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陪你 作者:未知 很快,寒老爷子带回去的圣旨內容就为大武朝文武百官所知了。 皇上会下這样一道旨,百官们惊讶之余,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有那流言在先,皇上如今对太子薨逝一事表现得如此冷淡甚至是绝情,岂不是明摆摆的在告之旁人,先前那個流言确实是真的? 赵天南做了二十几年的帝王,朝中大臣们对他的性子也称得上是极为了解,以他们之前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皇上也不像是個会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啊,就算那流言为真,他们以为,皇上至少在表面上也该做得让人无法拿那流言說事才对。 莫非,是皇上对太子三人的恨已经让他甚至不愿做這点表面功夫? 不管朝中大臣们心裡如何想,既然圣旨已下,那为太子三人治丧一事也就定了下来。 于是,太子、含月公主、宁妃三人的丧仪极为简单甚至是简陋,对外的說法则是如今正值灾荒之年,皇上也是出于精简开支才会如此。 這個說法自然又蒙蔽了一部分不懂国事的普通百姓,甚至還有百姓因此感动得热泪盈眶,直道大武朝有個好皇帝。 至于,太子三人到最后并未被葬入皇陵,只是在皇陵所在的山脚下随意找了一处不好不坏的地方做墓地,這件事能不能用精简开支来解释,那就不是人关心的了。 因一切从简,不過短短几天,太子三人的丧仪就已办完。 自這之后,朝中百官就似是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每每提到新丧的太子三人时,都不再用太子、公主、宁妃来称呼,而是用了一個“那三位”来泛指。 想想吧,太子和含月公主虽然不是皇上的骨肉,可到底他们已经不在了,皇上连给他们一個体面都不愿,他们若還是那般恭敬,岂不是在跟皇上唱对台戏? 至于那個流言之中宁妃偷、情的侍卫、太子和含月公主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京城裡也不是沒有人揣测甚至是试图寻找過,不過一直到现在,倒也沒有人发现什么端倪,可想而知,随着太子三人的死去,只肖過上一段時間,這件事便会渐渐被人们忘却。 而就在京城的人们因太子三人的丧仪而议论纷纷时,這次事件裡的三位主角,却正在安国公府裡向凤止歌道谢。 “谢谢你。”含月公主,不,如今应该叫她红妆,握着凤止歌的手,满目真诚。 想起這几天的经历,红妆一时之间满是感慨。 从与凤止歌初见之后,她就能感觉到凤止歌散发出来的善意,细想一下,红妆大概也能明白凤止歌为何会一再的帮她,应该便是那次在百花园裡,她放過了无意之间听到她說话的慕晓晓。 在這之后,红妆不只一次的庆幸,庆幸自己当初的一时心软。 若当时她执意要将慕晓晓留下来,不提她到最后能不能成功留下慕晓晓,但可以肯定的是凤止歌绝不会存了這几分善意。 不過,当时的含月公主,又怎么会想到她的一时心软会在之后帮她這么多呢? 若不是凤止歌,红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与母亲兄长如今会是什么样子,命丧皇宫,或是历经辛苦逃出宫却只能落得個衣不蔽体、食不饱腹的下场? 凤止歌笑了笑,沒有回应红妆的谢意。 准确来說,她之所以帮眼前這三人一把,并不只是出于当初红妆当时的請求,或许她也存了顺便再恶心赵天南一把的心思,再加上這件事于她来說本来就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凤止歌问道。 被這样一问,红妆三人都沉默了。 虽然已经离开了皇宫,可是他们都知道,以他们先前的身份,只要留在京城,這本就意味着是种危险。 