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_122
“小統,還不將金瘡藥拿過來,愣在那兒做什麼?”急急的腳步聲突然停歇,負清風頭也未回便知是馬統。
衆人聞言一怔,反射性的隨着轉眸望去,果然看到馬統正一臉震驚的愣在白色的幕簾旁。
馬統一怔,驀地回過神來,趕緊快步走了過來,口中疑惑的嘟囔着,“公子後面難道長眼睛了麼?怎麼知道是我啊?”走得近了,看到燕溪紅腫的半邊臉頰,不覺愧疚,伸手將金瘡藥瓶打開遞了過去,“公子,金瘡藥!”
看到身側的藍色瓷瓶,負清風將綿帕交給了一旁的宮女,接過了瓷瓶在掌心倒了些許,有些鵝黃色的粉末將如玉的掌心襯得更加白皙,幾乎不見一絲血色,以食指輕蘸了些,探過去的指尖卻被一雙冰冷的手握住,冰涼的觸感自手腕刺透肌膚,不由訝異的揚眉,“怎麼了?”
輕柔的聲音,讓燕溪一怔,緩緩搖搖頭,“燕溪自己來便可。”視線落在他衣袖處的血跡眸色一暗,他的衣袖髒了。
“你確定自己能看到自己的臉?”負清風微微搖頭,掙脫了手腕,指尖輕輕的撫在了少年的脣角處,仔細的將受傷的地方盡數擦了一遍。看到這樣的他便想到了年少的自己,她沒有父親母親,自小經常被別人欺負,也是因爲小時候的事她纔會從小學武。她那時倔強而且孤僻,幾乎不與任何人說話。
“我……”燕溪愣住,他怎麼可能看到自己的臉?
馬統與那幾名宮女愣愣的對視,心中訝異,卻也沒說什麼。
負清風擦完了掌心的金瘡藥,將瓷瓶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隨即從袖中拿出一個白玉瓷瓶,倒了一顆玉色的藥丸,淡淡的植物清香逸散開來,“將這個吃了。”說着,便將掌心的藥丸放在了燕溪的手中。
看着掌心那顆玉色的藥丸,燕溪細細的凝視了片刻,隨即搖頭,“凝雪丸,太傅大人屬下受不起這麼珍貴的藥!”療傷聖藥凝雪丸,千金難求,質地如玉,清香冰涼,對內傷有很顯著的療效。因此種藥丸的原材料有侷限性只限於冬季,又是祕方,所制不多,擁有凝雪丸的人並不多,這身處皇宮之中的太傅大人又怎會擁有?
“不過是藥而已。”負清風收起白玉瓶,起身望向了一旁的馬統,“小統,此次的事兒全是因你而起,他的傷就交給你,在他傷好之前你負責照顧他。”
“是,公子!”馬統雖然心有不甘,但看到燕溪傷的那樣也無言相對了,只得蔫蔫的點頭答應了。復而想到了那兩個挑撥離間的小子,疑惑的朝門外望去卻空無一人“公子,那兩個陷人不義的小人哪兒去了?”雖說他也有錯,聽信讒言,但那個傢伙也太可惡了,都因爲他們公子都生他的氣了!
“遣回喬湮那兒去了,好了,很晚了,大家都去休息罷,以後晚上也不需有人值夜了。”吩咐了一句,負清風便轉身朝樓上走去,夜已過一半,耽擱了最佳的睡眠時間。
殿內的幾人聞言都愣住,那幾名宮女最先回過神來,開心的竊竊私語起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待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轉角處,燕溪才緩緩收回視線望向了掌心的凝雪丸,緩緩握緊,冰涼在掌心蔓延開來。
馬統看了看那一身傷的人,無奈的嘆息,認命的走過去扶住了燕溪的手臂,“走罷,我扶你回房休息!”
