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结合另外几個出口点的监控视频,可以锁定进出過凶案现场的所有人群。
3月18号是周一,正午时期,大部分住户都在上班,所以小区内部人口流动并不大。除了快递员跟外卖小哥,就是几個带孩子出来吹风的老人家。
数人围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细看。
画面二倍速播放,从监控中穿行并拐进小路的人寥寥无几,這让所有队员都由衷地感受到了一阵松快。
12点36分,酒店的工作人员出现。12点45分,青年离开小区。情况跟他所提供的证词相符。
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能引起众人关注的细节。
徐钰迅速扭头看了何川舟一眼,表现得热情且积极,拇指一指屏幕,气概豪迈地问:“要不要把這些人都查一遍?”
這就是所谓的膨胀啊。
徐钰只是开個玩笑。
比酒店工作人员早出现、晚离开,在现场逗留時間過长的人,才有作案條件。而符合這一点要求的目标其实并不多。
众人的运气也确实不错。刚各自分完任务负责不同路口的人员统计,何川舟直接开口叫了暂停。
她站在徐钰身后,弯着腰,右手从对方的肩上伸過去,勾勾手指示意她把进度條往前拉。
“有個送外卖的人,骑的是辆黑色电瓶车,进去之后好像一直沒出来。你们確認一下。”
徐钰立即将进度條往回拉,寻找外卖小哥出现的時間点。
11点42分。
几乎是跟周拓行前后脚进出,只相差了十分钟左右。
另外两名同事也把時間线调回到這個点,快进着確認了一遍,一刻钟后抬手汇报道:“半小时了,我這边還沒有见到他的踪迹。”
“我這條路也沒有。”
沒多久,徐钰用力敲下鼠标,同时另外一手兴奋拍桌道:“我找到了,還是从這边出来的。12点56分。也就是說,他在裡面待了足足1個小时14分钟。”
所有人都靠了過来,查看屏幕中那张放大的脸。
由于对方戴着帽子低着头,穿的都是一件高领口的冬衣,摄像头只拍到他少部分的侧脸,无法清晰辨认他的五官。
不過电动车的车牌号在他转弯的时候被清晰地照到了。
“啊……”
众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得以告别漫长得沒有边际的刷监控生涯。同时对周拓行的好感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耸立。
众人怀疑周拓行或许之前就知道广源小区的监控漏洞,所以才刻意在车上安放了一個无线摄像头,连角度都调整得如此完美。
很可能是之前调查陶先勇的记者告诉他的。
何队的人,果然跟何队一样可靠。
当然如果他昨天被询问的时候就能把這個东西拿出来那就更好了。
众人急匆匆地散出去调查,然而等查到车主信息,又发现跟目标并不匹配。
就算看不清嫌疑人的正脸,起码也可以断定对方是個身高一米八五上下,体格健壮的高大男性。
可电瓶车登记的车主是一個略微发胖,身高仅有1米75的年轻人。
磕磕绊绊的进度加上连日熬夜的疲累,很快驱散了先前的那一丁点欣喜。
一群人面色暗沉,双目无神,排在一块儿,反而使得气场多出了种阴恻恻的威吓,活像一帮杀神。
车主推开门看见的就是那么一幅阴沉的场景,见几人相继亮出自己的证件后,肉眼可见地慌了,磕磕巴巴地澄清道:“我的车……我前几天借给同事了。我老婆生孩子呢,我一直在家陪着她。我沒時間犯事儿啊!他、他到底拿我车干了什么?”
徐钰见他恐惧地双手颤抖,反思了下,扯出一個笑容,问:“借给谁了?”
男人在她的友善中打了個寒颤,低眉顺眼地报出名字:“刘光昱。”
他急促给自己解释,想撇清和刘光昱的关系:“我們是同一個地方出来打工的。他沒钱买电瓶车,以前送外卖的地方可以租,但是后来他房子退租搬走了,新家附近的外卖点不提供租车。他本来想转行送快递的,听說我最近不用车,就把我的车借……租、租走,租了一個月,說先做着。”
他见徐钰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咧开的嘴角甚至称得上狞笑,吓得都快哭了,问:“我、我這個也犯法嗎警官?不至于吧?”
徐钰揉了揉脸,将不受控制的肌肉压下去,问:“哪個光哪個昱?他的联系方式跟家庭住址你這裡有嗎?”
男子飞速点头:“有,他以前跟我說過住在哪儿,我去翻翻聊天记录。”
·
三十分钟后,徐钰等人驱车赶到刘光昱的住所。敲门无人应答,房东开锁后,发现裡面已经无人居住。
三十来平米的逼仄空间,地上扔着五颜六色的包装袋,桌上還放着几盒吃過的方便面桶。
沒有床,只有一個床垫直接铺在地上。简易搭成的衣柜敞开着,裡头挂了几件老旧的衣服。
徐钰走到阳台,发现刘光昱竟然在這裡养了一排植株。用的都不是正经的花盆,是些捡来的泡沫箱或洗浴盆之类的容器,不過都栽满了东西。由于好几天不浇水,叶子都蔫了。
徐钰除了一株结果的草莓,别的都认不出来,倒是一同事走過来,指着辨认道:“這株是小米辣,這個是三角梅吧。别看它秃,再過段時間浇浇水就能活了。這個有点像小番茄的苗。唉,可惜了呀,好不容易结個草莓都烂了!”