宁妃的娘家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去的,因为宁妃之事,她的娘家人如今本就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若這时本来已经昭告天下死了的三個人又出现在他们面前,就算他们沒被吓死,也是断然不敢收留三人的。 可若要說离开京城去其他地方,从来沒有离开過京城一步的他们,又能走到哪裡去? 所以,被凤止歌這一问,三人一时之间都有了种天大地大,却沒有他们容身之处的茫然无措。 尤其是赵载存,拿眼角的余光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无人知晓他心裡的压抑与痛苦。 他想起,当初他還曾动過念头,想要娶她作他的太子妃。 如今想来,他当初是有多么的不自量力,同时也因此而深深的感到庆幸,庆幸他的念头并未成真,否则,现在跟着他一起逃亡的人,是不是就该多了一個她? 想到這裡,赵载存突然便想起了他亲自娶回东宫的太子妃陈氏。 在得知身世之前,赵载存一直对娶一個不认识的太子妃心存抗拒,直到后来从宁妃与含月公主的对话之中得知自己那并不光彩的身世,万念俱灰的他对娶妻一事才沒有了任何反对意见。 陈氏待他的温柔与眼中的爱恋他不是沒看到,只是他知道自己注定是個沒有将来的人,也不想连累到陈氏,所以一直对陈氏保持着距离。 先前流言肆意扩散的时候,太子妃陈氏也不是沒有听到過那個流言,但从始至终,她都只静静的陪在赵载存身边,哪怕赵载存一直用冷漠抗拒着她的接近,哪怕知晓那流言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现在想想,赵载存对陈淑怡這段時間的坚持既感激又愧疚。 他可以想象得到,在他這個身世存疑的太子死后,陈氏的处境将有多尴尬。 他這辈子是注定要辜负了陈淑怡寄托在他身上的所有感情,他只希望,在世间再沒了赵载存這個人之后,仍是清白之身的陈淑怡能回到陈家,日后再另行嫁娶,能够安宁的過一辈子。 這样,他的心裡,才不会那般愧疚吧。 只這般一想,赵载存心裡便立时有了一种责任感。 他抬起头看向凤止歌,几经犹豫,终是将心中所想說了出来。 “凤小姐,我知道我并沒有什么立场請求你的帮助,可我還是要厚颜請凤小姐帮帮忙,让陈氏,能重新回到陈家。” 凤止歌略略一想,但明白了赵载存所說的陈氏是谁。 在之前,太子妃陈氏還曾将她請到东宫去,如果她沒看错的话,陈氏在提及赵载存时,眼中是纯然的爱恋与倾慕,倒与那些只一心想着争宠争权的后宫嫔妃有所不同。 赵载存這一“死”,陈淑怡的处境自然尴尬,若是沒有赵天南的发话,恐怕她這一辈子就只能背着這太子遗孀的身份在宫裡過一辈子。 那种清冷孤寂,想想就能知道有多难熬。 看赵载存的表情,凤止歌便能知道他的想法,只不過,陈氏就算回到陈家,难道還真能如赵载存所想的那般自由婚嫁不成? “你有沒有想過,就算她真的回到陈家,又有什么人会娶一個曾经的太子妃?”凤止歌问道。 赵载存于是颓然不语。 是啊,只這個曾经的身份,便足以叫人对陈淑怡退避三舍,更何况,他這個太子的身世如今還是众所周知的不堪。 但哪怕如此,赵载存仍坚持先前所想。 “无论如何,让她回到熟悉的陈家,总好過要一辈子守在冰冷陌生的宫裡。”赵载存說话的同时握紧了拳头。 凤止歌看了赵载存一眼,能在這种时候還挂念着陈淑怡,陈淑怡的一腔深情倒也不算全然错付。 所以凤止歌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赵载存和红妆都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宁妃却欲言又止了许久,但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来。 对宁妃這個人,凤止歌并沒有什么好感,所以哪怕明知宁妃的表现有异,她也沒有主动开口相询。 赵载存三人今天是避着旁人来安国公府道谢的,如今虽是道了谢,却又得了凤止歌的再一次相助,自是又感激又惭愧,当然也就不好意思再继续在安国公府停留,又稍坐了一会儿,便向凤止歌辞行离去。 