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往来(三) 作者:子夜妃子 這样想着,叶子衿心中也稍稍平静了一些。 楚大夫也不是那等轻狂之人,即便是捡到了,按照他的性子,多半会不声不响的处置了,也不用叶子衿過多操心。想一想,就将這事抛在了脑后。 眼下她最为关心的事情,自然是黑护子一夜疯长這個谜团。仔细想想,若是解开了這個谜团,那她种药一事,岂不是事半功倍?旁人要用两三年才能种出来的药材,說不准她只消几個月,就能见到成果了。 這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不過,這事情太過反常,难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即便是解开了谜团,日后要找個什么好理由来遮掩,也是一個大問題。 光是想一想,就倍感头疼。叶子衿支着下巴,远远的望向了窗外。一望无垠的天际,唯有几朵白云飘浮着。空气裡有菊花淡淡的香味不时飘来,的确是秋高气爽的一天。一眨眼,宋妈妈就出现在了视野裡。 叶子衿這时才骤然想起自己托了她去买黑护子…… 现在黑护子已经送到了楚大夫那裡,若宋妈妈也买到了,必然耗费了不少银钱,那样岂不是浪费了?說来也怨自己一时大意,因着黑护子疯长一事勾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才忘记了遣人去通知宋妈妈。 “妈妈!”叶子衿亲自起身迎了上去,“怎样?买到了嗎?”“沒有。”宋妈妈难掩失落之色,“辜负了小姐的嘱托。”叶子衿却心情愉悦了起来,“不,妈妈,沒有买到是好事。”就将黑护子长成一事,偷偷說了出来:“……這也是阴错阳差,谁能想到那茶水竟有這样的功效……” 自家小姐,打趣归打趣,可甚少說诳语。 這一点,宋妈妈深信不疑。对于她的话,也沒有半点怀疑,只是心中到底是难以置信,匆匆忙忙跑到了屋檐下,数了数,果然见少了一盆黑护子,而其中有一盆,也呈现了半成熟的墨绿色。宋妈妈震惊的看着這一幕,過了许久才回過神来,又回到了屋子裡,“小姐,還有一株,也快成熟了……” 叶子衿大喜過望,忙问:“是哪一株?”“是左手边第二株。”也就是說,是浇灌了泉水的那一株。“這事不要宣扬出去。”叶子衿低声嘱咐。“小姐放下,我会守口如瓶,对任何人也不会提起的。”宋妈妈說着,想到一事,从袖子裡掏出了几张银票,“小姐,這是您给的一千两银子。” 叶子衿微微颔首,收下了银票,也不清点,直接卷成筒,重新放在了金镯子裡面。 那厢裡小童匆匆忙忙捧着药罐进了屋子,却惊见楚大夫已撑着身子,气喘吁吁的坐了起来,忙放下药罐,撩开帐子扶住了他,“公子,您怎么……”楚大夫苍白的面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即便是在病中,丝毫不损绝美的风华,“方才是不是有人进来過?” 小童這时才想到楚大夫不喜外人进這屋子,可也不敢在他面前扯谎,只得硬着头皮說道:“方才是叶小姐进来探望過您,我在厨房煎药,也不好拦着……”一面說,一面细细观察楚大夫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不见有丝毫恼意,才松了一口气。 楚大夫的目光落在了门闩上,“那是什么?”小童一回头,惊见门闩上挑着一方帕子,看样子是上好的丝帕,想必是叶子衿进来时,不知哪個丫鬟落下的,忙拿了下来,急道:“我這就去扔了!” “回来!”楚大夫叫住了他,“将帕子拿来我看看。”小童满心不解,然而也不敢开口问,只得将帕子呈了上去。一股清幽的茉莉花香,淡淡的,萦绕在鼻间。轻轻摩挲了几下,滑不留手,显然是上好的布料。 细看时,却发现上面有淡淡的墨迹,却是一株空谷幽兰,三两笔就勾勒出了形状。楚大夫目光微闪,将帕子小心翼翼的折叠了起来,放在了枕头下面。小童见着他一举一动颇有些不合常理,只当他是病得糊涂了,也不好出声提醒。 這时却听楚大夫咳嗽了几声,将手按在心口,似乎忍得十分痛苦,脸色更是苍白了下去。小童急急忙忙的将药罐裡的药汁儿倒了大半碗在青花瓷碗裡,递到了楚大夫嘴边:“公子,這是黑护子煎的药。” “你哪来的黑护子?”楚大夫蓦地目光一寒。 “公子放心,我沒有引人注目。”小童见着他脸色不好,急忙解释:“我是去求的叶小姐,她当时对我說,手裡暂时沒有黑护子,让我等一夜再說。谁知道她今天一大早的当真就送来了……”声音裡带着赞许之意。 楚大夫揉了揉眉心,沉吟着沒有說话。 小童自是焦急,“公子,虽說您不受嗟来之食,可這药……您的病……”结结巴巴的,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哪知他话還未說完,楚大夫已一把夺過他手上的碗,慢悠悠的,将苦涩的药汁儿,咽下去了。 小童心中大喜,又问:“要不要含几片糖片?”“不必了。”折腾了這一会,楚大夫已觉得有些精力不济,“我歇一会便好了。”小童知道他吃下药,心中大感宽怀,先前的担忧之心已去了七八分,笑道:“那我去院子裡浇花。” 却再次被楚大夫叫住:“等一等!”小童转過身来,垂手待立,“公子,您還有什么吩咐?”楚大夫毫无血色的嘴张了张,欲言又止。小童也不急,耐心的等着他說话。過了许久,才听楚大夫轻声說道:“捡到帕子一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小童一愣,下意识的问:“为何?万一叶小姐身边的丫鬟们来寻……”之所以有此一问,无外乎是楚大夫从来不捡拾這些私人物品,似乎還有些疏离的意思在其中。 可惜久久沒有听到回答,却见楚大夫已合上了眼,呼吸声悠长而平缓,似乎是睡着了。 小童满腹疑窦,却也猜不出缘故,只纳闷的合上竹门,拎着小木桶,给那些花儿浇水。 他自然沒有瞧见,不知何时,帐子裡的楚大夫长长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掩住了眼中的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