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抗,就像街上那個拿着菜刀追着丈夫跑的妻子。外人也会对欺妻的男人进行指责,宗族会对他们的行为进行约束,男人们为了名声大抵会收敛一些,礼法裡還有“七出”和“三不去”来限制男人休妻。 礼法虽仍要妻以夫为尊,但妻子在地位上和丈夫至少有一部分是可以平等的。 但是妾室不一样,一個妾室半個奴,妾室对着夫主和主母要卑怯,要恭敬,要把自己低到尘埃裡。男人对妻子不好,会遭受世人的唾骂,但对妾室不好,那是应该的,对妾室太好,有时候還要被指责宠妾灭妻。从来只听說過河东狮吼的妻,却从未听說過河东狮吼的妾。 孟季廷将下巴抵在青槿的发髻上,一只手裹着她的手,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叹气道:“怎么办呢,就算你觉得委屈,但我還是不会让你嫁给别人,只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青槿道:“我既答应了爷会留在爷的身边,便一定会做到的。但我给你做妾,那我是受了委屈的爷,你以后便不能不对我好。” 既然躲不過他,既然摆不脱,那她至少要为自己的以后多打算,为自己争取一些有利的东西。只有她過得好,姐姐和哥哥才能放心。 她现在能依仗的,只是他对她的喜歡,這份喜歡或许不一定能永久的持续下去,但至少要持续得久一点。 說着抬起头来,故做恶狠的看着他:“我实话告诉爷,我前几日去大相国寺许了愿,我告诉佛祖,若你以后不对我不好,就让你孟家被削官夺爵、权势倾覆。” 孟季廷呵道:“你怎么這么能呢?還对你不好就让孟家倾覆,我若真不打算好好对你,你觉得你家爷怕你在佛祖面前下的那些诅咒?” 他并未因她的话而生气,只是因她的不信任而有些不满。 “槿儿,比起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不如好好想着怎么对我好一些。你对我好一些,爷把整颗心剖下来给你。” 青槿撇了撇眼,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 孟季廷低头看着她,又叹道:“槿儿,你以前指责我沒有把你放在更重要的位置,可你对我,也不曾把我放在你哥哥姐姐的前面。你答应和我在一起,难道不是为了他们在妥协,而非是为了我而心甘情愿……” 翻旧账并不是什么好事,青槿将手裡的糖葫芦递到他的嘴边,阻止他說下去,俏皮的看着他道:“爷,吃一口,很甜的……” 孟季廷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下去。就着她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口,而后,拿开她手上的糖葫芦,弯腰下去,将嘴唇压了在她的嘴唇上,将嘴裡的混着糖的山楂推进她的嘴裡,接着在她的唇边轻轻纠缠。 青槿伸手用力的推开他,不满道:“先說好,我答应跟爷在一起是一回事,但有些事,只有過了礼后才能做。” 孟季廷用拇指摩挲着她微红而润的嘴唇:“這是在马车上,我就是想对你做什么,能对你做什么?”說完却更紧的揽住了她的腰。 青槿咬着嘴裡的糖葫芦,然后重新将他手上的那串糖葫芦拿回来。 从皇宫回到宋国公府后,青槿去找了孙良宜。 他的病熬了十几日之后,身体现在已经大好。只是精神头依旧有些不济,且病了這一场,瘦了许多,穿在身上的衣裳显得空荡荡的。 下巴处泛着青渣,怕是有好些日子沒有刮過胡子——他一向重视仪容仪表,却是青槿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颓丧的样子。 他盯着青槿交给她的那枚铜钱,目光有些发怔。 他的家乡有用铜钱压住小孩子的命的說法,他出生时身体弱,他上面有一兄一姐均沒养住,父母怕他也早夭,向寺庙的高僧求来了這枚硬币,用红色的绳子编成络子,将铜钱绑在他的手踝上。 這枚铜钱从他戴上后便一直沒有离开過他,后来青樱陪着孟家大小姐进宫,他亲手把這枚铜钱摘下来又挂到了她的手腕上,希望這枚铜钱能护佑她平安。 青槿想和他說些什么,最后却发现完全不知道该和他說些什么。 按說姐姐把铜钱還给了他,她也该向他要回那枚大伯母留给姐姐的平安扣。但她想了想,最终還是作罢——姐姐也不曾交代她要回来,大约她也希望给他留点念想。 青槿望了望他,而后道:“情深缘浅,情浅缘深,先生,有时候也并不一定要相守才是缘深。” 孙良宜握紧手裡的铜钱,勉强的对她笑了笑,道:“谢谢你,青槿。” *** *** 皇宫裡。 青樱坐在寝殿的榻上,盯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腕发呆。原来戴在那裡的那枚铜钱,在她在皇宫的时光裡,每一次感觉要撑不下去时,只要摸一摸那裡挂着的东西,她便觉得温暖而有希望。 现在手腕变得光秃秃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像心也跟着手腕一起空了。 直至傍晚时,外面传来皇帝进来的声音,青樱這才深吸口气,将袖子放下来,然后起身出去给皇帝行礼。 皇帝笑着将她扶了起来,揽着她一起进来坐到榻上,笑着问她:“今天都做了什么?” “沒有做什么,一直在殿裡呆着。”青樱也知道瞒不住他,实话实說道:“今日宋国公世子带了臣妾的妹妹进宫来,臣妾见了臣妾的妹妹。” 皇帝像是才恍然過来:“原来随武宁一起进宫来的那名随从是你妹妹,早知道,朕应该让她多留会功夫,让她陪陪你。” 皇帝又问她:“在這裡住着可還习惯?宫人们伺候的尽不尽心?” “臣妾自进宫起就陪大小姐住在福宁宫,在這裡自然是住得习惯的。宫人们也很好,伺候得很尽心。” “你和燕德住在福宁宫,始终挤了些。等庆元宫收拾好,你便搬到那边去。庆元宫离福宁宫近,你和燕德感情好,以后依旧可以多走动。” 青樱点了点头,沒有多說话。 皇帝又看了一眼摆在东西桌子上一动未动過的赏赐之物,又问道:“赏你的這些东西你不喜歡?” 青樱道:“臣妾谢陛下的赏,只是东西太多,臣妾用不過来。” “你平日穿戴得太素净了些,该多装扮起来。這些东西若不喜歡,就告诉宫人,让尚宫局去给你重新做。” 說着握住她的手腕,想将他拿過来,却发现這裡比平时空了一些。 低头看了看她白皙纤柔,却空荡荡的手腕,又问道:“朕记得你平日手腕处戴了一枚硬币,怎么今日不见你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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