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黄恪闷闷的走了,全夫人气的拍桌子,“看看他這幅模样!”好像老娘欠了他似的,好不惹人生气上火。這爷儿俩,一個是人老心不老,临老入花丛,一個是不孝忤逆,只会护着媳妇儿,沒有一個让人趁心如意的。
自打黄恪成了亲,全夫人這做婆婆的就沒舒心過。黄恪是她的独生子,只能取一位正妻,黄恪的妻子就是她唯一的儿媳妇。挑来选去這么多年,最后定下了谢锦年。从锦年进门开始,全夫人就有诸多不满。
首先,锦年不够美丽,至少沒她庶出的七妹妹美丽。依着全夫人的心意,顶好是谢家再有一位嫡小姐,相貌堪和流年媲美,才情超出锦年许多,才勉强配得上自己的宝贝独生子、举世无双的宜春侯世子黄恪。
其次,锦年不够温柔顺从。做人儿媳的,谁不是诚惶诚恐的服侍婆婆,从早到晚,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谁不是想方设法打听婆婆的喜好,使出浑身解数讨婆婆的欢心?谢锦年這儿媳妇可好,爱端架子,弯不下腰身,做她的婆婆,根本沒有高高在上、受人吹捧之感。
再其次,锦年不够贤惠大度。公侯人家,谁家不是三妾四妾珠围翠绕?黄恪房中原来有三四個人,锦年過门后只给添了两名陪嫁侍女,真是小家子气。黄恪這样的身份,侍姬沒有几十名,也要有十几名吧。只有区区五六個房裡人,寒酸的不像话。
全夫人有了這种种不满,自然不会给谢锦年好脸色,百般刁难。除此之外,全夫人還留意寻觅绝色佳人,好“补偿”给黄恪。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這么一天,全夫人见到了璐姐儿,惊为天人。
像璐姐儿這般的颜色,才配得上我那宝贝儿子。像璐姐儿這般巧笑嫣然,能說会道,才配日日在我跟前服侍,讨我欢心。全夫人不過见了璐姐儿一面,已是志在必得。
全夫人想的很美。给黄恪添一個出身良家的侧室,自己就有两個儿媳妇了。往后两個儿媳妇在自己面前争宠,争着抢着奉承自己,岂不是人间至乐?自己想捧哪個就捧哪個,想踩哪個就踩哪個,儿媳妇的喜怒哀乐,全操在自己手中。
全夫人做的也很干脆利落。宜春侯府在她掌控之中,她轻而易举的设计璐姐儿落入黄恪怀中,黄恪呆了一呆,之后根本沒跟锦年商量,就对着璐姐儿慨然许诺,“我娶你!”
全夫人正兴致勃勃的跟璐姐儿父母商量着亲事,连璐姐儿要入住的湘园都收拾好了。湘园是宜春侯府景色最美的院落之一,小小巧巧十几间房舍,遍种名贵花木,清新雅致。沒想到,晴空一個霹雳,璐姐儿竟嫁了徐揽。
“是璐姐儿沒福份!”全夫人很是郁郁了两日,之后也想开了,“沒了她,自然還有别人。放着宜春侯府這样的家世,恪儿這样的人才,何愁沒有黄花闺女贴上来。”打点起精神,要替黄恪再寻觅闭月羞花的绝色佳人。
结果黄恪的佳人還沒觅着,黄彬的桃花运来了。“他要娶媵!”全夫人气的肝儿疼,“恪儿都這般大了,孙子都要有了,還這么不尊重,不知道保养身子!”不管了,什么也顾不上了,先把這要进门的狐媚子拦下来再說。全夫人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先把丈夫的新欢痛打一顿,然后远远撵了出去。這一夜全夫人几乎沒睡,身边的侍女、婆子也跟着忙忙碌碌的,打点行装,安排侯府各项事务。
黄恪回了房,看着锦年的大肚子发愁。他不明白全夫人是怎么了,平时总說锦年不顶用,要她老人家亲自掌着宜春侯府。怎么锦年快要生产的时候,她老人家会执意要走?她赶這时候走了,家务谁管,谁照看锦年。
锦年温柔笑着,“有本家的亲眷长辈,請過来暂住几個月也是好的。”婆婆平时又不许自己管家,她冷不丁這么一走,偌大一個侯府,谁来掌管?請個本家长辈来吧。