“有勞了。”燕溪隨之起身,配合他的動作朝一旁的幕簾後走去。
這個人其實還挺懂禮儀的?馬統在心中嘟囔道,眸中的點點不耐也隨之退去。
一夜短暫的休息,讓負清風顯得有些疲累,她一向需要充足的睡眠,昨夜折騰的只睡了兩個時辰,今日自然睏乏不已,直至轎子到了書院前才從幽幽的昏睡中回過神來,正欲伸手掀開轎簾,外人已有人先行一步,隨着簾子被掀起,一張依然有些紅腫的少年面容呈現眼前,“是你?小統呢?”
“太傅大人忘了,今日早上已派他去了內務府。”對上那雙有些迷濛的墨眸,燕溪一怔,隨即恭敬的退到一旁。
負清風聞言恍然,這纔想起來,躬身下了轎子,走出兩步感覺到身後跟着的少年,隨口道,“以後,你便跟着我罷。”這少年的習性真的不適合呆在皇宮,倔強冷漠,卻有一種莫名的尊貴之氣,只是那尊貴之氣已被他掩蓋的所剩無幾了,或許應該說已經被打磨的所剩無幾了。
跟在其後的燕溪聽到這句話驀地僵住了腳步,愣在原地,他說什麼?以後就跟着他?他真的可以麼?看着那抹漸行漸遠的白色身影,回過神來趕緊跟了上去,冰藍色的眸中第一次涌上了淡淡的笑意。
當那抹白影緩緩來遲,跨進學堂的時候,衆人都詫異的望向了一旁的沙漏,老師竟然遲到了?
衆人詫異的不只是負清風遲到了,還有身後跟着那抹陌生的身影,而且還是一張紅腫的臉,明顯的與人爭鬥所制,這是發生什麼事兒了?幾乎在一瞬間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了同樣的疑惑。
感覺到那無數道注視的目光,負清風反射性的望向了牆上懸掛的沙漏,她竟然遲到了?“有些事兒耽擱了,今日遲到了,本席免去午膳作爲懲罰。今日要向大家宣佈一件事兒……”
話還未說完,便被雪入塵打斷了,先打斷了這才先斬後奏的舉手示意,“老師哥……老師,怎可以免去午膳作爲懲罰?所謂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老師不進食便是自殘,此爲不孝。只要老師將事情原因說清楚,我們大家都可以原諒老師。”
難道,昨晚他離開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兒?還有那個侍衛是怎麼回事兒?怎麼不是馬統跟在身邊?
負清風聞言細細的眯起了鳳眸,好一個伶牙俐齒的雪入塵!“五殿下此言差矣,爲人師者以表爲先,若是連本席都不遵守規矩,又怎能教旁人信服?各位不必多言,此事也不必再議!好了,本席要宣佈一件事兒,過些時日,本席便要與五位殿下出徵邊城,平定邊境之亂。爲了戰勝焰國水軍,故,要勤加練習馭冰之術,各位公主的課程會由別的老師暫時替代,一會兒製作完成的冰鞋便會送過來,大家的基本功已經練習的差不多了,一會兒都穿上冰鞋練習,冰鞋更難保持平衡,主要憑着自己的感覺駕馭,說到底還是要多加練習。今日下午本席會離宮,明日下午纔會回來,本席不在的時候,大家可自行練習。”
此番話一出,下面立即便沸騰了,自然沸騰的人是那些個小公主。
雪芷苑聞言不可置信的瞠大雙眸,死死地凝望着臺上那抹纖細的白色身影,他說什麼?他要南征?他要離開!他根本不會武功,父皇怎會派他去南征呢?刀劍無眼,若是出了什麼事兒……不行!她要去找父皇!她去求父皇收回成命,她的心早已在他身上了,若是父皇不同意,那她也要隨着他去邊城!思及此,雪芷苑驀地起身提氣裙襬便朝外跑去,煙綠的羅裙在門外一閃而過!
“芷苑姐姐,你去哪兒啊?”雪西苑見狀,驚訝的張大了眸子,起身朝外望去,窗外卻早已是空空如也。
“發生什麼事兒了麼?芷苑姐姐她是怎麼了?”雪雨苑疑惑的蹙眉。
雪紫苑一臉茫然的搖頭,“我也不知,今兒一早還好好地呢?”
