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愿
弗儿仰望着冯宛,迟疑一会,小声說道:“我母有病,夫人這裡月俸多些。”
黑暗中,她的双眼明亮明亮的,那神情既坦荡,又诚挚。
這就是弗儿,她在冯宛的面前,总是那么真诚无伪,所以她一直重她信她。
抬起头来,冯宛眺望着黑暗的远方,仔细想来,上一世的她真是失败。
挥了挥手,冯宛說道:“退下吧。”
“是。”
弗儿低头退下,她一边退,一边小心地打量着冯宛。不知为什么,夫人便是不喜歡她,防备着她。這样的夫人,与她在冯府时听到的完全不一样啊。难不成,是因为四姑子,或者,是因为夫人的父亲,使得夫人对她有成见?
不行,她一定要呆在這裡,看来得找到机会,向夫人表表忠心。
冯宛沐浴過后,静静地坐在寝房中。
這阵子她总是這样,一合眼便是噩梦,有的是清晰之极的未来之事,更多的时候,只是一团迷雾。她总是在那迷雾中走着,喊着,却永远永远沒有任何人回答,也沒有任何人救她出来。
所以,她不想睡,她只想這样倚着塌,让自己放松,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沙漏流逝的声音中,外面的喧嚣声還在顺着风飘来。
就在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她听得绒儿恭敬地唤道:“郎主?”
赵俊来了?
冯宛一惊,自他回来后,他们不曾同床過。现在也是一样,她不想他碰他。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赵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他一看到静静坐在塌上的冯宛,便绽颜笑道:“夫人。”他向她走近,亲密的温柔地說道:“這几日冷落你了。”
走到塌旁,赵俊就势坐下,伸手搂向冯宛的腰。
把顺从的她搂到怀中,赵俊在她颈间深深一嗅,道:“真香。”
冯宛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倚入他的怀中,双手玩耍着他腰间的玉佩,冯宛软绵绵地說道:“夫主忙完了?”
“听天由命罢。”赵俊长叹一声,伸手抚上她的腰间。
“痒。”冯宛格格一笑,推开他的手,說道:“說起這痒字,夫主沒回时,我倒见過一件无稽之事。”
“哦,說来听听?”
冯宛清脆脆地說道:“那一日啊,是在午后,我路過那东山寺时,看到一娇小的美人,那美人生得当真精致,鼻子小小,嘴也小得很。”
她說到這裡,冯俊双眼一亮,他平生最喜歡娇小的美人了。
冯宛道:“那美人叫眉娘,乃醉梦楼的红伎,她当众說了一個字,便是‘痒’,說是谁若对上這字,她便与谁彻夜欢饮。大伙七嘴八舌的,一個說是,“痛”,又有人說是“麻”,還有人說是“酥”,结果,那美人都說不中。”
她顿了顿,道:“夫主你說,那美人儿自己的答案是什么?”
“是什么?”赵俊显然也极感兴趣。
冯宛說道:“是骚。她說是‘骚’,当真是胡言乱语。”說到這裡,冯宛红着脸啐了一口。
冯宛是一脸不屑,赵俊却是心神一动:這阵子为了五殿下的事忙碌,都不曾放松放松自己。何不去那花楼玩一玩?說不定這一玩,還玩出主意来了。
想到這裡,他食指大动。赵俊低下头在冯宛的脸颊上重重一吻,双手胡乱摸道:“好一個骚字,夫人,我們也骚一骚吧。”
果不其然,他這句话一出,冯宛的脸便是脸孔一红,轻哼一声,還伸手把他一推。
赵俊就势一退,愁眉苦脸地求饶道:“夫人休恼,夫人休恼,为夫不敢了,为夫不敢了。”
說罢,他束手站在一旁,模样似乎有点难堪。二息后,不等冯宛开口,他大声說道:“啊,为夫忘了還有一事沒做呢。夫人,我這厢告退了。”
唱了一個诺,他转身便走,走了几步,還回過头来朝冯宛做了一個鬼脸。
直到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腼腆着的冯宛才抬起头来。這时的她一脸冷漠,哪有半分笑容?
望着赵俊离开的方向,冯宛喃喃說道:“看来,得给他抬一房妾了。”
冯宛嫁来之前,赵俊身边有一個通房的,不過那通房在冯宛入门前天,被赵俊赶到了乡下。這一年半中,他有几次蠢蠢欲动,也许是念在冯宛给他带来了运程,也许是他一心想着向上爬,精力全用在经营上,便沒有纳妾。
想来,有了新妇的他,会让自己清静几個月吧。
房门吱呀一声又打了开来,一個轻巧的脚步声传来。走到冯宛面前,绒儿吃吃地說道:“夫人,郎主他怎么走了?”
绒儿的声音有着不安。
冯宛垂下双眸,淡淡說道:“沒事的,出去吧。”
绒儿咬着唇,讷讷說道:“夫人,是不是你睡不着,心情不好?要不,明儿我去药堂找找大夫?”
“沒事,出去吧。”
绒儿沒有出去。
她迟疑了一会,吞吞吐吐地說道:“夫人,奴的母亲病了,奴想回家侍病。”說到這裡,她急急又道:“左右不過一季,奴就回来。”
鼓起勇气說到這裡,她绞着袖角,不安地等着冯宛发言。
不出她意料,对下人向来慈厚的冯宛点了点头,道:“百善孝为首,去吧。”她从塌下的暗柜中拿了同個首饰盒递给绒儿,“這裡有一些金叶子,是我的心意。”
“夫人。”绒儿感激得哽咽起来,她扑通跪在地上,朝着冯宛重重磕了几個头,哑声說道:“夫人大恩,绒儿纵死难报。”這种乱世,赵府中所有的奴婢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在别的人家,别說是母亲病了归家,便是母亲死了回去看一眼,也是不允的。
绒儿双手接過首饰盒后,用衣袖拭了拭泪水,說道:“绒儿走后,夫人就沒有人侍奉了。夫人,我看那弗儿是個忠厚听话的,你就用了她吧。”
连她也說弗儿好?
冯宛低下头来,认真地看向绒儿。对于這绒儿,她是了解的,她是個忠心的婢子。她說弗儿好,那必是她真心如此认为。
冯宛慢慢一笑,好一会才說道:“让凤儿替你。”
“是。”
“出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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