至于他们之后会去往哪裡,却是凤止歌不关心的。 待三人离开之后,凤止歌便吩咐了陈淑怡的事,然后,萧靖北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萧靖北這时有些气闷,一张本就看着显得冰冷的俊脸上更是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信息,至于原因嘛,自然是因为先前来此的赵载存。 他不喜歡赵载存,确切的說,是他不喜歡赵载存看凤止歌时眼底深处的那抹热切,那总会让他有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旁人窥视的感觉。 他是這样想的,也是這样做的。 将凤止歌紧紧搂进怀裡,头埋进凤止歌的颈窝,萧靖北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止歌,我不喜歡他。” 萧靖北這如沒吃到糖的小孩子一样的口吻让凤止歌有些失笑,拍了拍萧靖北的背,她像哄孩子一般道:“嗯,我也不喜歡他。” 萧靖北于是有些满足的安静下来。 从前的萧靖北虽然与凤止歌成亲了不短的時間,两人平时也很是亲近,但心裡总是有着浓浓的不安,仿佛凤止歌随时有消失在他的世界的可能。 但自从凤止歌问了那句“你信嗎”,又与凤止歌一起进宫之后,许是因为知晓了那样的秘密,那种不安倒是一点点自他的心裡渐渐消失。 最近朝中及宫裡发生了些什么,那些事又都意味着什么,执掌北镇抚司這么久的萧靖北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心裡甚至是雀跃的,只盼着這整件事能快点结束,沒有那么多的纷扰,他与止歌,也就能更快的過上他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 别說什么忠君爱国,早在他的父亲不明不白的中毒像活死人一般在床上躺了十几年的时候,在赵天南任由周语然对他下毒手对他不闻不问的时候,在赵天南后来为了所谓的大局让人刺杀于他的时候,他的心裡就再沒有了对赵天南的忠诚。 从在湖州与凤止歌相遇起,他后来的一切便都是凤止歌给的,那么,他想与凤止歌安宁的過完一辈子,又有何不对? 其实說起来,如今的萧靖北对周语然其实還有些感激。 若不是周语然当年的步步紧逼,若不是她在他去湖州时派了人置他于死地,他又怎么会遇到凤止歌并得她相救,他们之间又怎么会生出這么多的牵扯来。 深深吸了口气,嗅到怀中人身上那诱人的馨香,萧靖北的心裡立马就感到一片安宁。 “止歌,等這一切都结束了,你想做些什么?”他问。 這個問題让凤止歌微微一怔。 她在這裡活了两世,前一世先是在寒家足不出户的呆了十几年,后来又与赵天南一起南征北战,好不容易定下江山,又因为赵幼君下的毒而一命呜呼。 重活一世,在湖州那個偏僻冷清的院子裡睁开眼之后,她一心所想的,也只是重新回到京城,让赵天南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细数起来,她好像還从来沒有放下一切轻松的活過。 已经三世为人,比起在后世时心中冰冷的那個她,如今的凤止歌显然更为平和,对自己的人生也有着更多的期待。 所以,听萧靖北這样一问,略略思索了一番之后,凤止歌的心裡就有了答案。 当初征战天下时,她的足迹几乎踏遍大武朝的每一寸土地,可那时她都只看到了遍地的血与火,满目的疮痍,她似乎从来沒有好好看過当初她打下来的這片土地。 “也许……是抛开一切四处走走看看?” 凤止歌如此回道。 然后,想起她可能会看到了一路风景,她的眼中便渐渐的多出几分期待来。 萧靖北闻言眼中有柔和的笑意闪過。 只听凤止歌這口吻,他就知道,在凤止歌的规划之中,显然在她走走看看的计划裡,并沒有他的身影。 不過,沒有关系,他会一直站在她身边,总有一天,当她累了倦了看過来,会将他印进心裡。 “我陪你。”萧靖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