負清風見狀,不動聲色的揚眉,望向了一旁的燕溪,“燕溪去看看公主往何處去了,派幾個人跟着,別出什麼意外。”
“是,主子!”燕溪恭敬的頷首離去。
雪傾顏一直未發一言,自然發現了方纔離去的侍衛便是昨夜駕馬車的那名侍衛,還披着負清風的披風,昨夜發生了什麼?他沒有錯過方纔那侍衛的稱呼,他叫他主子?昨夜明明還叫太傅大人,不過一夜竟然連稱謂都改了?
細長的紅眸凝視在那張清冷的面容上,自然看出了他眉眼間的疲憊。
“老師,今日下午要出宮麼?”雪雲落開口打斷了短暫的靜默,在看到負清風點頭之後,淺淺一笑,“老師,雲落今日下午也要出宮一趟,已告知父皇,現在就等老師批准了。”
他也要出宮?負清風聞言清眸中掠過一抹訝異,輕輕點頭,“既然皇上都同意了,本席也沒什麼意見,只希望二殿下注意安全,早日回宮。”
“多謝老師。”雪雲落起身施了一禮,銀眸溢滿柔軟的笑意,“老師亦是一樣,注意安全,早日回宮。”
負清風微微揚脣,眸中染笑,雖清淺,卻足夠妖嬈。
看着二人“眉來眼去”雪傾顏與雪入塵的心中同時堵了起來。
爲何他對別人總是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甚至還對別人笑,對他卻從來都不肯正眼瞧上一眼!他究竟是哪兒讓他看不順眼了?
老師哥哥他竟然對雲落哥哥笑了?他們認識的時間是他們所有人之中最長的,出了平素禮貌疏離的笑,他卻從未對他真心的笑過!
待雪雲落坐下之後,臨近身旁的雪阡陌便靠了過來,小聲的開口,“雲落,你出宮去做什麼?”
“哦,我是爲了去見一個琴師,聽聞那琴師談的一手好琴,而且曲風新穎,幾乎無人聽聞過。”雪雲落是前些日子聽見了侍衛們的議論才得知醉雲端裏多了一位神祕的琴師,他一聽便想去見識見識,除了老師上次彈奏的曲子之外竟然還有人像他一樣能彈出曲風如此迥異的曲子,實在罕見!父皇亦知他愛琴成癡,沒說什麼便給了他放興手諭。
“噢?是麼?”雪阡陌聞言饒有興味的揚眉,想到什麼又嘆息的搖搖頭,“不行,我今晚約了清狂比試,如若不然我也跟着去瞧瞧了。”
“沒關係,等下次好了。”雪雲落微微一笑,安慰道。
“也只有這樣了。”雪阡陌無奈的揚眉,坐直身子緩緩望向了臺上那抹白色身影,侍衛昨晚報道說看到太傅大人的轎子朝傾盡殿落塵殿的方向去了,那麼晚了他去傾顏小塵那兒做什麼?
負清風走到一旁的書架下隨手取了一部簡史來看,佔據了大半面牆體的書架擺滿了書籍,甚至還有存放久遠的竹簡,錦帛。
雪西苑一直都在思考着方纔負清風的話,南征?是去邊城打仗麼?像舅舅一樣成爲最威武的大將軍麼?可是舅舅到最後還是血染沙場,他說會帶南疆的風俏花花籽回來,可是他食言了,在她三歲那年一去不返,孃親說,舅舅是大英雄,爲保衛雪國邊疆,爲保護雪國百姓戰死沙場。可是她不要舅舅當大英雄,當了大英雄就會永遠的離開她了!現在老師也要去打仗了麼?老師是很好很好的人,她不想他也向舅舅一樣!“老師,你還回來麼?”