黄恪很无奈,“咱们在京中的族人沒有近支,都是远族。請他们来,人家也放不开手脚,咱们也不放心。”黄家人丁不旺,自己连個同祖父的堂兄弟都沒有。
黄恪愁着愁着,忽然眼睛一亮,“請岳母来可好?還有两位舅嫂。”都是大家子出身的淑女,管家理事肯定不在话下。五嫂六嫂,哪個嫂嫂肯帮忙都成。岳父岳母心疼锦年,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們夫妇二人受难为吧。
锦年微微一笑,“我是嫡亲儿媳妇,婆婆還不许我管家,何况我娘家人?”她老人家定是更加不放心了。黄恪不好意思的笑笑,“明儿個娘就起程了,到时咱俩說了算。”我是世子,你是世子夫人,爹娘不在家,侯府就是咱们的。
到了次日清晨,一大早全夫人就吩咐备齐车马,带着数十名侍女、婆子、媳妇、仆役,浩浩荡荡上了路。让黄恪很尴尬的是,全夫人临走前,留下两個陪房,吩咐她们“协助少夫人,暂管侯府内务。”
這两個陪房一個是周海家的,一個是林江家的,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脸的精明干练。两人均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哪怕只管两三個月的家呢,也能捞一大票!
锦年捧着大肚子,凉凉說道:“我以为是嫁到了黄家,谁知竟是嫁到了全家。”世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她当贼防,对自己的陪房倒是赋予重任。這家究竟是姓黄,還是姓全?
黄恪過意不去,低声下气跟妻子說着温存话语。锦年似笑非笑看向他,“世子莫理会我這外人,還是多去关怀你那几個内人为好。如宝、如珍還有如玉,都是婆婆倚重的。婆婆起程之前专程赏了她们金银首饰,一個一個拿過来跟我炫耀呢。”
黄恪脸上挂不住,腾的站起身,“沒王法了!這几個沒规沒矩的,都撵了出去!”夫人怀着身孕,她们居然敢過意招惹夫人生气,不成個体统。
锦年双手捧着大肚子,幽幽叹了口气,“沒规沒矩什么的,我早就不在意了。我如今不求别的,只求孩子能平平安安生下来。阿恪,她们几個看我的眼神不善,我害怕。”
黄恪怔了半晌,定下主意,“這几個,全撵出二门,不许进内宅。我即刻去央岳母過来,帮咱们一两個月。”要說宜春侯府的家务事跟谢家沒甚相干,可是锦年大着肚子,娘走了,本家又沒個亲支嫡派,這时节不求着岳家,又能怎样呢。
锦年淡笑,“只怕婆婆回来了,又說是我教唆的。”在全夫人看来,亲生儿子是再也不会出错的,若有不是,一定是儿媳妇教唆。不管是谁出了差错,到最后挨骂受過的,一定是谢锦年。
锦年這些时日一直是淡淡的,不似先前温存。黄恪心中有愧,柔声解释,“我是你夫婿,凡事都有我担着,你不必多想。锦年,我对章姑娘从未有情愫,不過我是男人,跟姑娘家有了肌肤之亲,必须要负责。”
锦年讥讽的笑了笑,“那我呢?”黄恪你跟章姑娘有了肌肤之亲,就要对章姑娘负责,要把她娶进门。那我呢?我是你的结发妻子,是你的原配,你娶了章姑娘,置我于何地。
“夫妻一体,锦年,我和你是一個人。”黄恪面色诚挚,“咱们同心同德,一起孝敬父母,生儿育女。其余那些人,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說的真好听。”锦年微笑想着,“既如此有情意,你倒是别抱美貌姑娘啊。既要跟我夫妻一体,又要跟章姑娘柔情蜜意,黄恪你累不累。章姑娘可不是如珍如玉,由得你招之既来挥之既去。”
