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求_327
那人沒有回话。
倒是冯宛,這时却摇了摇头,暗暗忖道:這個时候,冷宫才是安全的所在。那些人知道我在這裡,才会轻忽。
想到這裡,她怔怔忖道:這次相见,子扬似是变了很多,他已经多了不少心眼了。
便是她被逮住,也是卫子扬用计的结果啊。如不是听到他跌下马背昏迷不醒,她怎么会心神失守,精神恍惚,以至于轻易泄露行踪,被他所擒?
在冯宛寻思时,吴姓青年的声音从台阶上传来,“夫人。”
“进来吧。”
吱呀声中,吴姓青年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依然平静的冯宛,便被殿中豪华的布置给吸引了去。四下打量了一眼,他容色稍霁。
又走进几步,吴姓青年低头禀道:“夫人在這裡,可是安好?”
冯宛点头,温婉道:“好的。”
侧了侧头,她突然问道:“将军既然无事,那十五殿下的尸体可有处置?他所居住的地方,可有派人搜寻?”
听到冯宛這個时候,還在担心這种事,吴姓青年暗叹一声,恭敬地說道:“十五殿下的尸体已被将军藏在冰窖,如何处置,将军還沒有想好。居住的地方也有搜索。”
“可有找到弗姬?”
吴姓青年抬起头来,他摇头道:“不曾。那妇人狡猾得紧,给逃脱了。”
“她逃不远。”冯宛說道:“四個城门如今是外松内紧,她只要出城便会被逮住。现在沒有逮住她,說明她還在城中。”卫子扬知道她素来聪慧,为了逮住她,必定在四大城门都派了大量人手。便如逮她时那样,转眼间便聚了二百人。弗儿要是出城,也会被抓。
寻思了一会,冯宛說道:“赵俊赵家郎君的府第,已经暴露,她不会去。可除了那裡,還有什么地方呢?”
一边踱着步,她一边寻思着。想着想着,她腾地转身,命令道:“吴君,還請你出宫一趟,到卫将军的府第,和我的一品夫人府,西郊冯庄這三处,细细搜查一番。凡有来历不明的人,請多多留意。”
吴姓青年怔了怔,低叫道:“夫人,那三处地方,将军一直看重着,她不敢去的。”
冯宛摇头,她慢慢說道:“正因为那三处地方是将军看重的,她才有可能前去。你且试一试。”
话說到這個份上,吴姓青年只能应道:“是。”
他沒有退后,而是看着冯宛,欲言又止后,低声說道:“臣已在联系诸位大臣。”慎重地朝冯宛一拱手,吴姓青年认真地說道:“我們会当着将军的面,承诺此生夫人如无大错,必保夫人皇后之位。”
說到這裡,他诚挚地求道:“夫人這一路来的辛劳,我等都看在眼中,定不会让任何妇人夺了夫人的正位去。”
给她上一道保险么?
冯宛怔怔地看着他。
大臣们立誓来保她的皇后之位啊?
正妻之位,她是在意的。可是,她的孩子,她腹中這個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出现的孩子……只要有心人愿意利用,光是這個孩子的来历,便可說成她的大错,足够被休的了。
便是他们容纳了,忍着留下了,可她两世盼来的孩子,她亲生的孩子,凭什么要承受這世间的白眼和是非?凭什么不能骄傲地享受這個世间的一切?
想到這裡,冯宛苦笑了一下,低声說道:“吴君好意,阿宛心领了。只是我心意已决!”
断断沒有想到,话說到這個份上,她還是拒绝。吴姓青年又是失望,又是无力地看着她,一时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沉默了好一会,他朝着冯宛拱了拱手,垂头丧气地退了出去。
时辰還早,冯宛缓步踱出宫来。走在荒凉的小道上,侧耳一听,随着风吹来的,都是呜咽声。
冯宛走了一阵,心中厌倦,转身准备返回。
就在這时,她瞟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急急回头,冯宛快步走去。看到她走近,那人执手一礼,大声唤道:“夫人!”
“你怎么在此?”冯宛看着眼前的游侠儿,又问道:“曾秀呢?”
那游侠儿說道:“大兄与我等一样,都在此处把守。”他咧嘴一笑,兴高采烈地說道:“原以为是卫将军看我等不顺眼,故意处罚,夫人也在這裡,那就是让我等保护夫人来的。”
冯宛笑了笑,她又问道:“老叔呢?”