原雪西苑的孃親是將軍西江的妹妹,兄妹二人一直相依爲命,西江在雪國之中擁有的聲譽極高,立下戰功無數,可謂是國之棟樑,然,天妒英才,在邊疆的一次戰役中被細作出賣爲敵軍所俘,勸降不肯歸順撞階而死,其以死明志的忠烈之心感動了敵軍,故將西江將軍的屍首完整歸還,這位少年將軍一直守衛北疆,死後亦葬與北疆,每年祭日北疆百姓都會聚集在墓前進行祭奠活動。對於西江的離世雪撼天痛心疾首,舉國悼念三日,以國禮待之,這位名震一時的少年將軍至今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依然無法撼動!待西江將軍死後,其心腹舊部盡數歸入負家軍。
雪西苑的名字中一個西字便是爲了紀念西江,因爲這個御賜的西字還曾幾度將西嶽母子推入後宮爭奪的陰謀之中,幸得穆皇后幾番相救,極力保護,後宮的衆妃子纔有所忌憚,不敢再有過激的舉動。
童稚的聲音驟然響起,負清風翻書的手指一僵,緩緩回首望去,對上了一雙惶恐疑惑的眸中,隨即闔上書籍,緩步走了過去,輕聲道,“老師自然會回來了,明日下午便會回來。”
“不是,西苑問的是老師會從邊城回來麼?”看着那雙墨玉般的眸子,雪西苑緊緊地蹙起了小眉頭,“老師,可不可以答應西苑一定要從邊城回來,不可以舅舅一樣失信於人!”
負清風聞言恍然,這小丫頭原來是在擔心她,到最後竟然是這個小丫頭在擔心她?伸手撫上了那顆揚起的小腦袋,輕柔的摩挲着那柔軟的細發,微微揚脣,“老師答應你,一定會回來,不會失信於人。”
“小西苑,你放心!有五哥哥在,一定會保護好老師哥哥!”雪入塵起身快步走了過來伸手攬住了負清風肩膀,還象徵性的拍了兩下。
負清風轉眸看了看攬在她肩膀的手,眸色微微一暗,驀地低下身子坐在了雪芷苑身側,不好痕跡的避開了他的手。
“嗯,有五哥哥在西苑就放心了!不過,要是再加上太子哥哥和四哥他們就更好了!”雪西苑指了指一旁那幾抹身影,笑嘻嘻的開口,若是有五位哥哥在,那老師一定會很安全的!這樣,她就放心了。
正聽着滿意的話,後面半句卻開始便了味兒,雪入塵有些不滿的伸手敲了敲雪西苑的小額頭,其實力道很小,“小東西,將質疑你五哥哥的能力!”
“我纔沒有!”雪西苑吐了吐小舌頭,摸着被額頭嘻嘻的笑了起來。
氣氛在一瞬間輕鬆了幾分,這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很快門口撲過來一抹熟悉的身影,“公,公子!冰,冰鞋來了!”馬統大口的喘息着,指了指身後,幾名侍衛抱着木質的冰鞋站在其後。
衆人聞言,視線皆望向了門口處,想看看成品的冰鞋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負清風起身朝門口走去,看了看馬統,又看了看那幾名侍衛,不禁蹙眉,“鞋墊準備了麼?”冰鞋的大小隻能靠鞋墊來調整了,她那日還特別吩咐了侍衛去通知內務府。
馬統聞言喘了幾口氣,伸手將往後一抄,一個包袱倏然舉了起來,“在,在這兒呢!”
見狀,負清風滿意的點點頭,“做的不錯,好了,將鞋子分發下去,大家都注意選擇自己的尺碼,一會兒到湖邊集合。”語畢,負清風順手拿過一雙適合的尺碼走出了學堂。
馬統見狀,從包袱中抽出一雙墊子,將包袱交給其中一名侍衛,便朝外追了出去。
負清風到了湖邊褪下了錦靴,換上了冰鞋,鞋碼正巧合適,繫好緞帶,便起身躍入了湖中,足下若飛,風拂來,整個人宛若生出了翅膀一般!就是這種感覺,極致熟悉的感覺!