黄恪见锦年微笑不语,心裡越发沒底。自从正月初十事发之后,先是沈忱跟他喝了回酒,劝他“子嗣最要紧,红颜知己什么的,不必放在心上。”接着是延年、棠年跟他诚恳的长谈,“嫡子方能承爵。妹婿尚未有嫡子,内宠何必太多。”
黄恪觉着自己挺冤枉,我不好色!璐姐儿是她自己撞到我怀裡的,丫头是我娘赏的,我并沒有寻花问柳之意。這么辩白着,早已把璐姐儿抛之脑后,忧心起锦年肚子裡的孩儿。
黄恪小心翼翼跟锦年温存了一会儿,锦年方笑道:“你若不嫌我娘家管闲事,便去請我娘亲和嫂嫂。咱们丑话先說到前头,往后婆婆若怪起来,不许只骂我一個。”黄恪急忙表白,“不能够,不能够!”夫妻二人商议定了,黄恪出门去了谢府。
到了谢家已是黄昏时分,谢四爷、四太太、延年、郗氏都在。黄恪红着脸說明了来意,谢四爷沉吟片刻,温和說道:“如此,明日隅中时分,太太和你五嫂同去。”黄恪谢了又谢,告辞而去。
四太太又是着急,又是担心。着急的是锦年怀着身孕,却无人照管。担心的是谢家冒冒失失答应插手宜春侯府的家事,也实在是不合适。宜春侯府姓黄,跟谢家可不是一家子。黄家的族人哪怕再是远族,哪怕出了五服,也比谢家有底气。
“身怀六甲无人照管的那個,是咱们锦儿。”谢四爷淡淡說道:“闺女要紧,莫想那些有的沒的。”娘家人這么平白无故的去了,自是有些不像。不会想法子么,不会寻觅借口么。不管怎么着,难道能扔下闺女不管。
一向古板方正的延年也同意,“极是,正该如此。若锦儿平时管家倒也罢了,偏偏侯府内务還不是她掌管。”郗氏极会做人,看着公公、夫婿如此,也满口赞成,“锦儿身子要紧,旁的都是小事。”
四太太愁眉苦脸的,一晚上沒睡好。要說心疼锦年,她觉着這世上谁也及不上她,可也不能因为心疼锦年,就乱了礼法啊。娘家人去替出嫁的女儿管家务,大户人家沒這样的。
第二天,天還沒亮,宜春侯府有仆役来谢府敲门,“少夫人不好了,世子急的团团转,求四爷、四太太過去看看。”四太太闻报,哭哭啼啼的穿了大衣服,吩咐人套车马,要去宜春侯府看锦年。谢四爷不慌不忙的洗漱了,命人到衙门告假,和四太太一起上了马车。
沐氏、崔氏、郗氏的马车紧随其后,郗氏机灵,命人“到郡主府,請郡主一道過去。”都是做嫂嫂的,要为小姑子出头的时节,谁也别躲懒。
到了宜春侯府,只见侯府内宅混乱不堪,丫头侍女婆子媳妇们沒头苍蝇似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四太太哭着喊着进去看锦年,谢四爷神色如常的坐在厅中,温和问着,“少夫人是何病症?哪位大夫的脉案?”半点不着急。
丫丫来的很快。她带了一队娘子军,二话不說,先把侯府侍女、婆子、媳妇分别看管起来,逐一问话。裡边大夫把锦年救醒的时候,丫丫這儿口供也出来了,周海家的,林江家的,外加什么如珍如宝如玉,都有暗害世子夫人之嫌。
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并沒有报官,也沒有对這几人赶尽杀绝。周海家的,林江家的命人押送给宜春侯,如珍如宝如玉等人暂时撵到庄子上,等全夫人回京之后,再作处置。
沐氏、郗氏都是理家好手,有谢四爷镇着场面,有丫丫這一队娘子军,沐氏、郗氏再无顾忌,动手清理宜春侯府内宅,“我家姑娘险些沒命!這起子小人,实实是容不得!”谢家很理直气壮。
四太太在宜春侯府直陪了锦年半個多月,等锦年身子大好,才依依不舍的走了。宜春侯府的对牌已交到锦年手中,锦年掌了侯府内务,正正经经做起宜春侯府的当家主母。饶這么着,四太太、郗氏也是放心不下,隔三差五的来宜春侯府探望锦年,谁也說不出什么--------公婆都不在府中,亲支近派沒有,少夫人差点被恶奴害死。谢家是少夫人娘家,岂能任由出嫁的姑奶奶受欺凌?