徐钰找了個安静的地方给何川舟打电话。信号接通后,她毫无形象地蹲在台阶上,挠着头发做汇报。
“何队,一個好消息。我們应该找到正主了,嫌疑人叫刘光昱,今年26岁,c市人。目前主要职业是送外卖。”徐钰满腔苦涩地道,“還有一個坏消息,他可能已经跑路了。”
40分钟后,何川舟抵达现场。
她看着满地狼藉,眉头微皱,问道:“你们翻的?”
徐钰受不了這冤屈,叫道:“我們是那样的人嗎?本来就是這样的!”
他们将整個房间搜查了一遍,除了垃圾就是常用生活用品,沒发现有用的线索。
徐钰說:“房间裡沒留下什么贵重物品。刘光昱应该只带走了主要财物跟少量衣服。”
刘光昱在這個地方似乎生活得很漂泊,随时可以离开,不留下特殊的痕迹。
除了种菜种花,看不出他還有别的兴趣爱好。不怎么打扫卫生,但也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
留下的衣服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了,而且肥大不合身,不知是被他穿旧的,還是他本身就买的二手。
生活习惯节俭,连被他丢弃在床头的一双人字拖,也有用强力胶修過的痕迹。
何川舟走到屋内唯一一张木质书桌前,拉开抽屉,发现裡面是一叠五颜六色的宣传单,多半是刘光昱随手丢进去的。
她抽出来,一张张地查看。
a市這座城市,对许多人来說,就像這叠广告单一样,花花绿绿,充满诱惑。但对有的人来說,格格不入、枯燥遥远。用繁华跟娱乐将他们隔绝在世界之外。
徐钰紧跟在她身后,翻动着手中笔记给她讲述:“刘光昱的生活過得挺窘迫的。电瓶车的车主,就是他那個朋友,跟他一样都是c市出来的,两個人以前是初中同学。车主是五年前来的a市,后来听說刘光昱也想出来打工,就告诉他a市這地方還算不错,于是刘光昱前年……17年8月吧,跟着来了。工作一直挺本分的,就做做外卖、跑腿之类的事情,虽然辛苦,但也能挣到饭吃。跟陶先勇的生活沒有任何交集,照理来說,他沒有杀害陶先勇的动机啊。”
何川舟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徐钰见她对手中的广告单看得专注,也凑過去瞧了眼,沒察觉有哪裡不对,困惑道:“何队,這东西有問題嗎?”
何川舟抖了抖手裡的单子,将其中一张抽出来,立在徐钰面前:“說有問題問題也不大。所有的宣传广告公司地址都在前面那個商场附近,应该是刘光昱在送餐路過的时候收到的。只有這個广告单的地址是在a大附近。a大离這裡有20公裡。”
何川舟垂眸翻了翻,又抽出一张:“還是两张。不同活动時間的。”
一张是18年春季开业的宣传,另外一张则是去年九月开学期的大促广告。
“诶?”徐钰回忆了下,点头說,“对啊。听說他以前是在a大附近送外卖的。结果房东三個月涨价两次,他租不起,就搬到這儿来了。顺便带過来了吧?”
何川舟笑问:“你搬家的时候,還会特意往包裡塞两张广告单嗎?”
徐钰:“嗯?”
她接過单子从头到尾详尽閱讀。
這是一家开在a大校区外的二手书店,同时也卖文具跟少量体育器材。从广告语来看,应该是从a大毕业的一個学姐开的。
頁面设计也并沒什么特殊,背景裡是一個正在看书的女生的剪影。
何川舟在屋内审查了一圈,确实沒什么别的发现,摸出手机瞥了眼屏幕,說:“整理一下有用的东西,先回分局再說吧。”
·
黄哥已经让人去申請查阅刘光昱的相关资料,此刻办公室裡沒什么人。
何川舟在工位上坐下,用手机去扫广告单上的二维码。
邵知新在边上数次路過,估计实在忍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低头问:“何队,你要不要去看看周先生啊?”
何川舟愣了一下,才明白過来,诧异道:“他還在嗎?”
邵知新說:“在啊!”
黄哥在另一头听见,叫嚷道:“不是你让他留着的嗎?”
何川舟深感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让他留下来了?”
“我都听见了!”黄哥为周拓行打抱不平起来,严厉谴责道,“何川舟,你過分了啊!”
他說着就来事儿了,背過身,缓缓侧過脸,眼尾向上轻挑,含情脉脉地道:“等我。”
何川舟:“……?”
小跟屁虫徐钰立马走到他边上,摆出相同的姿势,眨了眨眼睛,风情万种地說:“等我。”
何川舟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动。
黄哥還不過瘾,点单說:“小新,你也来一個。”
邵知新调子都找好了,被何川舟威胁性地一瞥,当即偃旗息鼓,老实退到后排。
徐钰鄙视道:“沒出息!”
邵知新就不明白,她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不過徐钰是队花接班人,他不是啊!他就是一螺丝钉,目前還不怎么牢固,怎敢造次?
何川舟被两人的一唱一和气笑了:“我說的是让他等我忙完,意思是再找時間。我怎么可能在几個小时之内直接破完一桩凶杀案?”
“那也不是沒有啊。”黄哥怪声怪气地道,“而且人家又不是警察。你只說這么一句,他理解错误也很合理。這难道能怪他嗎?”
徐钰义愤填膺地附和:“就是!他可是热心群众!”
何川舟竟被问得无言以对,放下手机,对着几人冷笑一声。
反了天了。
這帮人的胳膊肘想往哪儿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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