馬統追過來,還是沒來得及,只看到那抹白色身影似是飛起來了一般,飄然若仙!這穿上了這雙鞋果真是不一樣了,好快啊!
不消片刻,雪清狂雪阡陌雪雲落雪傾顏雪入塵都帶着那羣小公主朝湖邊涌來,看到湖中央那抹翩然欲飛的白色身影都不禁怔住,各個都是躍躍欲試,趕緊換上了冰鞋,都下到冰面上去了。
結果,可想而知,太過心急再加上技術不到家幾乎所有人都摔了個底朝天,氣質全無,看到馬統目瞪口呆,想笑又不敢笑,憋的那叫一個辛苦。
當所有人適應了冰鞋,能在冰面上滑行時已是正午時分,負清風早早的上了岸,坐在亭中觀察指點,轉眸看了看身旁的沙漏,隨即示意馬統敲響了琉璃杯,衆人聽到聲音都紛紛停下腳步。
“已經午時了,上午便練習到這兒了,大家都各自回宮罷。”
衆人聞言這才恍然反應過來時間早已過去許久了,那幾個小公主這纔想起自己肚子餓了,都不禁伸手撫上了扁扁的小肚子,一行人紛紛上岸了。
“主子。”直至此時,燕溪才趕回來,尋到亭中才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白影。
負清風聞言一怔,轉眸望向了身後,這纔想起上午教他去跟着雪芷苑了,“怎麼樣?公主是否回宮了?”
“回主子,公主並沒有回宮,而是去了御花園找皇上。”燕溪恭敬的頷首回道,他本想派人跟着雪芷苑便也罷了的,卻沒想到她竟然去了御花園,心中總覺得訝異便也跟着去了,卻沒想到雪芷苑竟然是去向雪撼天進諫,阻止主子南征之事。他原以爲這小公主如此任性去幹預朝廷政事會被雪撼天怪罪,沒想打雪撼天不但不怪罪反而面帶笑意的追問原因,那雪芷苑當即便紅了臉,維諾了半晌,一口氣將話全說了出來。他聽得當時都愣了,雖然震驚,心中也涌起些許怪異,他有些混亂了,那小公主竟然喜歡上了主子!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還要求雪撼天賜婚,而且雪撼天也答應了,說等主子凱旋而歸之日便給二人賜婚!
這件事兒,除了御花園中的雪撼天,穆溪筱和雪芷苑之外,便只有他聽到了。他自小便耳目聰靈,能聽到常人聽不了的距離,能聽到常人聽不到的聲音,他一直排斥這異於常人的異能,沒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場。
雪撼天自然會同意,若是招了主子爲駙馬,便等於將主子收爲己用,成爲皇室中人。即便雪芷苑不提出來,只怕他也早已想到了,況且雪紫苑愛上主子也在情理之中,這般謫仙般的人有哪個女子會不愛?
他們已經計劃好了一切,而主子卻絲毫不知等凱旋而歸之日等待他的會是什麼?一段無法逆轉的婚禮,一樁完全不由己心的姻緣。
不!他們不能如此逼迫主人,他一定要幫他!