被发配到庄子上的如珍如玉等人,淌眼抹泪的挨日子,等着全夫人凯旋回京,自己也便有了出头之日。等啊等啊,一個月過去了,两個月過去了,少夫人了生下了宜春侯府嫡长孙,大哥儿洗三了,大哥儿满月了,也沒等到全夫人。
全夫人有生之日,大概是回不了京城了。黄彬的新欢也姓全,“姐姐,我不仅跟您同姓,還跟您同族。”全氏身姿妖娆,娇俏的笑着,“咱们真是名符其实的好姐妹呢。”
全夫人气的头昏,“贱人,谁是你姐姐?”就你這样的,你也配?沒爹沒娘,沒名沒姓,谁知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你說姓全,跟我同族,呸!我可从沒见過你,从沒听說過你。
全夫人只管骂,全氏依旧娇笑着,神色不变。“人家出高价把我从那肮脏地方赎出来,为的不就是缠住這根竹竿么?”全氏心裡有数,“你這骂的算什么,再难听的话我都听過。竹竿,這辈子咱俩杠上了。”
锦年儿子满月的时候,解语、丫丫等人去喝满月酒。张屷沒去,留在家裡陪流年。流年身子一日比一日笨重,张屷头回当爹,比流年還紧张,恨不得一天到晚看着她。
下午,解语等人喝满月酒回来,笑盈盈告诉流年,“你六姐姐气色很好,孩子也健壮。小七,你六姐姐托我們带了不少希罕物件儿回来,送给你的。”
流年好奇的接了過来,一一打量,“是很有趣,六姐姐很阔气呀。”解语微笑,“她从前可沒有這么阔气過。”流年不经意的說道:“她過于矜持,不過是說句谢谢的小事,非要這样。”
解语有什么不知道的,笑道:“小七,你帮她很大的忙。”若不是你,估计她如今正跟那位娇艳动人的章姑娘斗智斗勇呢,日子哪有這么舒心。
流年老实承认,“我沒這么想。”从一开始也不是有意要帮锦年的,是为了省事。如果任锦年陷入困境而不理会,锦年会有麻烦,而锦年的麻烦一定会变成谢四爷的麻烦。
丫丫笑着逗流年,“那,小七也不想要锦年报答了?”小不点儿你好像不是這样的人呢,你做過的哪件好事是肯白做的?给爹爹盛個饭,都要表表功,听爹爹夸奖你一番。
流年捧着肚子,神气的告诉丫丫,“如果别人帮了你,你一定要牢记在心。如果你帮了别人,請你一定要忘记。”丫丫,這话多有哲理呀。其实不是我說的,是哪位名人說的,我也忘了。
流年這豪言壮语一出,得了不少夸赞。沈迈和傅深笑咪咪夸“好孩子”,沈忱竖起大拇指,“有风骨!”张屷轻轻叹了口气,“我媳妇儿心地又善良,心胸又宽广。”真完美。
张雱、解语很出人意料的什么也沒說,而是含情脉脉的相互凝视着。等到众人都散了,张雱递给解语一杯清茶,柔声问道:“知道你想喝茶,我便双手奉上。你如何谢我?”
解语面庞上有一抹浅浅笑意,温柔看着丈夫,声音如清风拂面,“公子有德于人,愿公子忘之。”张雱痴痴看着她,俯身在她耳畔低语,“无忌谨受教。”
初次相识的情景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两人相视而笑,心中均是柔情万千。不知不觉间三十多年過去了,无忌還是当初的无忌,解语還是当初的解语,从不曾改变過。
作者有话要說: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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