“夫人放心,老叔与大兄在一块呢。”
冯宛点了点头,這时,不远处的花园中,传来一阵喧嚣声。见到冯宛好奇地张望着,那游侠儿說道:“那些被将军請到外面的妇人们,听說夫人回来了,纷纷求见呢。不過将军都不许她们进来。出现在那裡的,是一些大臣权贵,他们找到将军,說要见一见夫人。”
游侠儿声音一低,凑近冯宛轻声說道:“不過将军不肯见他们,太监们說,将军一個人躲在房子裡喝闷酒呢。”說罢,他拿眼瞅着冯宛。
冯宛却只是恩了一声,她侧耳听去,隐隐约约中,倒是听到了二句清楚的话,“冯夫人既已归来,将军便可祭天就位,册立皇后了。”“是啊,夫人甚得将军欢心。她回来了,将军也可正常治事了。”
又侧耳听了一会,冯宛转向那游侠儿,随口交待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夜了。
冯宛沐浴更衣罢,早早便躺到了塌上。
刚刚睡着,一阵嚷嚷声惊醒了她。冯宛一睁眼,便看到房门大开,一個人影隐隐绰绰出现在房门处。
“谁?”冯宛颤声一唤,她刚刚坐直,那人歪歪倒倒地走出几步,面容呈现在昏暗的牛油灯下。
這個俊美之极,凤眸墨发,可不正是卫子扬?
只是他脸色晕红,艳色眸子泪水欲滴,正抿着唇,倔强而又控诉地看着她。吐出的气息,尽是酒味。
冯宛心中一松,低声唤道:“子扬,是你啊。”
卫子扬沒有吭声,他歪着头,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冯宛。
好一会,他才再次移步,跌跌倒倒地走到她面前,就在冯宛想要說什么时,“咚”一声,他朝地上一栽,屁股坐了個结实。
坐在地上的卫子扬,显然被摔得有点晕眩,他呆头呆脑地看着冯宛,直直地看着她,突然的,他嘴一张,放声大哭起来。
沒有想到他会哭得這么厉害,冯宛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她连忙从从塌上爬起,搂着他的头說道:“子扬,不要哭了。”
卫子扬却只是啕啕大哭着,泪水横流中,他呜咽着唤道:“阿宛。”
“恩。”
“阿宛。”
“恩!”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他控诉地說道:“我紧赶急赶,你還是理也不理便悄悄跑了,我把大伙赶出去,令他们喊着你的名字找你。你依然理也不理。我受不了,自己跑出去,夜那么深,到处黑森森的,我想着,如果你不愿意,我這一生都找不着你了……阿宛,那时我真想跌下马背死了算了。”
冯宛沉默着。
风中安静之极,只有卫子扬的呜咽声混在其中,旋转而来,旋转而出。
也不知過了多久,冯宛唇动了动,她低哑地說道:“子扬,我是真的害怕。”她抬起头,慢慢摩挲着他的墨发,指尖划過他的眉眼。
卫子扬手一伸,重重甩开她的手指,恨恨地继续說道:“阿宛,你怎能如此之狠?還让那曾秀送那劳什子帛书给我,說什么祝我永世安好。便是听到我昏迷出事的消息,你也不管不顾,還想着出城,阿宛,你怎能心狠至此?”
他的控诉,一声又一声,那孩子般的泪水和指责,那恨恨又无助的语气,使得冯宛只能抱着他,在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推开时,紧紧抱着他。
同时,在她内心深处,依然清楚地计较着:到了這個时候,其实他,還是沒有向她承诺什么。
他依然会坐上這個帝位,依然会广纳后宫,依然需要不断的妥协和周旋。
是的,他也是迫不得已,他也是沒有選擇。
而她呢?她唯一的選擇,便是离开他,离开這個漩涡。
她知道,自己的沉默,在他和众人眼中,是那么的自私。可她又能怎样?既然一开始便料到了结局,又何必无望地博斗?
古往今来,那情字困住的都是弱势妇人,天下的男儿,放下那情字,又收起那情字,便如收放海誓山盟一样容易。
慢慢的,她贴上他,把自己冰冷的唇,印在他的太阳穴上,“子扬,”冯宛喃喃唤道:“我白天說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不会离你太远,便隔個几百裡,一昼夜可到的地方,给我建個庄子。子扬,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两全之策。”
她的话,比起白日时多了几分真诚,她想,他应该感觉得到。
卫子扬慢慢安静下来。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就着牛油灯,透着朦胧的泪,他看到了她明亮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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