“去找皇上?”負清風聞言訝異的揚眉,心中漫上一絲陰霾,雪芷苑在聽到她要南征之後便在突然間變得很奇怪,平素她總能感覺到她如影隨形的目光,現在想來,心中陡然間涌上不好的預感!那雪芷苑該不會與雪入塵一樣罷?雪入塵是男子,她現在也是男子裝扮,自然是不可能,但若換做是雪芷苑,那雪撼天那隻老狐狸會做出什麼決定,根本已是昭然若揭!但願,並不是她所想的這樣,若是便麻煩了……
“主子?”燕溪輕喚一聲,欲言又止,故意讓負清風察覺到他的異樣。
負清風自然察覺到了不同,隨即輕輕點頭,低低的道,“我知道,出去再說。”
“是,主子。”燕溪瞭然的退到一旁,不再多言。
站在另一旁的馬統聽着兩人的對話完全是一頭霧水,壓根不知這兩人在說什麼,不由懊惱的瞪了一眼燕溪。本來公子說話他有時就不大能聽懂了,如今加上這個聰明的傢伙,他夾在兩人中間簡直像是個笨蛋一樣不知所云,真是越想越覺得憋屈。
“老師哥哥,你真的不用午膳麼?”雪入塵率先換好了鞋子,直接衝到了亭中來坐在了負清風身旁,手亦無比熟稔的挽住了負清風的手臂。
“嗯。”低低的應了聲,負清風原本想抽回手,腦中驀地想到昨夜他曾經說過的話動作便遲緩了下來。
老師哥哥,我似乎喜歡上你了,我可以麼?可以喜歡你麼?這又是不是喜歡呢?
一想到此處,便不由得頭疼起來,原本舒展的柳眉亦一點點的蹙緊。
“老師哥哥,你怎麼了?沒事兒罷?”看着負清風蹙緊的眉,雪入塵心中一怔,想也沒想便探手撫上了那緊蹙的眉心,輕輕的撫弄着。
眉心一軟,負清風一怔,伸手擋開了眉心的手,不着痕跡的起身避開了他的靠近,“時辰也不早了,五殿下也該回去用膳了,本席下午還要回將軍府便先行離開了。”語畢,微微點頭致意轉身便走。
看到如此情景,燕溪微微蹙眉,冰藍的眸中掠過一抹詫異,這雪入塵是不是對主子太過親暱了些?雖說是兩個男子,但如此親暱的模樣看着還真有些那麼些不舒服。
馬統亦是疑惑,一轉身看到燕溪眸中有着同樣的詫異,頓時一怔,兩人相視一眼同時轉身去追那抹已然走遠的白色身影。
雪入塵依然坐在亭中,雙手撐着尖尖的下顎,黑眸半眯着一直凝望着那抹漸漸消失的背影。
老師哥哥,你何時才能不抗拒我的靠近呢?何時才能不抗拒我的觸碰呢?何時才能喜歡上我呢?
那幾個小公主一換了鞋,便急急的奔出門去,想來是餓極了。
雪傾顏換完了鞋,徑自走在前面,視線卻一直望着亭中那抹藍色身影,方纔亭中的畫面他看的真切,小塵,難道你真的喜歡上了負清風了麼?你難道真的……
“老師?老師已經走了麼?”雪清狂轉身朝亭中望去,只看到了雪入塵的身影,隨即詫異的開口。他竟這麼快便走了?明日下午纔會回來麼,一日,整整一日,似乎時間耽擱的有些長了呢?
“早走了!”雪阡陌冷哼一聲,視線卻緊隨着那抹最後在轉角處消失的白影,走的那麼快,他們有那麼可怕?會喫人麼?
雪雲落徑自不語,銀眸幽深的望向了亭中的那抹藍色身影,今日下午他出去也該找負清風好好地談一談了,再這麼下去小塵便沒救了。他很清楚負清風這個人的魅力,
不僅是小塵,就連傾顏也有點兒不對勁兒了,還有芷苑,上午她那麼失控的跑出學堂恐怕就是接受不了負清風即將出徵的消息罷?
負清風,難道你生來便是魅惑衆生的麼?
回到聽雪閣,負清風遣退了所有人,坐在了落地窗前的軟榻上,“都坐罷。”
燕溪聞言一怔,“屬下不敢。”
“只是叫你坐下而已有何不敢的?”負清風不禁嘆息,這個世界不僅女子被奴化的嚴重,就連男子亦是如此,出身改變一切,地位,財富,思想。
馬統倒是沒有什麼不自在的,聽負清風這麼一說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依然站立的燕溪,不禁愕然,“燕溪,你還愣着做什麼坐啊,公子就這樣,時間長了你就習慣了。”
“是。”燕溪聞言這才尋了一處坐了下來。
“說罷。”負清風習慣性的泡了一壺花茶,倒了三杯,徑自端起一杯。
馬統見狀,立即起身過來將兩外兩杯端了過去,遞給了燕溪一杯,見他又愣着,有些無奈了,“別再愣了,公子就是這樣的,你要慢慢習慣懂麼?”
燕溪怔怔的點頭接過了琉璃杯,一向尊卑分明的思想第一次出現了混亂,擡眸看着那抹白影慵懶的倚在軟榻上,姿態嫺靜的等他開口,立即會意點了點頭,“今日燕溪跟着公主去了御花園,聽到了公主向皇上進諫阻止主子南征之事,皇上問其原因,公主說,說她喜歡上了主子,還請皇上賜婚。皇上也答應了,說等主子凱旋而歸之日爲主子與公主賜婚,這便是燕溪今日聽到之事,覺得此事很重要便思忖着稟明主子。”
負清風聞言眸色倏然沉了下去,果然!她猜得沒錯,這老狐狸果然想着這招兒呢!若是她凱旋而歸那老皇帝以賞賜之名賜婚她要如何拒絕?十六歲已到了適婚年齡,且無婚配,即便是拒絕她也毫無理由。難道,要她向那那皇帝坦白從寬,說她是女兒身,那豈不是欺君之罪?即便那老皇帝愛惜人才,不予追究,朝中大臣又豈會答應?若是聯名上書又豈能堵得住悠悠衆口?
越想心中便越是鬱卒,口中的茶也變得苦澀無味。
“公子?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啊?皇上賜婚被招爲駙馬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兒麼?而且,那個芷苑公主也算得上一個絕色的美人兒了,更重要的是她很喜歡公子啊!”馬統一聽就樂了,心中雖然詫異卻也覺得在預料之中,現在的公子有誰會不喜歡啊?若他是個女子,也一定會愛上公子的!人長得美,又那麼有才華,而且人又那麼好,待人溫和,就是給人的感覺冷了點兒罷了!不過,這也算是公子的優點了不是?畢竟能用公子這等氣息的人是少之又少!
不過,公子的臉色怎麼那麼差?難道是太過開心了?
“主子不喜歡那個芷苑公主。”燕溪漠然的開口,果然如他所料,主子的確不想結這段姻緣。
“爲什麼?你怎麼知道?”馬統詫異的揚眉,看着負清風越來越陰沉的眼神,心中一顫,公子果然是不喜歡啊!這樣的眼神何止是不喜歡啊?這麼一想,方纔他似乎說了一對廢話,趕緊改口道,“公子,不喜歡咱就不喜歡唄,再找一個喜歡的不就成了?”
“你說什麼?”負清風腦中靈光一閃,驀地問道。
“呃?”馬統聞言呆住,反射性的以爲負清風在怪他,愕然的搖頭,“公子,我說的都是廢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你忘了罷!忘了啊?”
“我問的你方纔說的那句。”負清風微微蹙眉,提醒道。
馬統疑惑的揚眉,他方纔似乎沒說什麼過激的話罷?“方纔?不喜歡咱就不喜歡?不是這句?那,那是再找一個喜歡的?”
“就是這句。”負清風輕輕點頭,狹長的鳳眸緩緩眯了起來,眼眸深處有什麼一點點浮現,從無到有,直至幽深如墨。
看到那雙逐漸幽深的墨眸,燕溪瞭然的揚眉,看來主子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公,公子?你快別笑了,你這麼笑怎麼讓人感覺有點陰森森的?”馬統只覺得身上的汗毛都盡數豎了起來,不禁伸手搓了搓雙臂。
負清風聞言一怔,不覺得有點愕然,陰森森?“好了,去準備馬車,我們該回將軍府了。”
“好來!”馬統欣喜的應了一聲,起身便朝外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公子,你還沒用午膳罷?用了午膳再回去也不遲啊?”
“不用了,今早我遲到了說過免去午膳以示懲罰。”負清風軟軟的靠在軟枕上,懶懶的閉上了眼睛,長睫輕輕的覆蓋在眼瞼上。
“啊?”馬統聞言詫異的瞪大眸子,不禁懊惱的嘟囔,“哪有這麼懲罰的啊?反正這兒又沒外人看見,公子我去準備點兒,你身體本來就不好,哪兒能不喫飯呢?”
“不必了,說出口的話便要作數,這是對自己的約束,不管別人的事兒,快去罷。”負清風向來如此,她有她的原則。
“噢……”馬統頹然的垂下了腦袋,雖然對公子的爲人很欽佩,但不喫飯怎麼能是好事兒呢?唉,公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倔強了?以前的公子什麼樣兒,他都快忘記了,現在的記憶中完全都是公子現在的樣子,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公子,若是換回眼前的公子他或許還覺得不習慣呢?
看着那安靜如蝶翼般的長睫,燕溪在心中對負清風又多了幾分欽佩。
回府負清風一如入宮一般簡單,沒有多餘的侍衛,只有馬統與燕溪隨行。
到了宮門處,馬統有令牌自然出得宮門,燕溪沒有令牌便被侍衛攔下了,當負清風將簾子掀開時,那侍衛立即二話不說就放行了。
將軍府的人雖然已經知道負清風要回來,卻不知確切的時間,當府內忙着打掃裝扮的時候,也不知怎麼地就走漏了風聲,一大早打開大門的時候將守衛都嚇得愣住了,門前黑壓壓的一片望不到盡頭,全是人,滿滿的人,擠在最前面的人赫然是上次的媒婆大軍,嚇得守衛二話不說立即將大門給死死地關上了!
一上午的時間過去了,府門前的人亦沒有絲毫撤退的態勢,反而將後門口也給堵上了,更是讓府內人犯愁了,本來還指望負清風從後門進來的,如今全都被堵死了。
想想也是,公子現在不但是金科狀元,當朝太傅,如今又被封爲徵南大將軍,又怎會不引起轟動?也不知昨日是說走了嘴,如今整個冰城的人都知道公子被加封爲徵南大將軍,還統帥五位皇子,這個消息簡直在城中炸開了一般!
陸晼晚在大廳內焦急的走來走去,白皙的小臉上滿是擔憂,“怎麼回事兒?風兒不是說今日回來麼?怎麼還未回來啊?該不會是在外面被人堵住了罷?老爺,我真的好擔心!風兒如今……可怎麼辦啊?”話即將出口又被嚥了回去,險些便說漏了。
“夫人,別擔心,風兒會安全回來的!”負老大此刻的心情真是複雜極了,又是欣慰,又是擔憂,又是激動,又是愧疚!風兒,她如今已經走上了一條不能回頭的路,是福是禍也全看老天爺了,說到底還是他害了風兒啊!當年若不是他一時衝動,也不至於導致今日的局面,若風兒是女兒身此刻已經找一個如意郎君過着安穩的日子了,沒想到如今居然要征戰沙場,還小子根本就不會武功,這纔是他現在最擔心的事兒啊!
與此同時,負清風的馬車已經到了市集,遠遠地看到將軍府門前黑壓壓的人海,馬統頓時傻了,“我的天哪!不會罷?”怎麼,怎麼會這麼多人?這些人都來幹嘛來了?一起涌過來還不將他們踩成肉泥了?
“這……”泰山蹦與前而面不改色的燕溪在看到如此盛況之後也不禁愣住,此刻他忽然明白了一句話的含義,君是舟,民是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種力量的確太可怕了!姑姑說過,若有一日他能一令以號天下,她即便是死也能瞑目了,至今他仍然覺得這句話包含着別的含義,而那層含義是他不能去猜測,不能去觸碰的。
聽到二人的驚呼,負清風已經猜到了此刻是怎樣一副畫面,“小統,去醉雲端。”如今也只能先去醉雲端了,不過她沒想到的是早已有人比她先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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